第六章 起床氣
第三節課的課間。
不知道是什麼情況,1班前門後門、窗戶旁邊都擠滿了人——女生為主。
陳可一個暑假都在床上躺屍到十點才起床,今天開學,生物鐘還沒能調回來。
於是,撐了大半個早上,這會兒她正靠在椅背上閉眼小憩,聽到教室外面的喧鬧聲,有些不耐地掀開眼皮。
她用帶着怨氣的眼睛看向窗外,又看了看快要從後門擠進來的女生們,她們站那就算了,還嘰嘰喳喳的,讓人煩得很。
陳可感覺自己的怒氣值蹭蹭蹭的往上飆,她把椅子往後挪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後門,厭惡地瞪了下那些女生,施捨般地開口道:“吵到我睡覺了。”
然後,右手搭上門沿,用力地把門推上,鎖住。
1班在教室里的同學本以為陳可鎖門了之後,就會回到座位繼續睡。
不料,陳大小姐站到了第一組某個坐靠近走廊的位置的同學旁邊,語氣隱隱約約帶着還未消逝的怒意,她說:“麻煩拉一下窗帘,哦,幫我跟前面的同學也說一下。謝謝。”
那個同學聽完陳可的話,忙推了下自己的同桌,讓她拉上窗帘,並且還親自跑到前面同學那讓她的同桌也拉一下窗帘。
陳可說完那些話后,就在1班同學的注視下回了座位,他們看到陳可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想些什麼,嘴裏還嘟囔着。
然後,就見陳可雙手環胸,順勢往桌子上趴。
好的,是睡了。
陳可安靜地趴在桌子上,韓柯突然起身,走到教室里兩台落地空調處,把溫度往上調了調。
同學們只覺得可能是韓柯自己有些冷了,只有曹添知道不是。
他坐在陳可的斜前方,距離也算近,所以,陳可嘟囔的話,他聽見了——“怎麼那麼冷。”
曹添斗膽猜想,要不是大夏天的,韓柯沒帶外套,說不定,這會就不只是調溫度那麼簡單了。
事實證明,曹添這個第二名不是虛的,他猜想的很對。在這次調溫度之後,韓柯的桌肚裏總是會放一件外套,還是依據四季氣候變化來準備外套,這一準備就是三年。而這也都是后話了。反正這會兒確實沒有外套。
韓柯坐回了座位,靠在椅背上,側頭看着陳可。
女孩原本緊緊環抱着用於取暖的手臂,已經慢慢鬆了下來。
陳可是側着睡的,一張小臉對着韓柯的方向。
從韓柯這個角度,他看到,陳可眉頭微微擰起,眼睛緊閉,眼睫毛長且翹,可能因為睡得不舒服、不安穩,眼睫毛輕顫幾下,再往下是小巧卻高挺的鼻子,不點而朱的唇瓣,或許是塗了唇膏,嘴唇泛着水光,像個果凍。
韓柯盯着陳可,有些失了神。
陳可突然動了動,韓柯猛然回神,挪開視線。
應該是這個姿勢睡得不舒服,她稍微調整了下,卻沒有要醒的意思。
陳可是沒醒,卻把韓柯驚的夠嗆,趁人睡着偷偷盯着她看,這種行為在以前,韓柯是很不齒的,他覺得像個變態,覬覦別人。而就在剛剛,他竟然做了自己一向反感的事,至用眼神描摹了陳可的五官。
說不出來什麼感覺,但他不反感。
劉松走進教室的時候,陳可還在睡,睡得很香。
他走到陳可桌邊,溫聲喚了幾聲陳可,陳可有了反應,就在劉松以為陳可要起來的時候,只見陳可從臉下抽出右手,對着他的方向重重拍了下去。
“啪!”不巧,劉松的手離得近,被打到了。
全班倒吸了口涼氣。
連班主任都敢打,陳可這波操作算是把自己的臭名坐實了。
陳可無動於衷,只是把剛剛抬起的右手又放了回去。
眼瞅着劉松又要再叫陳可,韓柯開口了,他說:“陳可身體不舒服,就讓她睡吧。咱們這節課應該也不上課,也耽誤不了什麼。”
劉松一聽,也沒管陳可剛剛打他的事了,說道:“哦哦,不舒服啊,那是得休息,咱們這節課說說善中的規章制度,還有三個月後的大考分班,那韓柯你記得等陳可醒了跟她說一下。”
韓柯點頭。
……
第四節課下課鈴聲響起,陳可也睡飽了,旁若無人般心滿意足的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
劉松正好起身要出教室,看到陳可醒了,他就站在前門口,對着陳可喊道:“陳可,你下午可以回家。”
陳可剛醒,一臉懵逼,睡個覺就不讓我上課了?1班班規這麼嚴嗎?
