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定計
夜幕降臨,蒲蘭天和林安之這邊的人坐在火堆前,百餘人已經散開四周戒備。
“這些日子有些難,小心點總是沒錯的。”蒲蘭天臉上露出幾分苦澀。
張海平遞過去了一壺酒:“蒲大人,喝點吧。”
從決定深入北雲山開始,作為小隊長的張海平就沒有再提過一次建議或者意見,所有的指揮權都交到了林安之手上。
對於這一點,林安之暗暗點頭,這個張海平倒是識大體的人,看士兵對他的態度,領導能力也相當不錯。以後說不得,可以對他委以一些重要職務。不過依然要觀察,有張揚的事情在先,林安之心頭總覺得很難再完全相信任何人。
蒲蘭天接過張海平的酒壺,心頭暗暗嘆了口氣。
“林……林大人,我蒲蘭天是個粗人,也就直接開口問了。您說有兩條路可走,還請明示。”蒲蘭天說道。
林安之笑了笑:“能帶着這麼多人在北雲山中求活,可是相當的不容易。蒲大人心思縝密,也就不用自謙了。”
蒲蘭天臉頰有些發燙,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發紅。
林安之這話里的意思,他可是聽得很明白。
“林大人就別拿下官打趣了,那也是一時糊塗,還請林大人恕罪。”蒲蘭天喃喃道。
張海平雖然早就知道林安之的身份不一般,但此刻也是心頭驚訝。
蒲蘭天的名字他當然聽說過,甚至還遠遠的見過幾次。他自然清楚蒲蘭天是紀靈副將的人,而且手掌軍械庫大權,可謂位高權重。
但怎麼見着這個林兄弟,就這麼的拘謹……不,或者說是恭順?
張海平心下疑惑,心底也對林安之更尊崇了幾分。
林安之微微一笑,道:“既然蒲大人再三問,我也就直說了。”
“林大人請講。”
林安之眯縫着眼,嘴角掛着淺笑,一如既往的溫和,就像個靦腆的大孩子一樣。
“第一嘛,自然是想辦法通知西晉的人。他們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向來一定會很有興趣。那時候蒲大人有我的人頭做投名狀,別說是紀靈副將和李明達直之流了,只怕西晉朝中都要對蒲大人看重幾分。”
這話說得輕言細語,話語間更帶着幾分溫和。但落在蒲蘭天耳朵里,就跟晴天霹靂一樣,讓他渾身冰涼,冷汗沿着脊梁骨直往下流。
“林……林大人這話說的,我蒲蘭天怎麼會做那種事……”蒲蘭天咬了咬咬牙,低聲道,“蒲蘭天在這裏以列祖列宗的名字發誓,絕不會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林安之笑眯眯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蒲蘭天聽得,心頭又是一緊。
就聽林安之接着道:“至於說第二條路嘛,那就很簡單了。蒲大人以前是做什麼,現在就做什麼。只需忠於自己的任務,自然沒有人能為難你。”
以前是做什麼,現在就做什麼?
蒲蘭天細細思量着,也明白林安之肯定不是讓他去看什麼軍械庫。
白馬關邊軍是做什麼的?
自然是抵禦西晉兵馬,這就是讓他以後不要三心二意了。
蒲蘭天聽着,心頭莫名舒了口氣。
這些日子來他也一直在反思,當日若是不跟着紀靈叛亂,現在會是什麼個光景。
當時一來是覺得此事大有可圖,一時被利慾熏了心。二來也不斷在潛意識裏安慰自己,若是不聽紀靈的,必然會被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
但之後回想才發現,但凡是沒有跟着紀靈的將領,多半在那夜叛亂前,就已經被調遣出了白馬關。剩下的,也多在那夜的內亂中,帶着人馬跑了出去。
那一瞬間,他就好像是瞬間想明白了什麼。
蒲蘭天站起身來,朝着林安之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沉聲道:“林大人放心,日後下官必然安守本分,一切唯林大人命令行事。”
林安之沒有接著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便不再言語。
蒲蘭天這隊人馬消耗很嚴重,因為是夏天,戰家衣物都還好說,至於說糧食,跟着他出來的雖然算不得軍中精銳,但畢竟都是從小在白馬關摸爬滾打的,山中本就有野獸菌類,雖說每日裏沒法吃飽,但短時間也不至於餓死。
最重要的是,前些日子裏跟流民幾場大戰,加上山中濕氣繁重,屬下士兵多有染病。
這對蒲蘭天來說是要命的玩意兒,但在林安之看來反倒是最好解決。
第二日便帶着蒲蘭天和張海平,另外叫上了幾名侍衛,就去山裏轉悠了一圈,很快就收集了許多草藥回來。
《岐黃總章》可是孫老頭的心血之作,和林韌不同,其中記載的可是孫老頭這位毒門“大宗師”的畢生精華。
林安之其實學的並不算深,但在往日裏的戰鬥中就已經起了許多作用,對付蒲蘭天手下士兵這些一般刀傷風寒,更是手到擒來。至於食物,蒲蘭天也算是長見識了,一些個明明是劇毒的東西,經過林安之幾番搭配后,竟然都變成了能食用的食物,不僅能補充士兵的體力,甚至味道還相當不錯。
隊伍在山中修整了整整三天,之後林安之才正式對蒲蘭天下達了第一次命令。
“西晉軍勢大,我們不可能正面對抗。要想對他們造成打擊,唯有劫掠其糧道,打斷他們的補給。”林安之說道。
蒲蘭天周媚沉思片刻,緩緩道:“林大人所言極是,但我們這裏總共才一百二十餘人,西晉運送糧草的隊伍……”說著他臉上微微有些泛紅,“他們運送糧草的隊伍,最少也是千騎護衛。從西晉過來一路上也多是平原地帶,咱們這點兵馬上去,恐怕很難有效果。”
這話說的已經很委婉了,在平原上,這一百多期一旦碰上西晉隊伍,哪怕是運糧隊,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條。一千多的輕騎兵,在平原上能發揮的殺傷力,絕對是恐怖異常的。
林安之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道:“蒲大人,你覺得這一仗還要打多久?”
