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又不是不知，太后在時，念我忠義候府一片赤膽忠心，將伺候她多年的嬤嬤賞給了我，如今那嬤嬤雖年近七十，身體健旺，脾氣溫厚，禮數規矩都能教到位，前些日子勇義候夫人來向我討了兩回，說是請嬤嬤過去教她府上的姑娘禮儀，眼下這長安城裏不好的世家大族都興這一套，姑娘們不光開始讀書識字了，女四德更是教養到極致，像嬤嬤這樣從宮裏出來的老人兒，規矩禮儀真真是好得很”蘇老夫人不由有些心動
“那你可應允了？”
“哪能啊，嬤嬤年事已高，在我侯府將養着呢”
“我聽聞那嬤嬤故鄉也是江南的吧”侯府老夫人歪着腦袋想了片刻
“好像是江南水鄉的，說到底還是你們江南水鄉出妙人兒，個個都是溫婉如水”蘇老夫人笑道
“那不如讓那嬤嬤來我府上小住一段時日”
“我瞧你不是想讓她來小住一段時日吧，是想讓她教養你這府上的姑娘些”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這件事我得回去同嬤嬤說道說道，端是我一人做不了主的”
“好，那就勞你費心了”
“你如今待我這般和氣，多少教我有些不習慣”
“是嗎？”
“嗯，嬤嬤”
“老奴在”
“你回去知會一聲，今個兒晚上我便歇在蘇府了，喊她們不必擔憂”
“是”
“那我讓何嬤嬤給你收拾下偏房”
“我可不睡偏房，今晚同你擠一宿，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說呢”雲卿素來知道這位侯府老夫人有些潑皮，但沒想到會是如此有趣兒的人，不過她同祖母的感情倒真是好
“你這小丫頭若是同你祖母睡的今晚兒就煩你睡偏房了”雲卿沖她燦然一笑
“我一直都是睡的偏房，不會擾了您和祖母”
“小丫頭倒是機靈，我喜歡”說著就又要伸手去捏雲卿的臉，蘇老夫人一把擋住了她的手
“臉別捏疼了”
“瞧瞧，這還護上了”
“那可不是”侯府老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潤潤嗓子後繼續說道
“我聽我那大兒說望雲殿那場大火起的蹊蹺，好在大皇子無礙”
“怎麼好端端說起這件事來了”
“這些年，我雖什麼也沒管，只求一個樂得自在，可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陛下遲遲未立中宮，幾位皇子們雖年幼，可那些個娘娘們卻不是個省油的燈，大皇子是皇長子，想當初陛下給他取名”話還沒有說完就'蘇老夫人皺着眉頭給打斷了
“你今日又是喝了酒過來的”
“沒喝酒，專門留着胃到你這兒院裏來吃吃喝喝呢”
“皇家之事私下議論可是死罪”侯府老夫人也懂了她的意思，是不想讓雲卿知道那些骯髒事兒，點點頭
“你這院兒里的茶倒是好喝，清香可口，回味甘甜”
“自家茶園裏的茶，特地留了些，你若是喜歡明兒回的時候我讓嬤嬤給你裝一些”
“那好呀，我就不同你客氣了”
“你也沒同我客氣過幾回”后府老夫人同蘇老夫人閑聊她少年時的英勇，雲卿聽得一臉驚羨，武將世家出身的女兒果真是不一樣的
“我說，小孫女兒改日同我府上的孫子們打馬球如何”雲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腳后抬起頭十分認真地說
“我個兒太矮，力氣也小，等我開了唇，長大了一些的時候可好？”這番話逗得老位老人哈哈直笑，侯府老夫人應承道
“沒問題，等你長到開了春時，我再送你一匹良駒”
“謝謝老夫人”
“我也算是你半個祖母，不需如此見外”
“好”用了晚飯後，蒹葭伺候雲卿梳洗，穿着裏衣的雲卿正坐在床上看書，蘇老夫人走了進來
“燈暗，仔細眼睛”
“祖母”
“葯膳喝了嗎？”雲卿皺着細小的柳眉
“還沒”
“怎麼不喝？”雲卿沒說話低着腦袋，蒹葭將溫熱的葯膳端了上來
