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宋藩騎
在馬上,種師閔和焦思耀講了半天,焦思耀略一沉思,一聲令下幾個親衛四散開去傳令。
種師閔轉身揚了揚手,把張榮和秦延叫到了身邊。
焦思耀疑惑的瞥了眼秦延,他沒在種師閔身邊看到過這個人。
秦延則是十分感興趣的看着焦思耀身邊的親衛,這裏的親衛人數較多,看過去得有四五十人。
而且大多數年歲大點,沉穩些,有些人臉上猙獰的疤痕,很顯然這些都是百戰餘生的悍卒。
在記憶李秦延知道大宋軍將都有自己的親衛,朝廷的規矩是允許大將有自己的親衛,戰時環衛主將,不過對人數做了詳細的規定,都監最多七十人,一路的兵馬都鈐轄最多百人,一路的兵馬都副總管最多二百人,這些都是軍中老卒充任。
當然了這些老卒的軍餉大部分都是朝廷支付,這是為了防止這些悍卒依附軍將,最後成為私兵。
但是由於戰事頻乃,親衛如果不唯軍將是從,造成號令不行,所以最近二三十年很多親衛私兵化,種家和李家都是如此。
秦延是第一次看到規模這麼大的親衛,作為一個後世的軍人這是一個好好觀看所謂大宋真正雇傭軍的機會。
這些臉上很平靜,手上關節粗大,皮膚粗黑,顯然頗有一定的戰力,和平日裏看到的禁軍有很大不同,秦延看到過報警的鳴鏑、鑼鼓傳來,有些禁軍士卒驚慌失措的模樣。
遠處塵土高起,幾個軍將在兩三個親衛的隨扈下打馬而來。
“見過都監大人,”
幾個軍將下馬後施禮,然後在焦思耀身前叉手而立。
這些人中就有李盎,他瞄了眼種師閔,感覺這次都監召集他們和種師閔這廝有關。
接着他看到了種師閔身後那個高大身影,他沒忘了這廝在他面前的倨傲,狠狠的剜了眼秦延。
看到所有人到齊了,焦思耀清清嗓子威嚴道,
‘諸位,方才種指揮建言本將在路上埋藏糧秣,然後帶着少部分的糧秣立即輕裝前行,也好儘快能接濟大軍,否則時候不豫,本將這才召喚你等前來商議,’
節制禁軍的一個步軍指揮和藩騎都監馬貴看看沒有言聲,其他的兩個節制民夫的指揮也保持了沉默,他們的眼神在種師閔和李盎間閃爍,李盎則是第一個反對,
“稟都監,這次押運糧秣,如果不能把全部的糧秣運到軍前,我等都是重罪,現下把這些糧秣埋下,雖然我等可以大大提速前行,但是這些糧秣有些好歹,種副總管、李轉運使可不會饒了我等,”
李盎也是尋了一些不錯的由頭反對,他估計這是種師閔為了接濟前方的種諤等人提的建議,這計策不錯,但是他心裏早有算計,不能讓這個建言通過。
這次五路圍攻西夏潰敗,種諤可能官位不保,但是由於前面有米脂大捷,所以貶官而不去職的可能性最大,那麼如果糧秣接濟不上全軍潰敗,到時候是不是種諤只有去職待勘,甚或半路上兵敗而亡呢,那麼身為鄜延路第二將,鄜延路都監的老爹豈不是有機會上位,再則,種家也會遭遇重創,這就李家的機會。
焦思耀捻須不語,將令是鄜延路經略使沈括大人親命,讓他把糧秣送到前方,和轉運使李稷大人匯合,接濟就要斷糧的大軍。
這個將令可是命令他將全部軍糧送到,為了這四千石的糧秣,沈括大人已經把所有的民夫徵用運糧,人手不足甚至徵用了一部分婦人來運糧,可見情況危急。
如果他不能把全部軍糧送到前方,導致大軍潰敗,他決計逃不了好去。
埋藏一些,然後帶着少部分快速運抵,接濟大軍,回來路上挖開窖藏就糧確實是好辦法,但是萬一窖藏出了問題就是大麻煩。
焦思耀左右猶疑。