蒲蘭天一怔,琢磨了下,這才小心地回答道:“我聽說南莞已經被平定,李儒閣大人的十萬精兵就要北上。若是他們的人馬到了,配合上正西道、西南道兩路大軍,應該能牢牢守住白馬驛一線,至於說戰事要打多久……下官便難以預料了。”
這話說的也相當的委婉,不過林安之也聽得明白,蒲蘭天看來是不看好大魏目前的局面的。大魏坐擁白馬關數百年,也習慣了有這種雄關把守正西地界。現在白馬關忽然失守,以至於許多將領都有些茫然失措。
要知道,過了白馬關就是白馬平原,雖然其上有八個大型軍營駐紮二十萬人馬,但西晉也不是吃素的。兩國交戰數百年,大魏能以之和西晉對抗的最重要因素,就是進可攻退可守的白馬關。沒了這雄關,誰敢說能守住西晉的鐵蹄?
大魏西北騎兵自然是厲害,但西晉的狼騎可也不弱,更何況,西晉還有號稱騎兵剋星的滕刀兵。
如果從這些來看,大魏的局面確實不怎麼樣。
林安之笑着搖了搖頭,道:“蒲大人說的極是,不過其中一些個關鍵的東西,卻算錯了。”
蒲蘭天恭敬道:“還請林大人指教。”
林安之緩緩道:“白馬關失守,於大魏而言自然是重大損失,這點毋庸置疑。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對西晉而言,卻也不見得真有那麼大的功效。首先白馬關的修築,本就是着重防禦西方,東側的城牆並不算高大。我們駐守白馬關能輕鬆抵禦西晉,但西晉卻不見得能輕鬆擋住我們。”
蒲蘭天是白馬關駐軍將領,自然明白白馬關的結構,仔細想了想,便輕輕點頭。
“上面這些,說的是我們攻,他們守。”林安之微微一笑,“自然,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局勢依然是西晉佔上風,我們攻擊他們的幾率不大,除非李儒閣的人馬順利調動過來。”
蒲蘭天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明白林安之說的意思。
“既然我們沒法攻擊,以西晉這次的風格來看,只怕也不會真的只是打算守住白馬關,一旦他們進攻大魏腹地,那我軍如何是好?”蒲蘭天問道。
林安之輕笑着忘了旁邊有些打瞌睡的李玄嵇一眼,這才道:“不怕他們出兵,就怕他們不出兵。若是他們真的打定主意死守白馬關,我們只怕還要大費周章,既然他們也不肯久等,那我們正好有了行動的機會。你不是說我們兵力不夠嗎?這很好辦。我記得當日紀靈叛亂前,為了讓變數更小,將白馬關中駐軍大半都調出了白馬關,加上當夜西晉大軍入侵,白馬關中的士卒也有不少拚死殺出了城。這些人,可都是我們的助力啊。”
蒲蘭天聽得心頭砰砰直跳,這樣的念頭他不是沒有過,但是以他的身份,根本不足以調動那些士兵。更別說他本身官職不過是軍械庫的校尉,根本沒法服眾。
但林安之不同,本身是南院巡察使,而且還是老宅子的小少爺。在軍中中層,老太爺可還有不少的老兵在服役。
自然,更重要的是,林安之有戰績有軍功,當初出使南莞,甚至還掛過“懷化大將軍”的名頭。
想到這些,李儒閣心頭一熱,眼前彷彿出現了一條光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