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陽,你別恨我
十一月的涼城,已經跌至零下二十度,正如她此刻的心,冰冷的如同死去。
每日必到的大雪,從不爽約。
葉初陽依靠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纖瘦嬌小的身軀,被包裹在寬大的病號服下。
她臉頰慘白,唇瓣乾裂,眸光黯淡無神,但還是緊盯着窗外那簌簌下落的大雪。
似乎站了很久,直到她腿腳發麻,她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轉頭,看向緊閉的房門。
目光一一落在屋內的擺設上,一張雙人床,還有一個掛滿了名牌衣物的大衣櫃。
但她從未去碰,那些不屬於她的東西。
房間裏面內置一間浴室,洗護用品一應俱全。
四周牆壁雪白,空氣中瀰漫著藥水的味道。
對了,床頭不遠處,還放了一堆醫用機器。
這些冰冷的機器,都會在她昏睡不醒時,被人放在身上。
那滴滴答答的聲音,一直瀠繞在她的夢裏。
沒錯,這件房子是病房,她所在的地方,是所醫院,被人關進這裏,已經有一個月了。
而關她的人,則是她的丈夫,她愛了十五年的男人。
她沒有生病,也不需要住院,但是她卻被禁錮在這裏。
不得自由,被斷絕了與外界的接觸。
每天有人定時來送飯,門外,每個日夜都會幾個黑衣人,二十四小時輪流把守。
他們把她當罪犯,把她當死人,無論她怎麼吶喊,他們皆無反應,毫不應答,也不開門。
絕望,開始一點點的襲上全身。
她不解,她愛的男人,究竟要做什麼。
今天還是一如往常,一切都是那麼平靜,但是她卻感覺死神正一步步向她走來。
十五年前,她十五歲,在踏上高一大門的那一刻,她一眼愛上了他。
從此,無怨無悔的追隨他的腳步十五年。
她如願成為他的女朋友,如願進了墨家見家長,如願成為了他的妻子。
十五年過去,她以為就算那個男人不愛她,至少心裏是有她的。
“哐當”一聲,房內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氣勢洶洶的朝她走來。
“你們幾個把她綁到床上去……”其中一個醫生冷着聲音命令。
初陽的身子一顫,腳步微微後退,但是背後是開了的窗戶。
“你們幹什麼?”她顫抖着嘶啞的聲音,低吼問。
那些人似沒聽到她的聲音,幾個人上來不管不顧的將她拖到移到的推車上。
她奮力掙扎,想要擺脫他們,想要逃離這令她恐懼的地方。
“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麼?我要見墨寒,我要見他……”她聲嘶力竭的吶喊,低吼。
“立即給她打鎮定劑……”
“手術馬上要開始,半點差錯也不能出,否則我們都要丟了命。”
然後,便有人死死按住她的胳膊,一個針頭狠狠的刺上她白皙瘦弱的胳膊上。
疼痛過後,她掙脫不了那些的禁錮,絕望一點點的湧上來。
隱忍許久的淚水,一點點滑落,而身體卻漸漸變得無力起來。
十分鐘后,藥力發作,她徹底安靜了下來。
“快點推進手術室吧,墨總和伊人小姐已經等在那裏。”
墨總伊人,伊人啊,她怎麼會忘了這個名字?
不再掙扎,任由眼角滑下淚珠。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知道,墨寒,這個她愛了十五年的男人,是要送她去死。
葉初陽,這是她的名字,墨寒則是他的名字。葉上初陽干宿雨……
荷葉上初出的陽光晒乾了昨夜的雨,她是那陽光,終究卻無法晒乾他這寒冷的雨。
心內,哀戚的在哭泣,疼痛和冰冷席捲全身。
她沒溫暖他,反倒被他奪了命。
多麼可笑……
眼前模糊一片,那些人推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漸漸的,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慢慢的發冷。
那冰冷,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
一雙乾燥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心,狠狠的一顫。
這熟悉的觸感,讓她一剎那停住了呼吸。
“墨先生……”
“墨先生……”
那些人,帶着恭敬的語氣喊他。
男人菱角分明的五官,佈滿肅穆,他緊緊抿着薄唇,低頭看着躺在單車裏,顫抖着身體,瑟瑟發抖的女人。
她的皮膚是那麼的白,白的好似那窗外的大雪,白到好似都變成了透明。
握住她纖瘦的手腕,他彎下身,薄唇貼上她的耳畔。
“初陽,你別恨我……”
恨?一個恨字,如何喧囂她心底的怒。
如今,她就算再傻,也應該想到,這個男人要做什麼。
秋伊人從出生起,就得了先天性心臟病,那是天生的,根本無法根治。
這麼多年,她一直靠藥物支撐着,支撐到她再也支撐不了,然後尋找和她能匹配的心臟。
墨家和秋家交好,墨寒和秋伊人青梅竹馬。
雖然秋伊人身患絕症,但她卻生了一張傾城傾國的臉,再加之她溫柔和煦的性格,是個男人也會愛上她吧。
直到這時,她才明白,原來墨寒一直愛着的人是秋伊人。
而她,只是他娶回家,替秋伊人養着的一個活體心臟。
“所以,十五年前第一次見面,都是你蓄意籌劃的?你早已經知道我的心臟和伊人的匹配,所以那時,你便為了她而接近我?”她沙啞着聲音,低低的問。
墨寒沒有說話,眸光避開她,看向別處。
初陽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劇烈的疼痛起來。
他目光所及處,秋伊人緊閉雙眸,絕色的臉蛋上,露出死亡般的氣息,她孱弱的猶如一絲空氣,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
那麼安靜,卻揪緊了所有人的心。
秋伊人,你是不幸的,卻也是幸運的。
你無法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卻得到了這個男人,獨一無二的愛。
“所以,這麼多年,你對我那麼好,處處依我,事事順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她的聲音,一下子蒼老如老嫗,帶着絕望,嘴角含着冷笑,咄咄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