李盎一看心中一喜,嗯,這位焦都監猶疑的毛病又來了。
種師閔當然也看出了焦思耀的猶豫,立即道,
‘稟都監,問題是我軍的騾馬還有耕牛這些天折損嚴重,已經有兩成多不堪使用,如果繼續這般前行,還沒等匯合,可用的騾馬已經不足以把這些糧秣送到夏州銀州,因此,屬下建言埋藏一些,帶走一些糧秣,加快速度前行,’
‘你怎曉得這些,’
李盎大驚,他沒想到平日裏的直腸子種師閔竟然可以注意這些,奇了怪了。
“哼哼,小爺關心叔父,不,對大軍安危關切甚多,左右思量后發現的,”
看到他佔了上風,李盎如此驚訝,種師閔得意洋洋道。
焦思耀一怔,立即看向身後幾個士人打扮的人,
“劉夫子,種指揮所言是否屬實,”
‘這個,’
其中高瘦一人想了想,
“前幾日有些折損,這五日忙於其他沒有多看,待卑職考略一二。”
劉夫子說完立即帶着兩人轉身離去。
過了一炷香時間,劉夫子等人匆匆而回,
“稟都監,陳都虞候言,現下只有十餘匹備馬和備用的耕牛,明日後日騾馬再有折損將有糧車沒有牛馬拖帶,”
焦思耀大驚,如果沒有牛馬拖帶,那麼只靠人力是無法把這些糧秣運到前方的,別看讓人幫着拉車,填坑,搭橋等活計可以,但是如果讓人運糧,那絕不可能,這次數千石糧秣均分到每個人要一石兩百多斤,一個人可以背着走多少步,這可還有兩百里山路呢。
“那也不可丟下一些糧秣,如果有了閃失,被羌人發現擒獲,是否算是資敵,”
李盎一看行事不好,立即補刀。
焦思耀這個糾結,他有些左右為難,讓一個無決斷的人做出這樣干係大軍和他自己官位的決斷太難。
種師閔大怒,立即和李盎爭吵起來,兩人爭吵了盞茶時間,其他幾人默默無言,誰都明白這是種家和李家在較勁,其他人最好還是閃退。
爭吵無助於解決問題,只能讓事情煩亂,種師閔最後心煩意亂的看向身後的秦延,他不知不覺的向秦延求助,
“某聽聞種太尉因為糧秣不至遷怒李轉運使,言道大軍敗績盡皆李轉運使之過,李轉運使窘迫非常,此危急時刻糧秣拖延未到,李轉運使會否遷怒各位官長,”
秦延上前一步拱手道。
這句話讓焦思耀的臉色一黑,李稷什麼人,那是現下朝中和鄜延路有名的酷吏,這人心胸狹窄,御下嚴苛,睚眥必報,這才有傳說寧逢黑殺,末遇稷、查這兩個有名的酷吏。
作為鄜延路的大將之一,焦思耀還知道一點內幕,種諤因為糧秣不濟差點斬殺李稷,要不是呂大均阻攔,李稷可能早做了刀下鬼。
想想在這種危急情況下如果他不能及時把糧秣送到,讓李稷惦記上那就是一個大麻煩,他不過是個武臣,而李稷在皇上心目中卻是能吏,皇上聽信於誰還用多說,所以在這個時候還有什麼猶豫的,見識短淺啊。
看到焦思耀臉色變幻,李盎知道着人的話擊中了焦思耀的要害,心裏越發惱恨秦延,
‘你一個小小的民夫也敢言及國事,來人拖出去打二十棍子,’
在這個亂世行軍途中作為軍將真是可以隨便打殺農夫,這廝也就是依仗着這點。
他身後的兩個護衛上前走向秦延。
“我看誰敢,這是我的人,誰敢用刑,某斬了他,”
咔一聲,種師閔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冷冷的看着李盎。
麻痹的,爺是招你惹你了,看到爺就沒完,秦延心裏恨極,
‘哦,看來被某說中了要害,是不是李指揮不想糧秣早些運到呢,嗯,如果種太尉大軍因缺糧潰敗,身為鄜延路路都監第二將的李浦大人是不是,嗯,’
