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何潮的領悟

第四十七章 何潮的領悟

何潮終於放聲大哭:“我錯了,吳老伯,我真的錯了。我認錯,也一定改錯!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不能犯錯的人,有太多的人我需要負責,我怕我的一個錯誤會讓他們失去太多,我承受不起他們因為我的失誤而失望和傷心……”

“傻孩子……”吳老伯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了,“你帶領他們贏得了天下,就算帶領他們走到了岔路上,再重新走回大路不就可以了?沒有人會要求你永遠正確,你是人不是神。是你太害怕失敗了,也怕被時代拋棄,怕讓跟隨你的兄弟和員工失望。”

“別說了,吳老伯,我改,我馬上改。”何潮淚流不止,試圖抱起吳老伯送他去醫院,被吳老伯堅決制止了。

江闊的眼淚無聲地流淌,內心卻是既悲傷又喜悅。悲傷的是,她和何潮夫妻多年,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何潮一顆堅強的心是如何練成的,她總是認為何潮的獨斷專行是為了大權獨攬,現在才知道,何潮是將所有的重擔都背負在自己身上,不想讓任何一個利道人對他失望。他唯恐由於他的失誤而讓利道業績停滯,或是跟不上時代的步伐而被拋棄,他會對不起利道上下數萬名員工的期待。

就像吳老伯所說的一樣,他對自己太苛刻了,而她卻一直不理解他不支持他,有時還衝他發脾氣耍性子,他在承受了如此巨大的壓力之下,還要忍受她的無理取鬧,如果不是他足夠堅強,他早就崩潰了。

江闊深切的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所謂愛人,就是相扶相攜相互理解的兩個人,何潮對她足夠愛足夠理解,而她對何潮也足夠愛足夠理解,但理解和愛的方式不太對。

衛力丹自從鄭小溪、高英俊和和仔相繼提出辭職並且離開利道之後,壓力很大,許多人都在背後議論她到底何時離開。作為當年利道聯合創始人中僅存的碩果,如果她也選擇離開,將會讓利道的形象大大受損,而何潮的壓力也會空前巨大。

她也察覺到有幾次何潮想要開口問她有沒有想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也知道何潮既倔強又堅強,凡事都要硬扛,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扛得住。

現在何潮悲情一哭真情流露,她也看到了何潮脆弱和真實的一面,眼淚奪眶而出。以前她一直以為她了解何潮,現在才知道何潮在內心深處隱藏了太多的責任和壓力,她對他的了解和關心還是不夠。

周安涌也是一時噓唏,他以前也是一直自以為比誰都了解何潮,卻沒想到,最了解何潮的反倒是吳老伯。何潮所有的倔強、獨斷專行以及強勢,都是為了對利道數萬名員工負責,對利道的未來負責,以一生懸命的認真精神,不敢稍有懈怠。他現在明白他哪裏不如何潮了,何潮一心繫念在事業之上,把握時代機遇,一切為了利道,將自己置身於利道的大船之上,和利道共存亡。而他做的卻是生意,是賺錢的手段,缺少責任心和擔當。

吳老伯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孩子,我累了,也該好好歇息了。答應我一件事情……”

“您說……”何潮泣不成聲。

“你不但要改掉利道的方向錯誤,還要改掉自己的錯誤,不要再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扛了,好不好?”吳老伯忽然長出了一口氣,眼神渙散了,手一松,手腕無力地垂了下去。

“好,好,好,都聽您的。”何潮抱住吳老伯,久久不肯放開。

眾人皆淚如雨下。

三天後,吳老伯的葬禮上,何潮見到了余建成。余建成戴一副墨鏡,手持拐杖,才幾天不見,又蒼老了幾分。他在吳老伯的遺像前,站立良久,嘆息一聲:“何潮,紅塵來去一場空,我又明白了一些什麼。15年了,也到時候了。”

何潮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沒有細思余建成話里話外的意思。三天後傳來消息,余建成投案自首了。

自首后,余建成主動交待了從早年發家到後來隱居之後所有從事的非法商業活動,涉及到了部分官員以及一些知名企業家。一時深圳人心惶惶,身上有事情的人都唯恐牽連到自己。

在余建成自首之後的第二天,何潮召開了利道管理層大會,宣佈了幾個重大決定。

第一,通報了鄭小溪、高英俊和和仔的離職,提拔了鄭思源、於行行、劉河和羅道,並且公佈全新合伙人制度,以及選拔條件。只在足夠優秀,就可以進入利道的管理層,還會享有股權。