她小心翼翼地回答,“老師,不用回家吧。”
劉松看陳可面色紅潤,應該是休息好了,開口道:“嗯,不用,那下午好好上課。”
陳可鬆了口氣,連連點頭,“嗯嗯嗯,謝謝老師。”
劉松走出教室后,曹添把頭轉了過來,問道:“女神,啊呸,不是,陳可,你還記得你睡覺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陳可聽到那聲脫口而出的“女神”,不由得笑笑,她答:“我既然睡覺了,那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你要是問我做了什麼夢,那我還能跟你說說。”
曹添忙問:“那你做了什麼夢?”
陳可想了想,說道:“我夢到教室外面有好多人,她們太吵了,我就把門關了,還讓人把窗帘拉上了。”
說著,陳可發現,班上的窗帘真的拉上了,後門倒還是開着。
她帶着懷疑繼續說道:“然後,我就回座位睡覺,還有點冷,不過,一會兒就不冷了。再然後,有蚊子在我耳朵邊上嗡嗡嗡,我抬手就是一拍,拍到了。這個應該不是夢,我拍下去的時候,手還有點疼。呀,蚊子印我還沒擦呢。”
說著,陳可抬起了右手,看了看掌心,白白嫩嫩的,哪裏有蚊子的印子。
她狐疑地看向曹添,曹添正憋着笑,陳可接受不了現實地問道:“我不會不是在做夢吧?打的不是蚊子?”
曹添還沒回答,陳可耳邊傳來韓柯的聲音,“班主任。”
陳可不解地看他,“嗯?”
韓柯加了幾個字,說道:“打的是班主任。”
陳可:!!!卧槽!
陳可震驚地嘴巴微張。
曹添這會也憋着笑夠了,放開了笑,邊笑邊說:“陳可,我真的佩服你,你起床氣也太猛了,老師都叫不醒你,叫了你還直接上手打。”
陳可呵呵笑了兩聲,扯了扯嘴角。
曹添繼續說:“不過,你還是很有素質的,就你關門那事,換成別人,她們可能直接把門甩上,哐的一聲。你不是,你是把門推上。而且你讓她們拉窗帘也會說謝謝,儘管你認為自己是在夢裏。”
陳可並沒有感覺得到安慰,她說:“這頂多是素質教育深入人心,在我身上根深蒂固,不惜紮根到我的夢裏。但我打老師是事實,怪不得他讓我下午回家。唉,我傷害了他。”
曹添起身說道:“沒事啦,韓柯說你不舒服,老師才讓你下午回家休息。我先去吃飯了,拜拜。”
陳可扭頭看韓柯,韓柯這會也起身了,他說:“先吃飯,第四節課說的東西,回來我再跟你說。”
韓柯往教室外面走,陳可連手機都沒拿,就跟上他。
他走在前面,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之前好像說過不喜歡不熟的人找你搭話,為什麼曹添可以跟你搭話,你們很熟嗎?”
陳可不疑有他,回答:“不是,在我這,能搭上話的就算熟了。連話我都不想搭的,那自然就是不熟的人。”
這波解釋沒毛病。
陳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着韓柯,反正就是跟着了。
但是她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直到走到了5班門口,看到了在班門口站着的顧熱,她猛地意識到,自己把顧熱忘掉了。
這下又要被說是見色忘友了。
顧熱看到了韓柯,也看到了隨之而來的他身後的陳可,表情平淡,出聲道:“我等了你十五分鐘,發了兩條信息,打了兩個語音電話,一個手機電話。”
陳可沖她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我睡著了,剛醒,沒看手機。你怎麼不直接去1班找我。”
顧熱看了眼在前面走着沒回頭的韓柯,說道:“我怕打擾你談情說愛,所以,等着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傢伙來找我。”
得,果然。
……
“什麼!?”顧熱語調揚了起來,說道,“你真行,起床氣帶到班上來了。”
陳可在食堂跟顧熱說了下她第四節課睡覺的事,把顧熱這個處事不驚的冰山美人都驚到了。
陳可把手放到頭上想抓抓,碰到頭髮的時候,意識到今天頭髮不是披着的,不能抓。
她改為抓脖子,“我也不知道啊,我被人吵醒,就很煩,然後就不管不顧地睡了,再醒的時候,我就被告知我在睡覺的時候以為打的是蚊子實際上打的是老師。”
顧熱安撫着說道:“算了算了,打都打了,你們老師不也沒怪你嘛。”
“我本來就臭名遠揚了,這下還背了個打老師的名聲,”陳可癟癟嘴,說道,“下午給他道個歉,開學第一天挨學生巴掌挺憋屈的。”
飯後。
陳可坐在座位上,還是在怪早上那一波人,擾人清夢。
她當時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不知道那群人是來幹嘛的,所以,得找個人問問。
呂燦燦正好從前門進來,陳可笑臉盈盈地喊她,“呂燦燦,你過來一下。”
呂燦燦過來了,陳可前面的男生剛好不在,她順勢就坐了下去,“怎麼了?”
陳可問道:“你知道早上那群人是來幹嘛的嗎?”
“哪群,男的多的那波還是女的多的那波?”
陳可:還有兩撥???
