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束手就擒
周圍的士兵只是圍而不攻,林安之也安靜地站在陰影中,雙方就好像是在比拼耐心一樣。
片刻之後,隨着一陣人聲響起,就見一隊士兵簇擁着一名男子走了出來。
這男子三十來歲,眉宇軒昂氣勢不凡,他一身金色軟甲,腰間佩着一柄古色古香的長劍。
到了離林安之還有五六丈的地方,他停住了腳步,周圍立刻有士兵涌了上來,高舉着塔盾把他護在其中。
男子望着林安之所在的位置,嘴角泛起一抹輕笑:“釣魚總是要有耐性的,魚餌我也下足了本,只是沒想到,你這條大魚最終卻放過了魚餌。”
林安之嘴角泛起一抹嘲諷:“我也沒想到,不過是我這麼一個小人物,竟然勞煩你如此大張旗鼓……姚大人,幸會了。”
姚子京展顏一笑,道:“林大人何必自謙?大魏的小詩仙,聖芯庵和魔教都拉攏的角色,本身還是南院巡察使。就我所知,南院司命大人對林大人可是器重有加,日後那南院,照此下去,那南院都是林大人囊中之物。如此重要的角色,怎麼會是小人物?”
林安之淡淡地道:“若是晉密衛給姚大人的消息,那姚大人盡可以把那人拖出去問斬了。我不過是一閑散慣了的人,南院司命的位置,如何能輪到我來接掌?”
姚子京眯縫着眼,唇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
“林大人說的也是,以你的身份,怎麼會看得上南院司命的職務。就算真要爭,也是要爭那把椅子。”
林安之依然是神色不動,看不出喜怒。
姚子京輕笑:“許多事情當事人以為是秘密,其實早就眾所周知。”說著他微微一頓,臉上露出真誠之色,“林大人,我不是紀靈,也不是李明達,不會想着要你的性命。如果你願意,此刻就跟我進城主府,你我把酒言歡以朋友相待。”
“好。”林安之沒有任何猶豫,開口回答道。
這麼乾脆的回答明顯出乎了姚子京的意料。
姚子京一怔,轉而是搖頭失笑,半晌才道:“林大人,你答應的這麼乾脆,我反倒是有些猶豫了。你該不會想着,等我和你共聚一席的時候,忽然暴起行兇吧?”
“你猜。”林安之臉色依然淡然。
姚子京嘆了口氣,道:“林大人,我是真心想與您交好。聽聞您詩文才藝精絕大魏,便是我西晉樂府令居大人,也是對您尊敬有加。”
這話彷彿是觸動了什麼,林安之忽然抬起了頭。姚子京心頭一喜,還沒來得急接著說話,就聽林安之輕聲道:“居思明死了。”
這話一出,周圍先是一陣沉靜,緊接着便響起一陣低聲議論。
居思明是西晉樂府令居正安的長子,去年受邀參加長風詩會,之後就一去不歸。據說是牽扯進了一場兵變中,但具體如何外界卻很少有消息。
就這事西晉已經向大魏提過好幾次抗議,希望大魏將居思明釋放。但收到的消息卻是,人被扣在南院,大理寺無權去要求什麼。
這事兒,就一直被拖了下來。
這次出征前,戰前動員的時候,居思明的事情還被拿出來宣揚了一遍。
沒想到的是,現在林安之這個大魏的大人物,居然忽然說居思明死了?!
