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一個賣身葬父
微風浮動,幾個四五歲的黃髮孩童手裏攥着小風車風風火火地穿過街道,跑回家中。
這一世的竹溪鎮熱鬧而富有人間煙火氣息。
街道的兩旁還有各式各樣的小攤位,住在附近的,就把自家的桌子搬出來,來擺要賣的東西,住的遠一些的小販則推着板車停在街上叫賣。再不濟的,就拿一塊布墊着要賣的東西叫賣。
來往的布衣百姓,雖然穿着各不相同,但是神態都是一致的悠閑自在,可以看的出人們在這裏的生活十分愜意。
沈枝雀牽着楚時溪,一邊張望着小攤里稀奇的玩意,一邊尋找哪有學堂。
“賣糖葫蘆咯!又甜又脆咯!小姑娘買個糖葫蘆吃吃嗎,俺保證甜!”
路邊一個兜售糖葫蘆的小販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他看着沈枝雀和楚時溪兩個小傢伙童稚天真的模樣,讓他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小兒,面上的笑容也真誠了些。
沈枝雀摸了摸口袋裏之前攢的銅板,略加思索了一下,就掏了一個出來,買了一根小販手裏的糖葫蘆遞給楚時溪。
她依稀記得上輩子的楚時溪偏愛甜口,長大了些就鍾愛京城裏福來坊里的那些又甜又精緻的小點心。
沈枝雀投奔李烜明之後,和楚時溪的聯繫就少了很多。也不再清楚他後來口味如何。
楚時溪看着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微微一愣,抿了抿唇,乖巧的接了過來。
“謝謝師姐。”
“師弟,不對,師妹乖哦。”
沈枝雀捏了捏楚時溪的臉蛋,眼裏帶了些促狹的笑意。
“大哥,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學堂嗎,我娘讓我們出來看看。”
小販抓了抓頭,冥思苦想了好一陣,才給沈枝雀他們指了個方向。
“你們一直往那個方向走,然後拐個彎就到了。不過女孩子他們學堂不收的,你們如果真要想學,還是叫你們娘親去找個夫子來家裏教吧。”
“沒事,娘親是讓我們出來幫弟弟看學堂的。謝謝大哥啦。”
沈枝雀臉上笑容不變,拉着楚時溪沖小販道了謝,便往小販指的那個方向走去。
沈枝雀和楚時溪兩個一路上東看看西瞧瞧,期間沈枝雀還給楚時溪從地毯上收了一套四書五經,還有幾本兵書。
那幾本兵書是那個賣四書五經的小販,和幾本話本一起丟在攤子裏的。沈枝雀當時瞄了一眼就發現這正是上輩子李烜明平時看的幾本兵書。
當時李烜明還跟她透露過,這幾本是兵家大師遺留下的孤本,是他的幕僚收羅了送給他的。
如今他們恰巧遇到,秉着不拿白不拿,有便宜不佔是傻蛋的思想,沈枝雀面不改色當場就把這些兵書全部買下。
反正師弟多看點兵書總沒什麼壞處,自己以後也說不定會不會有和李烜明兵戎相對的時刻,備着總是好的。
楚時溪在一旁看着沈枝雀的舉動也沒多說話,眼眸變得晦暗不明但神色不變,依舊乖乖巧巧地牽着沈枝雀的小手。
好溫暖啊,軟軟的。
楚時溪偷偷靠近沈枝雀一些,心裏莫名歡喜。
沈枝雀也沒有察覺,就這樣兩個人來到了學堂附近。
離學堂還有幾步路的地方,那裏圍了一圈的人。幾個婦人交頭接耳道。
“真慘啊……”
“是啊,這麼小的姑娘,一個怎麼活得下去呀。”
沈枝雀豎起耳朵,聽着婦人們的碎碎念,大體猜出了又是那種賣身葬父的情節。
沈枝雀咋舌,這世道,窮人家的孩子一旦沒了親人,也只能靠賣身為奴才能夠謀求一條生路了。
“讓開讓開!”
