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世俗的自卑
八十世俗的自卑
小蝶望天,這些養尊處優的少爺們,能去harvard居然還說壓抑他們太不知人間疾苦了。
此時的小蝶並不能理解,什麼樣的人都有苦惱,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只認為只有像他們兄弟姐妹社的孩子那樣,沒吃沒喝沒人養育,一切靠自己才該有苦惱,有錢人的苦惱都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妖孽男商岩被一個女孩拉走去跳舞,留下商峻還站在原地。
他喝了一口果汁,回頭看小蝶,正與她的目光撞上,小蝶吐吐舌頭,偷看帥哥還被發現了,尷……尬。
“跳支舞吧?”他淡淡地笑笑,用目光邀請她。這已經很難得了,他從沒有從心裏要主動去邀請一個女孩跳舞。
跳舞?
小蝶看看他淺白色休閑褲,淡藍色襯衣,身材優雅挺拔,特別是那種淡淡的、孤傲的、孤獨的貴族氣質,令人繾倦迷戀,糾纏不清,割捨不下再,低頭看看自己,地攤兒上的牛仔庫,膝蓋處還快穿破了,白運動鞋要變成黑色了,身上還繫着一條圍裙,這什麼形象呢?整個一收破爛的女小販兒。
她第一次感到自卑,在貴族面前,真正的貴族面前。她突然能理解,為什麼黃叮叮會因為穿的衣服破舊想輟學;蓋茹蘭會逃命一般地逃避白浩軒的追求;冰燕她們出門逛街總要換下印有兄弟姐妹保潔社字樣的衣服。
因為,站在看似平等的人群中,其實從沒有真正的平等。即使你今天、這裏感受不到壓抑和自卑,總會有一天、一個人、一個地方、一種場合讓你感覺得到。
今天,小蝶感覺到了,她自卑,世俗的自卑,在他面前。
她伸出沾着果汁的雙手,看似輕鬆地沖他笑笑:“不方便哦。”我在勞動。
他笑笑,漠然地點點頭,轉身走開。第一次,有女孩拒絕他的邀請,前不久,還有一個第一次,第一次輸球也是這個女孩給他的,這是偶然巧合,還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商峻哥哥,我們好久沒有跳過舞了。”一個年齡看起來不大,但身材豐滿、玲瓏曲線畢露的感性美女挽住商峻的胳膊撒嬌。
“好啊,今晚陪你跳個夠。”商峻笑眯眯地刮刮女孩的鼻子,拉着她去跳舞。
酸澀,小蝶突然感覺到有些酸,究竟是嘴裏酸,心理酸,還是生活的辛酸,她說不清,反正就是酸的。
橙汁渣好,倒進一個玻璃壺裏,眾人忙着跳舞,飲料需求下降,小蝶可以趁空休息一會兒,她坐下,在長條形的餐桌後面看那些年輕的男男女女跳舞,目光的中心總是不自覺的跟着商峻。
“大姐,來杯葡萄酒。”一個年輕男人胳膊肘伏在餐桌上,小麥膚色,頭髮比小蝶的還要長,染成酒紅色,眉毛和眼睛的距離很近,眼睛深邃,有些像西方人,應該說,很酷。此時,他的嘴角掛着一絲笑容,很邪氣的笑。
小蝶記得,那天在球場上,這傢伙差點被她激怒,商峻叫住了他,好像叫阿然,看樣子來者不善。
她倒了滿滿一杯紅葡萄酒,放在他面前,心裏嘀咕,喝吧,多喝點,快點喝醉。
他看看杯子,用一種嘲弄地口味道:“大姐,葡萄酒最多倒杯子的三分之二,這是倒酒的常識。”
小蝶端起杯子,將酒倒進另一隻杯子一半,再次放到他面前。
阿然笑笑:“既然你倒了兩杯,我們干一杯?”
“對不起先生,我只負責倒酒,不負責喝酒。”小蝶程式化地笑笑。
阿然臉上立刻有了怒色,沒幾個人敢衝撞他,可是這小丫頭第二次犯了他的禁區。“是嗎?倒酒,好吧,你現在給我先倒十杯紅酒,每杯倒三分之一,再往裏倒三分之一白酒,上面倒三分之一香檳,三層不能混。”
小蝶笑眯眯地道:“你是要雞尾酒啊?對不起,我不會調。”然後垂手而立。
“你……”他被氣得臉色發青,“你就這麼對待客人的要求嗎?”
小蝶攤手笑笑:“沒辦法哦,我是雇傭兵,儘力而為,您有什麼不滿,請找主人投訴。”
鐵青着臉地阿然手握了握杯子,理智告訴他,這種場合,跟一個負責酒水的小丫頭鬥氣,會讓人看不起的。他忍了又忍,轉身走向一邊,離這個野蠻丫頭遠遠的。
打法走這個喪門神,小蝶輕輕吹了聲口哨,繼續看人家跳舞,目光不自覺地又落到商峻身上,而他的目光也正看向這裏。
他對她淡然一笑,優雅得體。她撇撇嘴,心裏嘀咕:不就是笑一下嗎?犯得着笑得那麼好看嗎?
