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秀次難測太閣心,吉野花見風波起

第五十回:秀次難測太閣心,吉野花見風波起

秀次難測太閣心,吉野花見風波起

豐臣秀吉起初生有兩子但都已早夭,其側室茶茶於日本文祿二年,即明萬曆二十一年八月再度生下一子,便是日後的豐臣秀賴。秀吉對此興奮異常,對其和茶茶日益寵愛。為了繼承人將來的安危,秀吉對原本已定為繼承人的養子、外甥,現任關白豐臣秀次漸生不安和猜忌,此等關係秀吉與秀次二人之間都已相互察覺。

文祿三年秀吉於大阪召見前田利家說道:“利家,俺打算從身邊再給關白挑選一些精幹人員侍奉左右,你看如何?”前田利家答道:“太閣殿下,這些人還在太閣殿下身邊學習,派去侍奉關白殿下,是要監視么?”

秀吉說道:“並非監視,俺已是隱居之身,留在俺身邊也無所學。世人可能會因為我喜得一子而想要疏遠孤立秀次,雖然俺也不是沒有這個意思。不過在那之前,孫七郎畢竟是俺可愛的外甥,擔任關白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還是想能為他做些什麼。利家也去趟京都,看看孫七郎還需要些什麼幫助,拜託了。”前田利家領命。

前田利家來到京都后便前往聚樂第拜見豐臣秀次,秀次領其弟秀保、秀俊接見:“大人能來我感到十分高興,既然是舅父派遣來助我一臂之力,請轉達我感激之念。”前田利家回道:“這些人還不知能否幫得上忙,關白殿下如此說實在是令我不勝惶恐。”

秀次忽然眉頭緊鎖,面露不安,緊接問道:“請實言相告,舅父如今是怎樣看待我?”利家答自然是十分信任。秀次再問:“並未因為讓我擔任關白而感到後悔么?”利家再度寬慰是秀次多慮而已。

秀次又問:“說到底,我只是少君元服之前暫居關白一職而已,是否曾向舅父轉達此意?”前田利家答:“關白殿下若如此顧慮,不妨親自前去向太閣殿下直抒胸臆豈不更好。您與關白殿下畢竟感情深厚,倘有誤解,不如儘快解釋清楚為好。”秀次深覺有理。

豐臣秀次果然動身,先行拜見秀吉正室北政所寧寧,北政所聽秀次前來急忙相迎,秀次問安道:“舅母大人,您別來無恙吧,平日公務纏身,許久未能來拜會了。”北政所問到擔任關白感覺如何?

秀次笑道:“每日只能全力以赴,對了舅母大人,小侄已經將源氏物語宇治十貼全捲入手了”北政所十分高興,也希望能拜讀:“哦~是說宇治親王三位女兒的故事,我也很想儘快一覽,孫七郎,可千萬不要忘記也給舅母一份。”

秀次說道:“那是自然,我會差人送來送與舅母大人的。還有舅父那裏今日是否適宜拜訪?”北政所說道:“你在擔憂什麼?自從得子后你舅父可是每天都樂得合不上嘴呢。”北政所對秀次極為喜愛,一邊敘說家常一邊領秀次前往拜見秀吉。

秀吉此時正與茶茶母子一起,見北政所及秀次前來,忙招呼入座。秀吉說道:“此字取乳名為拾,俺本以為將再無子嗣了,這就好似從上天撿來一般,據說撿來的孩子反而會茁壯成長。”

侍從正叫阿拾少爺被秀吉喝止,秀吉不準稱呼阿字,以免再生意外。秀吉轉頭一看見其子正目不轉睛與之對望,便向前挑逗。茶茶笑稱是必定是因為秀吉的臉過於有趣,北政所與茶茶和秀吉三人輪流抱起秀賴逗樂,十分溫馨。

秀次見狀,便趁秀吉喜不自勝之機說道:“太閣殿下,直到拾少爺元服,成為下任關白之前,我都會盡心竭力給予支持。”秀吉聽完便請秀次借一步說話。秀吉轉到屋外與秀次沐浴陽光席地而坐,秀次感嘆拾少爺看來還真是長大不少。

秀吉並未對此回應,遙望天邊說道:“孫七郎,來坐。俺有一事向與你商量,俺想明年將日本一分為五,其中四部分由你掌管,只留一部分給拾可以么?只需要九州就好,如何?”