秦延嘴角一扯帶着點笑意,但是說出的話冷颼颼的,雖然沒有講完,誰都能聽出他的意思,
李盎暴怒,他手握刀把,
“爺非得碎颳了你,”
“放肆,都與本將住手,”
焦思耀怒目圓睜,他是底蘊不如李浦,但也是鄜延路都監,不能讓李盎和種師閔放肆,
“我意已決,立即組建騎隊,開始掃蕩附近西賊游騎以及羌人族兵,找合適地界窖藏糧秣,我等也好輕裝上路。”
他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李盎和種師閔,兩人不甘的互瞪一眼收起佩刀。
‘所有軍將的親衛只留下兩人,其他的所有親衛立即到馬都監那裏隨同馬副都監出擊,’
所有的指揮一起應諾。
“屬下領命,”
短粗健壯的馬忠悶聲道。
“李盎,種師閔你等統領親衛隨同馬都監一同出陣,聽馬都監號令行事。”
焦思耀就是在懲罰兩人的不敬,好在有四十人的藩騎還有自己的護衛保個安全還不成問題吧,畢竟遇到都是幾騎或是十幾騎的西賊斥候或是西夏羈絆部落打劫的族兵。
李盎無奈應了,種師閔是一臉的興奮和雀躍,看着李盎那種苦臉,秦延很是快慰。
一個時辰后,種師閔和秦延、張榮還有其他七個護衛來到馬忠所部所在,這裏他們遇到了帶領着十多個護衛的李盎,雙方都是看不順眼。
馬忠前面站着幾個他手下藩騎的都頭,副都頭,接着就是種師閔、李盎等人,
“這裏地勢還低平一些,但是右邊那個山丘可以遠眺大營,”
馬忠隨手點了一個都頭帶一隊人前往驅趕,一定確保那裏沒有西賊的斥候。
馬忠接連點了幾個地方,都有專人前往驅趕。
“李盎,你統領一隊人去往那個方向,”
馬忠一指來的道路的左方,秦延立即知道馬忠這是留給兩個衙內肥差了,這兩個方向是大隊人馬來的方向,即使有西賊也不會很多,但是秦延覺得這未必是個好主意。
“向前驅趕西賊十餘里,不得讓西賊窺伺,”
“某領命,”
李盎淡淡道,他對一個藩將指派自己很不感冒。
“種師閔,你統領一隊人去往那個方向,”
馬忠一指來路的南方,
“遵命,”
種師閔一拱手笑的見牙不見臉。
等到出發的時候,種師閔就笑不出來了,這一隊人出發的時候竟然有個副都頭,還是馬忠的親衛來指派,和種師閔沒什麼事兒。
“不是俺統領出陣嗎,你等來此作甚,”
種師閔很不爽。
“種指揮原諒則個,俺也是沒法,都監大人吩咐的,務必要保證您的安全。”
副都頭訖力長弓一口官話說的不錯,彎腰笑着奉承着種師閔,謙恭的讓種師閔沒脾氣。
一行人催馬向東南,在這裏他們可以看到北方李盎等人的影子。
為了保有馬力戰馬都是快步走着,以便於一旦有敵情戰馬有餘力疾馳,馱着兵卒的戰馬飛奔也就是數里地,接下來就不成了。
前面走着走着,地平線上有幾個黑點,雙方在接近着。
‘種指揮在這裏等候,某帶人去去就來,’
訖力長弓拱手道。
“好,”
種師閔很聽話的回禮道。
訖力長弓留下二十藩騎保護種師閔,自己則是帶着其他的藩騎策馬前沖。
待得他們奔出一里多地,種師閔雙腿一夾戰馬,戰馬立即前驅,
“十八郎,不可,”
張榮大急。
“我幾位叔父在我這個年紀是否挽弓殺敵,”
種師閔根本沒看張榮,
“是,但是您現在有傷。。。”
這個張榮無法否認。
“某可為爾等助陣,豈可怯懦避戰,”
種師閔繼續前行,張榮只能無語跟上。
種師閔發現身邊的秦延始終無畏的跟在他的身邊,不禁欣喜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