嘰嘰喳喳的人群被一群家丁分開,一個男子大搖大擺走了過去。
這男人雖然稱不上大腹便便,但是一副油頭粉面的模樣,渾身透露着萎靡不振的氣息,眼睛跟個綠豆王八眼樣,還透露着猥瑣的光。
他身上的衣服倒都是上好的布料,手裏還拿着一柄摺扇,大抵是着想走謙謙君子風。
可青綠色的衣袍在他身上不光沒有君子如玉之感,反到襯的他更加黝黑,再配上他手上數來個金戒指,可算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沈枝雀和楚時溪因為個子小,被人群擠到了前排。沈枝雀看清了那男子模樣后,下意識將楚時溪往自己背後藏了藏。
她才不想讓這個猥瑣大叔看見楚時溪。
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的是一個瘦弱的小姑娘,估摸着也就十三、四歲,比沈枝雀大不了多少的樣子,不過發育的比沈枝雀好一些,已經有了窈窕的身姿。
她趴在白布蓋着的父親屍體上,眼淚一滴一滴的滑落,端的是芙蓉帶雨,算得上是清秀佳人。
沈枝雀瞟了一眼自己平板瘦弱的身姿,暗下決心,這輩子一定要好好養生,趁着還有機會,努力成為前凸后翹的好身材。
“大人。”
那女子呼吸不穩,輕喘了幾口氣,才止住嚶嚶啼哭,看見邱全睿時,眼睛一亮,面上流露幾分柔弱之態,恰似弱柳扶風,更添幾分嬌。
是個有城府的。
沈枝雀偷偷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上輩子李烜明身邊鶯鶯燕燕不斷,她一開始還不懂這些,可見識的多了,也分得清這女子對那男的分明已經動了心思。
周圍眼尖的婦人已經開始唏噓那女子怕是要鮮花插在牛糞上呢
邱全睿扣了扣鼻子,上前裝模作樣地拉起這名女子,臉上強行擠出了和藹的笑容。
“姑娘,你有何難處,只管跟我說,我邱某人定會為姑娘全力相助。”
旁邊的家丁也紛紛附和。
“就是,就是,我家公子可是大好人。”
那女子眼裏亮晶晶的,半推半就,照舊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嗚咽道。
“公子,奴家名叫黃秋雪。”
她掩面擦拭了下眼淚,繼續緩緩敘述道。
“我本是京城女,隨父下江南,路過此處,不料遇到了賊人,錢財都被那賊人搶了去,父親一氣之下便生了病,這不……久病之下,父親便……嗚嗚嗚……”
邱全睿一把將她攬在懷裏一隻手不安分的在女子身上遊走,一邊順着那女子的話繼續說下去,正色道。
“沒想到姑娘的身世如此凄慘,那不如做我邱某人的小妾,我定會好好安葬令堂的。”
“這……”
那黃秋雪狀似沉思,一隻手已經攀上了邱全睿的手臂。
“那就……”
“慢着!你這禽獸青天白日的,怎麼還要強搶民女嗎!”
沈枝雀眼皮一跳,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啊。
只見一個身穿桃粉色衣袍的小公子義憤填膺道。那小公子與沈枝雀一般年紀,丰神俊朗,個子高挑,衣領上的花邊都是用金絲勾勒出來的。
那小公子身邊還有一個相對更高些的男子,英氣十足,看那打扮很有可能就是那小公子的侍衛。
兩人外形出眾,惹得人群不少女子對他們暗送秋波。就連那個賣身葬父的黃秋雪也在邱全睿的懷裏盯着他羞紅了臉。
不過當事人並沒有發現周圍人群的騷動,皺着眉頭,衝著邱全睿喊到。
“你快給小爺放開那姑娘!信不信我報官抓你!”
沈枝雀嘴角一抽,這一根筋的腦子,果然是她上輩子熟人——顧白。
這顧白本是京城三大世家顧家的大房嫡子,也就是當今尚書顧息辭之子。
這傢伙前輩子就是個正義感十足的傢伙,經常一根筋好心辦了壞事。
後來在李烜明的洗腦之下,他成了李烜明的得力幹將,經常給李烜明在外面惹一大堆麻煩。
有些麻煩事李烜明不方便出來幫他處理,那這擔子就自然而然落在沈枝雀的頭上。
顧白就這樣一來二往的,和沈枝雀成了朋友,天天和沈枝雀大談官員壞話。
在最後李烜明封自己為妃的時候,顧白還上書為自己討公道。
不過也因此被李烜明安上了貪污腐敗的帽子,削了他的官職,關進了大牢,最後在牢裏自盡身亡。
沈枝雀心底有些酸澀,這一世他們提前遇見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楚時溪發現了沈枝雀的異樣,也沒說什麼,就只是抓緊了沈枝雀的手,咬了一口糖葫蘆。
再看那邱全睿,被人當眾落了面子,頓時氣的老臉一紅,再看看自己懷裏的女子,還在對那個罪魁禍首暗送秋波,攬住黃秋雪的手都收緊不少,惹來黃秋雪一聲痛呼。
邱全睿憤憤道。
“別胡說八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強搶民女了?秋雪,你說,是不是你自願成為我的小妾的。”
黃秋雪默不作聲,只是含情脈脈地看向顧白,眼裏幾分哀怨幾分情誼。
沈枝雀眼皮一跳,感覺大事不妙。
果然,黃秋雪低下頭,快速掂量了一下顧白和邱全睿哪個看上去更有錢后,輕輕推開了邱全睿。
“這……秋雪只想好好安葬父親,其它並無他意。”
了解事情始末的沈枝雀和楚時溪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
沈枝雀咬了一口糖葫蘆,舔了舔嘴邊的糖渣子。
得了,這一回下山不虧,至少他們看了賣身葬父和英雄救美的好戲,算是讓她的小師弟見見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