第二,利道未來的發展方向是藉助4G時代的來臨,構造萬物互聯的大數據網絡,而不再將吞併一帆當成主要目標。

第三,即日起,利道全面停止電商佈局,以後也不會再從事電商業務,並開展為期半年的快遞業務大比試,各網點、各小組都要比試,最終層層選拔,優勝者可以調入總部培訓,並列入後備管理層培養序列。

可以說,何潮公佈的新舉措極大地鼓舞了利道低落的士氣,讓利道上下的精神面貌為之一振。

同時,何潮還當眾承認了他的決策失誤,險些讓利道一蹶不振,並且還聲情並茂在朗讀了他的自悔書:“出於對時代的敬畏,對未來的不安,我時常處於一種驚恐、急躁的心態之中,唯恐自己稍有懈怠就會讓利道止步不前,被同行超越被時代拋棄。我以為我是為利道負責,實際上是對全體利道人缺少信任和信心,對自己缺少自信。同時,由於缺少和管理層足夠的溝通,導致片面的錯誤的危險的決策,不能及時被察覺被制止,才出現了利道被電商佈局拖累的事情發生,在此,我深感自責!”

何潮情真意切的一番話贏得了所有人的掌聲和尊敬。

一天後,何潮收到了一個厚厚的信封,打開一看才知道是余建成自首前所寄。裏面有一副字,還有許多其他材料。

字寫得很蒼勁很雄厚,筆力比以前不可同日而語,進步巨大。

“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何潮沒有打開另外的資料,他能猜到裏面都是一些什麼內容。

一個月後。

北京,建國飯店,周安涌和劉以授、張辰坐在大堂的咖啡角喝茶。

“快元旦了,2016年馬上就到了。”周安涌感慨地望向了窗外,窗外的北京的冬天,灰色是主色調,光禿禿的樹榦在寒風中發抖,“劉總、辰哥,以辰基金進展不錯,可喜可賀。”

“萬里長徵才邁出第一步,還早,還早。”劉以授興奮地搓了搓手,“北京真冷,又乾燥,真受不了。不過一想到北京的資源和好處,冷點干點也沒什麼了,哈哈。”

“今天批文能下來了嗎?”張辰沒什麼雅緻,不耐煩地看了看錶,“得加快進度,現在利道又在何潮的帶領下重新步入正軌了,一帆所做的一切都沒收到什麼成效。對了安涌,鄭小溪、和仔的股份到底誰接手?”

“還沒定。”周安涌揉了揉額頭,“頭大,都想接手,但都又不好意思和鄭小溪、和仔談價格。而鄭小溪和和仔又一心只想讓何潮接手,對別人都不信任。史榮他們費了不少力氣,想讓利道陷入內耗,沒想到,勸走了鄭小溪和和仔,反倒成全了何潮,讓何潮可以更好地推動利道的管理改革了,哈哈,為他人作嫁衣裳了。”

“話不能這麼說,在開始之前,誰也不知道最終的結果是什麼……”劉以授嘿嘿一笑,“安涌,有沒有辦法讓我和張辰接手鄭小溪和和仔的股份,趁機進入利道?”

“別……”周安涌原本想說“別想好事了”,話到嘴邊卻靈機一動,“別說,還真有可能。現在各方僵持不下,何潮想接,郭林選、趙動中也想要,我也表明了有意全部吃下的想法。如果有一股外來力量打破平衡,說不定反倒更容易讓各方妥協。不過……”

“不過什麼?”劉以授以為周安涌想要好處,“少不了你的實惠,放心。”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現在身份敏感,余建成自首了,會不會連累你?”周安涌半是玩笑半是調侃的口氣。

劉以授急了:“開什麼玩笑,余建成自首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渾身上下清清白白,沒有一個污點。”

張辰被劉以授逗樂了:“劉總肯定沒事,他和余建成早年是有過合作,不過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賬目有出入,也是一筆糊塗賬。”

“你呢,辰哥?”周安涌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張辰一愣,隨即輕蔑地笑了,“我早就上岸了,出水的時候雖然腿上有泥,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早就洗乾淨了泥腿還穿上了褲子,哈哈。”

“這就好,這就好。”周安涌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是一陣反感,他沒少從余建成嘴中聽到劉以授和張辰的灰色黑色往事,他們能洗乾淨才怪,人生有許多事情,做過了就會永遠存在,不可能消除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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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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