“老夫人，葯膳”蘇老夫人接過，喂她喝完，將她手裏的書拿走
“快快睡下”
“嗯”確定雲卿睡好了后，她才起身離開。
晚上，兩位老友躺在一起，后府老夫人翻了個身面向著蘇老夫人
“今日你不讓我說那些事是怕髒了那丫頭的耳朵”
“明知故問”
“話說你當真是不知道走水那件事”
“不知”
“你也知道我嫁入侯府有四十來年了，我對那些爭權奪勢真是厭煩到了極致，真不知道當初我是如何走過來的”
“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不論是往前還是往後都得走，不過你很幸運，有老侯爺護着你”
“是呀，可他沒能護我一輩子，還是早早地丟下了我們這對孤兒寡母的”
“你家文兒還算是不錯，我聽洪兒說起過他處事頗有幾分當年老侯爺的風範”
“再有老侯爺當年的風範又如何？終究是不得陛下看重，想要盡忠都會被人猜忌是否有旁的目的”
“還在為楊夫人那件事生悶氣呢”
“我早已釋然了”
“聽你這口氣可不像”
“我聽文兒說，今個兒早朝楊丞相提及陛下立太子一事了”
“哦，楊丞相選中了那位皇子？”
“據說是三皇子李必，可眼下陛下疼愛的是二皇子，幾位皇子我先前都曾見過，都是人中龍鳳，各有千秋，不過我聽說這二皇子是幾位皇子中才情最高的一位”
“二皇子的生母可是嫻妃娘娘？”
“不錯，大皇子生母已逝，舅父一族眼下正和楊丞相一黨正鋒相對得緊，三皇子生母德妃逆來順受，娘家也沒個頂用的，四皇子李景弔兒郎當的生母淑妃也是個軟弱的”
“皇后未有生養，應當養下大皇子”
“你說的輕巧，皇後有多厭惡曹貴妃你難道不知道，雖說臣子不得議論天家之事，可話趕話說到這兒了，屋子裏也就你我二人，曹貴妃家世甚好，兄長同陛下出生入死過，她又是個溫柔賢淑的，同太后當時關係也很好，動不動就去太后寢殿伺候着，深得陛下與太后的喜愛，可是這好日子沒過多久，太后病逝后，兄長被判了個謀反的罪名，這不曹貴妃在後宮裏也就沒了靠山，失了寵愛，這人呀，一旦沒了倚仗，尤其是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能落下個什麼好的，沒多久，曹貴妃也就病死了，留下大皇子孤苦伶仃的”
“也都是個可憐兒人”
“可不是嘛，所以我說我是真的厭煩這些爭權奪勢的，尤其是權貴之家，什麼嫡庶之爭，妻妾爭寵，彎彎繞繞的算計過來算計過去的，哎呀，光是想想我這腦袋就疼犯疼”
“別疼了，早點睡吧”
“我還沒說完呢”
“嗯？”
“你養在院兒里的丫頭是她的？”蘇老夫人反問道
“你是如何看出的？”
“瞧那一雙眉眼像極了”
“那你覺得如何？”
“同她娘一樣是個穩重的丫頭，生得模樣也不錯，如今雖年歲小卻通透得跟個人精兒似的，我喜歡”
“我的孫女兒你喜歡個什麼勁兒”
“不如這樣吧，將她許配給我家安兒如何？”
“我蘇家是小門小戶高攀不起你忠義候府”
“瞧你這話說的，明明就是捨不得這塊心頭肉還說這般話”
“什麼心頭肉，手心手背都是一樣”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這手心的肉呀無論如何都是比手背的厚，別以為我沒看到，方才晚飯，你給她夾了三次鴨肉，四次豬肉蘸蒜泥，一碗羊肉湯，半個胡餅，我不光看在眼裏，我記了數的”蘇老夫人對自己這個老姐妹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可真是”
“被我說中了吧，既然是心肝肉就好好疼着，不願意許配給我家安兒無妨，將來呀我也會為她留意着，尋一個好人家”
“多謝你了”
“見外了嘛，睡吧”后府老夫人伸手拍了拍蘇老夫人的肩膀，蘇老夫人嗯了一聲閉上眼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