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天子在也
“咚···咚···咚······”
還沒睜開眼,劉鴻耳邊就傳來九聲厚重的鐘鳴。
諸侯六響,天子九鳴,是為周禮···
隨着這段知識出現在腦海中,劉鴻緩緩睜開眼,就見約十米高的屋頂上雕刻着一條赤龍,正張牙舞爪‘瞪’着他。
不自在的挪動一下身體,卻發現那龍的雙眼彷彿鎖定了劉鴻,怎麼都躲不開···
側過身,剛用手肘撐起身體,喉嚨頓時傳來一陣強烈的炙痛。
“咳咳咳咳···”
幾聲悶澀的乾咳,便有血滴從劉鴻口鼻間飛出,落在塌邊那隻胡亂擺放着的布履之上;塌角出的油燈,也被劉鴻突爾噴出的鼻息吹得搖曳起來。
手撫着刺痛的胸口慢慢坐起,環顧四周,劉鴻發現自己所坐的床榻后,一隻約三米長寬的薄紗屏風已是破碎,原本被屏風擋着的石牆上,同樣盤着一條凶神惡煞的巨龍,那讓人無所遁從的兇狠目光,使本就神魂不穩的劉鴻隱隱感到心悸。
下意識向後挪動着···
啪!
一聲突兀的金屬跌落聲從身後傳來,嚇得劉鴻驚而立起,又被塌沿絆倒,跌下床榻。
微微抬起頭,才發現原來在塌邊還有一長案;在床榻和案幾之間,一隻沿口沾血的酒樽正安詳的躺在地上。
扶着案幾站起身,劉鴻這才看清藏於黑暗中,那長達數十米,其上遍刻龍紋的陳木階梯。
正疑惑間,遠處傳來一陣詭異的啜泣聲——尖銳,而又低微。
“陛下啊···”
“老奴沒能看顧好陛下啊···”
呆愣片刻,確定發出聲音的是‘人’之後,劉鴻壯了壯膽,赤腳輕步走下階梯,循聲向著遠處那道微弱的光亮走去。
沒等劉鴻走近,那哭泣聲便戛然而止,隨即傳來一聲厲喝。
“大行皇帝龍歸太一之所,也是爾這閹庶可向近的?”
來不及細聽,趁着聲響,劉鴻趕忙走近那道微光,緩緩蹲在了與那道微光一牆之隔的木門之內,靜聽門外的動靜。
“侯,侯爺饒命···”
聽着其中一人的求饒聲,劉鴻瞳孔陡然擴大——閹人!
再回過頭,打量自己走下的階梯之上,案幾、床榻、屏風、石龍···
分明就是龍椅無疑!
這···什麼情況!
沒等劉鴻想明白,耳邊便傳來一聲清脆的玉器敲擊聲。
“先帝大行,老奴頓生哀思,方不慎玷污神聖,還請侯爺高抬貴手···”
片刻的寂靜之後,先前發出厲喝的那人語氣明顯緩和了些:“念爾一片赤忠,本候便不多計較,自退去吧。”
那閹人,或者說那宦官卻似乎並沒有離去的意思,掐聲諂媚道:“侯爺,大行皇帝喪葬之事,太尉可有交代?”
“唔···太尉言,大行皇帝無德,不可奉宗廟,擲於城外墳崗便是。”
聽到這裏,對狀況已隱有猜測的劉鴻一愣,心中頓時叫苦不迭起來。
——好容易穿越成皇帝,結果剛來就死了不說,還要被扔到亂葬崗喂狗···
這什麼地獄開局啊~
···
長安十一月的凌晨,可謂呵氣成冰。
未央宮宮牆內,原定每半刻一隊的巡卒,也被長安城的冷冽驅趕回了營帳內,圍着幾堆篝火取着暖。
就在他們‘巡視’歸營后,未央宮內堆滿屍山的廣場上,多了兩道模糊的人影。
劉鴻顧不得像老宦官那樣警惕周圍,此時的他正窮思,怎樣才能不被身上的衣袍絆住腳。
——老宦官給他找的這身衣服,實在是太大了···
或者說,是劉鴻這具身體太過瘦弱了。
劉鴻粗略計算,這句軀體身高不到一米五,體重更是很可能沒超過三十五千克!
如果不是長期挨餓導致營養不良的話,唯一的解釋就是:原主是個未成年人。
“兒皇帝啊···”
在和老宦官略作交談之後,劉鴻無奈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老宦官的職責,就是看管原主,以免原主被宮內的宮女勾引。
除此之外,劉鴻還從二人的交談中,收穫了些有用的信息。
首先,他現在應該叫劉弘了。
其次,他們現在身處的地方,名:未央。
相較於姓名的確認,后一條信息無疑對劉弘更有價值——華夏兩千多年封建歷史上,有宮殿被命名‘未央’的只有一個朝代:漢。
但饒是劉弘前思後想,也沒想出來兩漢25位皇帝中,有哪一個是在這麼小的年紀就‘自盡身亡’的。
為了得到更多信息,劉弘刻意搭話道:“方才那人,汝稱其為侯爺?”
老宦官聞言,如鷹眼般掃視着周圍的姿勢頓收,回身拱手道:“陛下,此非言語之時,當務之急,當以離宮而去為上啊!”
劉弘老臉頓時一紅,輕咳兩聲掩飾尷尬,道:“也罷。”
···
“陛下當是忘記了,方才那位乃是東牟侯,劉興居劉公···”走到一處宮門前,老宦官嘴上說著,腳下卻絲毫沒有止步的意思,繼續警惕着沿宮牆往西走去。
劉弘疑惑間正要開口詢問,便被一聲高亢的呵斥驚的肝膽俱裂。
“來人止步!!!”
劉弘瞬間像被施了定身術般呆愣在原地,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滑落,流入劉弘獃滯的眼睛中。
身旁的老宦官卻是猛然回身,眉宇間已儘是駭然殺意!
不過片刻,老宦官頭一低,面色如常的小步疾行到劉弘身邊,壓低聲音道:“陛下勿驚,宮衛未往此處來···”
長鬆一口氣,劉弘學着老宦官的模樣,將雙手環抱腹前,轉過身,望向宮門。
就見方才還緊閉的宮門已是洞開,數丈高的城牆上,一行莊重的小篆鎏刻在牌匾之上:司馬門。
宮門處不多不少正好十位軍士,正在其中一人人的帶領下手持長戟,直指宮門外。
戟之所向,是正停在宮門外、數百鮮衣怒馬的騎士簇擁着的一輛破舊馬車。
不片刻,馬車中走出一位面色不定,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來到宮門前,似乎是想和軍士頭領交涉。
沒等中年人語落,又是先前那道粗曠的嗓音響徹司馬門上空。
“天子在也,足下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