陳可:“女的。”
呂燦燦說:“因為她們班上老師介紹了咱們的韓大學神,描述的神乎其神,於是,就有一大波俊男靚女慕名而來。”
陳可點點頭,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這樣說,就說得通了,她的同桌絕對是可以封神級別的了,顏高成績好,能來善中,家世估計也不賴。來一大波人看他,陳可也能理解了。
但是,還有一波是怎麼回事?
呂燦燦看着陳可從滿臉自豪到不解,她出聲道:“你還要問什麼嗎?”
“嗯,男的那波怎麼回事?”
呂燦燦不假思索,“看你啊。”
陳可表情奇怪,“看我幹什麼?”
呂燦燦:“你漂亮啊。本來之前他們是看學神的,你不是去關門了嘛,就被他們一睹芳容,後面一傳十,十傳百,就有些人過來看你。但是那會你睡著了,全程後腦勺對着外面。而且窗帘也拉了,後門也關了。他們只能看個寂寞,哈哈哈。”
呂燦燦又說:“我猜他們肯定不知道你就是陳可,或者說沒聽說過你的事迹——”
她說著頓了下,觀察了下陳可的表情。
“你接著說,我沒事。”陳可面不改色。
呂燦燦咽了咽口水,“不然,應該不敢在你面前露臉,怕你揍他們。”
陳可笑了笑,“誒,我想知道你們都是怎麼傳我的啊?”
“就,一言不合就開打,”呂燦燦硬着頭皮說,“還勾搭兩個學校的校霸。”
“嘖嘖嘖,半真半假吧,”陳可往後靠,說道,“不過,勾搭這個詞我不喜歡。”
“那能——”
“不能,以後再說吧,”陳可知道這位“小靈通”想得到第一手信息,打斷了她的話,“等我心情好的時候,我就跟你講講姐的江湖傳說。”
“好。”
呂燦燦離開后,陳可側托着下巴,看向韓柯,說道:“同桌,請問一下,被封神的感覺怎麼樣?”
韓柯沒看陳可,隨意地說了個字,“吵。”
陳可:“……”
真是個話少的酷boy。
午休的時候,劉松來了班上,陳可連忙迎了上去,把他拉到了教室外面。
劉松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陳可對他鞠了個躬,說道:“老師,對不起,早上,我不是故意打您的,請您原諒我。”
劉松看着陳可這副模樣,心裏軟乎乎的,哪裏會生氣,他親切地說:“沒事沒事,就拍了一下,你一個小姑娘,能用多大力氣。好了,趕緊回去休息,下午不能再睡覺了啊。韓柯還說你身體不舒服,看着不像啊。”
陳可不想讓老師覺得韓柯撒謊,忙說:“不不不,早上是真的不舒服,肚子疼,那個,那個,哦,對,生理疼。不好意思跟他說,就說身體不舒服了。”
劉松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哦,嗯,那你喝點紅糖水,沒有的話,可以去辦公室借。”
“嗯嗯嗯,好的,謝謝老師。”
“回去吧。”
“嗯。”
陳可不敢再睡了,她怕自己這下沒睡飽,起來又發起床氣,不知道下一個又得誰遭殃。
她偷偷看了下背對她睡着的韓柯,想像韓柯叫她起床,她唰的一巴掌拍上去。
咦~,她抖了抖,不行!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然後……
她托着下巴,看着韓柯的後腦勺,還是睡著了……
萬幸,因為早上補了覺,中午這覺睡得她很充實,鈴聲響起的時候,她笑眯眯地坐了起來。
而她的同桌,卻是睡眼惺忪的模樣,像個小奶貓?
陳可覺得心裏軟了一塊。
這反差萌,她可以!!!
陳可直勾勾盯着韓柯的眼神過於熱烈,以至於讓韓柯猛然清醒。
韓柯坐直,有些不自在地說:“你……在看什麼?”
“你啊。”陳可脫口而出。
韓柯:“……”
看着韓柯突然怔住的樣子,陳可回過神,但沒有不好意思,她笑笑,說道:“你睡醒的樣子好可愛。”
韓柯:“……”
他默默地把頭偏了回去。
然後,陳可看見,韓柯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接着是——
陳可驚訝道:“同桌,你臉紅了。”
“……”
陳可完全沒有怕韓柯尷尬的自覺,又說:“你是不是害羞了?”
“……”
韓柯想捂住她的嘴,但他不能,他是個溫柔的低調學神。
陳可繼續說:“同桌,你是被我看臉紅了嗎?”
韓柯終於出聲了,嗓音還帶着沒睡醒的低啞,“不是。”
“那——”
韓柯:“別說了。”
“哦。”
陳可麻溜閉嘴。
同桌不讓說話,那就不說話了。
韓柯自我調節了會,臉上的紅潤褪去,恢復到不摻雜色的冷白,只是耳朵尖還有發燙的感覺,他嘗試着用手指捏了下。
嗯,果然很燙。
手指也熱,捏着更燙了。
他放下了手。
正打算不管的時候,耳朵上傳來冰冰涼涼,軟軟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