音樂暫停,一些人過來取飲料喝。
和商峻跳舞的那個女孩子端了一大杯橙汁喝,喝完后抱怨:“商峻哥哥這次跳舞沒有以前好了,你不用心”
商峻賠笑道:“那是我們家笑笑跳舞又進步了,你將來可以當個舞蹈家。”
“商峻哥哥又取笑我,”笑笑嘟着嘴,“舞蹈家哪有我這麼胖的。”
商峻忙哄她:“我們家笑笑怎麼能說胖呢,這叫豐滿。這才最討男生喜歡了,骨瘦如柴的女孩誰喜歡啊?”
笑笑這才又笑起來。
音樂轉為熱烈快節奏的,許多人跟着瘋狂搖擺。
聽完商峻和那個叫笑笑的女孩的對話,小蝶心裏更加酸澀。她打心眼兒里羨慕笑笑能有那麼一個疼她的哥哥。她也有四個哥哥,但都不是親生的,家梁哥木內,從來不會哄女孩子,家棟哥是個聾啞人,他心裏只有蓋茹蘭,更不會對她體貼愛護,家豪和家傑更不要提了,有時還需要她照顧。
人和人的命運是無法放到一起比較的,有些女孩生下來就生活在許多人的寵溺中,被疼愛呵護,有些人生下來就面對拋棄和虐待,小蝶無法想像出被人疼愛的滋味,她的記憶里,沒有被疼愛這個詞語。
夜裏十一點多鐘,party總算結束,曲終人散意興依然闌珊,客人們陸陸續續離開,小蝶忙碌地收拾殘局。
送走最後幾位客人,主人,那位妖孽男商岩和他的法蘭西女朋友用英語對話。因為刻意認真學習英語,小蝶此時的英語水平已經完全能夠聽懂一般的日常會話。她也奇怪,這女的是法國人,為什麼倆人不用法語,偏偏講英語,還講那麼肉麻的話,就算她不想聽懂也聽懂了。
女的抱着妖孽男的脖子道:“親愛的,你今天晚上真的好迷人。”
“你也一樣,寶貝兒。”妖孽男微微仰着臉對比他還要高一點的女朋友道。
“我想現在就和你上床,我要做三次。”
“好,我要到你求饒”兩人的身體已經粘到一起。
“可是,那個女孩怎麼辦?她還在收拾房間。”
“哦”妖孽男一拍自己的頭,“我差點忘了,她還在。我去打發她走,親愛你,你先去樓上洗澡,等我,嗯……。”一個熱吻。
“為什麼要我先上樓,你是不是喜歡她呢?”法蘭西女孩居然吃小蝶的醋。
“寶貝兒,我怎麼會喜歡她?她不過是個小孩子,而且骨瘦如柴,我不喜歡骨感的女孩。”說著手在法蘭西女朋友挺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然後朝小蝶走來。
小蝶心裏氣壞了,又是骨瘦如柴,剛才商峻就說不喜歡骨瘦如柴的女孩,現在這傢伙也說。哼,等你們將來的死了,多麼豐滿的肉也都會爛掉,最後誰不是一堆骨頭,骨瘦如柴?
小蝶知道他要來趕自己走,可是為了裝作沒有聽懂他們的對話,她還在忙着收拾。
“小……不,大姐,你可以走了。”妖孽男自己感覺叫小蝶大姐都很彆扭。
小蝶停下手裏的活兒微笑道:“好的,先生,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兄弟姐妹水果店很樂意為您效勞的。”
“你們水果店也做保潔吧?”
“是的。”
“明天過來給我做一下保潔。”
“好的。請問我們幾點派人過來?”
“上午九點。”
“好的,再見先生。”
小蝶出了妖孽男的房子,門“呯”的關上了,裏邊發生什麼,她就不得而知了。
小區內到處是攝像頭,小蝶打算出了小區,找個沒人的地方鑽進如意回家,這麼晚了,末班車早已經開走了,打車太貴。
今夜的風有些微溫,春天的腳步越來越倉促,夏天推着她就過去了。
出了尚美花都,夜太深了,郊區的街上冷冷清清,看不到行人,偶爾一輛車飛馳而過。小蝶一邊向前走,一邊觀察有沒有隱蔽陰暗、路燈照不到的地方,好鑽入如意。
走了不到二十米,一輛白色跑車停在路邊,她細看,有點像商峻的車。
車門開了,商峻從駕駛室出來。
他好像離開那個妖孽男家裏有一會兒了,怎麼還在小區門口?他的車壞了嗎?小蝶狐疑。
商峻走到她身旁,看着她清瘦的臉龐,心裏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她就是傳說中的野丫頭、女匪幫頭目,他怎麼都不能把別人口中說的那個粗魯、彪悍、缺乏教養、不知廉恥的野姑娘跟她聯繫到一起。她如此柔柔弱弱、清清秀秀、而又倔強自強,怎麼都讓他忍不住憐愛、欣賞。
“我可以送你回家嗎?”他輕輕地、溫文爾雅地詢問她。
小蝶的心突突狂跳:他等在這裏,不是車壞了,是專門在等我?為什麼要等我?天太晚了,要送我回家?為什麼要送我回家?
她找不到他送她的理由,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他已經走向車子,打開車右側的門,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