在這之前西晉方面想過很多辦法,但扣押居思明的是大魏的南院,是誰都不敢動的衙門。而且居思明牽扯進的,還是叛亂刺殺太子的重罪。饒是西晉的使節往大理寺跑斷了腿,也無可奈何。
原本還有個探子李蘭隱身在南院內,而且身居高位,做到了南院巡察使的位置。但這個級別的探子,若非是西晉皇帝親自下令,沒人敢讓她去做什麼。就算是西晉晉密衛的大統領,對李蘭也是不敢怠慢。
若不是後來南院歸附的消息太過重大,李蘭只怕還會繼續隱藏在南院內。
趙四跟林安之討論過,如果沒有南莞歸附,事情按照既定路線一直發展下去,最後李蘭甚至會跟雲河或者林安之爭奪一下司命的位置。這個推論令兩人毛骨悚然,實在不敢想像,如果李蘭真坐到了大司命的位置,那對大魏會帶來怎樣的傷害。
姚子京臉色微變,道:“林大人,這種事可不能開玩笑。”
林安之的臉上掛着一抹笑意,凝視着姚子京的雙眼道:“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怎麼死的?”姚子京沉聲道。
林安之淡淡地道:“還能怎麼死的?熬不住南院酷刑,自然就死了。”
姚子京深吸一口氣,臉上泛起些微的沉重和傷感。
“林大人,我剛才說的話依然算數。只要你願意,依然可以跟我走進城主府。我也不會讓人對您有任何限制,只要您願意,今日起您便是我西晉最尊貴的客人!”姚子京緩緩說道。
周圍的士兵和將領都驚訝地看着姚子京,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做這樣的承諾。但姚子京夾着耀眼的光環到了白馬關,手下幾個不聽話的將領,也都被他派出去攻打北雲山的流民。現在跟着他的,不是他手下心腹,就是些在軍中沒什麼發言權的將領,自然也沒人會出聲詢問。
林安之看着他,心頭冷笑。姚子京打的什麼算盤,他自然知曉。從姚子京點出他的身份那一刻起,林安之就知道,自己今天只有兩條路可走,要嘛殺出重圍,要嘛戰死當場。一旦落入西晉的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姚子京安靜地等着,在他面前這個剛二十的年輕人依然面色冷淡,他不知道這個比他還要年輕的大魏高官在想什麼,也完全無法看透。林安之那俊俏的臉蛋上,彷彿永遠只有一種表情。
“你可以慢慢考慮,天亮前給我答覆就行。”姚子京抬眼望了下漆黑的天空。
“不用了。”林安之緩步走出陰影,置身於周圍的火把照耀中,“我答應你。”
姚子京眼中泛起一抹喜色,之後便略帶歉意地道:“林大人,你實力高強,為了保證不出意外,我可能要對你用一些手段。”
林安之微微點頭:“我明白。”
姚子京揮了揮手,旁邊立刻有一名身穿長袍的老者走了出來。林安之眯縫着眼看着,就見這老者手裏捧着一個布袋。
以他所接觸的知識來看,裏面放着的應該是銀針了。
老人到了林安之身前,行了一禮,之後把布袋放到地上,果然是從中取出了銀針,之後從懷裏摸出一個瓶子。
“這叫軟骨散,是我西晉太醫偶然發現,可以讓人平時的行動不受限制,但渾身乏力,無法調動內勁。”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林安之,“我聽說林大人是南院巡察使,精通各種藥物配製。不過,老夫在這裏還是要勸林大人一句,這軟骨散雖然本身無毒,但若是解藥調配不當,很容易變成劇毒。所以,林大人千萬不要隨意嘗試解毒。”
林安之低垂着眼帘,靜靜地看着那瓶毒藥。
姚子京眉頭緊鎖,沉聲道:“李太醫,直接動手吧,說這些有的沒的做甚?”
“是。”李太醫低聲回道。
他把銀針放到瓶子裏微微攪拌,之後就拿了出來。在周圍燈火的照耀下,銀針上泛起一抹灰濛濛的色彩。
林安之默默伸出手,那李太醫咧嘴一笑,輕輕在林安之手上扎了一下。
“等半柱香的時間就好。”李太醫說道。
林安之收回手,輕輕轉動了下手腕。
姚子京笑道:“林大人,您的本事我可是早有耳聞,今日有此舉動還請見諒。”
林安之輕輕搖頭:“不算什麼。”
話音落下,雙方便不再言語,都安靜地等待着。
終於,半柱香的時間過去,那李太醫朝着姚子京行禮道:“大人,時間差不多了。”
姚子京微微一笑,望着林安之道:“難得的白馬雪夜,想來林大人也願意多賞雪片刻,不急。”
林安之淡淡地道:“也算不得稀奇,不過姚大人若是喜歡,我再陪着看看也無妨。”
話音再次落下,雙方再次陷入沉默。
足足等了一刻鐘時間,姚子京忽然揮了揮手,他身前密佈的高舉塔盾的士兵立刻站了起來,之後撤回了兩側。
“林大人,請。”姚子京說道。
林安之微微點頭,跟着姚子京緩步朝着城主府走去。
抬眼看了看城主府的牌匾,依然是安作仁用的那個黑底金字的牌匾,並沒有被換過。
姚子京也沒急着進門,只是微笑着在大門口等着。
良久過去,林安之才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跟上了姚子京的步伐。
進了城主府內,就見周圍已經到處都是士兵,在中央校場的空地上,許多穿着靚麗鎧甲的將領也已經等候多時。見着姚子京進門,一眾將領都紛紛抱拳行禮。
“都進去吧。”姚子京輕聲道。
林安之冷眼看着,就見一眾將領中並沒有見到紀靈和李明達,看來這兩人當真是被姚子京用來做誘餌了。
進了大堂,就見堂中已經升起了火爐,兩側擺滿了桌子,還有僕人不斷再往上添加座墊。
看來是早有準備了,林安之心頭暗道。
姚子京也不客氣,往上走到了主位上,轉身坐下,這才朝林安之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旁邊的一席。
林安之微微沉吟,便走了過去。
等一眾將領落座,姚子京這才笑着拍了拍手:“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