秀次神情緊張,急欲表明未有貪戀關白職位之意:“太閣殿下,等到少君成為關白,莫說其一,全日本皆為其所管轄,到那時...”還未等秀次說完,秀吉打斷:“不,俺並不是在談那麼遠的事情,若是拾到了能夠理解俺這句話的年紀,俺只想能告訴他這九州是你的國家。僅此而已”

見秀次有所猶豫,秀吉便轉言希望秀次能將剛才那番話留在記憶里,隨後揚長而去。只留秀次不知所措,悔恨又惹秀吉不悅。

秀次返回京都后將疑慮說給秀保和秀俊,兩人均認為秀吉似乎仍對秀次非常信賴,秀次則並不認為秀吉言行有包含信賴之意:“那為何要說出先交出九州這番話?這分明是為了防止有朝一日少君不被我消滅,而先發制人的策略。我本就沒有絲毫打算加害少君的打算,但舅父若是已有此念,那必將埋下禍根。”秀次對此一直深感不安。心煩意亂之下前往熱海溫泉療養。

秀次在療養期間接到了秀吉的書信,希望定下秀次之女將來嫁與秀賴,家臣紛紛恭喜。秀次喊道:“有什麼好恭賀的!如此重要決定為何這麼隨意!若是違逆,太閣勢必降罪。若是同意則委屈小女,該如何是好?”

秀俊獻計:“太閣殿下素喜能樂,不如殿下演習能樂如何?消弭鴻溝或許正是上上之策,若是您能在太閣殿下面前表演能樂的話,太閣殿下定會十分欣喜的。宇喜多秀家大人為能樂名家,朝鮮那邊已經停戰,暫不需要再作為總隊長出陣,可以請宇喜多大人指導您。”

於是豐臣秀次請來宇喜多秀家來教導能樂,宇喜多秀家講道:“演好能樂,一定要看到自己所演,感受到另外一個自己,就算雙目直視前方,也要將心放在後方。我宇喜多秀家,戰鬥時也好,演能樂時也好,以事無巨細著稱。為使太閣殿下欣喜,請關白殿下用心準備。”宇喜多秀家開始從抬腳、腰、腹開始練習能樂,宇喜多秀家十分儘力,但發現豐臣秀俊居然心不在焉。

在秀次的詢問下,得知太閣殿下有令,要豐臣秀俊去作毛利一門小早川隆景的養子,改名為小早川秀秋。秀次嘆道:“開始了,已經開始剪除礙事之人,從此以後你便不再屬豐臣家,在你之後下一個應該就輪到我了。”

宇喜多秀家見豐臣秀次萎靡不振,對豐臣秀吉心生猜忌,頗感不悅從旁勸道:“關白殿下,在下有一言,雖然在下沒有豐臣家的血脈,但將太閣殿下當做父親大人一樣崇拜仰慕。即便是下令讓在下前往地獄,只要是太閣殿下的命令,我也會欣然前往!只因殿下的一句話便忽喜忽憂,諸位之心在下實在不明白。在下為殿下而生為殿下而死,只為殿下而存於世上。請問關白殿下是否還繼續練習?”秀次只好繼續拜託宇喜多秀家繼續教導。

宇喜多秀家高歌:花開一期,競艷而頻放之花,非真花也。而繼續教導能樂,在宇喜多秀家的教導下,豐臣秀次的能樂演藝有了很大的進步。

不久后,豐臣秀吉在吉野吉水院召開吉野花見,此次吉野花見規模盛大,櫻花株便有一萬株以上,燦爛非常。除了關白豐臣秀次必來參加外,德川家康、前田利家、織田信雄、宇喜多秀家、毛利輝元、小早川隆景,島津義弘、伊達政宗等眾多顯赫大名以及奉行眾,七本槍等豐臣氏諸多家臣,部分公卿都受邀前來參加這次賞花盛會。

最受人矚目的自然是豐臣秀吉、北政所及淀殿的座轎隊伍,盡顯華麗,千人歡呼。待豐臣秀吉入席后,花見正式開始,花見分為茶會、詩會、能樂三部分,詩會時大家各抒詩意,秀次也作了和歌《祝晴》來詠頌櫻花:治世之形,吉野之櫻,雖潤物無聲,恰款款情殷。獲得在座好評,能樂部分時,宇喜多秀家與豐臣秀次為豐臣秀吉演藝能樂。但豐臣秀吉看后卻並不高興。

演藝完畢后,秀吉道:“看來對能樂的練習,練了很久。”聽到此言秀次認為秀吉再撫慰自己而感到非常歡喜,宇喜多秀家也連聲稱讚秀次極有天賦。忽然秀吉大喝:“孫七郎!你究竟在幹些什麼!身為關白,總領國政,事務繁多卻一心苦練能樂!會被公家恥笑!俺可不是為了看到這種現象,才讓你來做關白!你們這些人都在想什麼!集體發瘋!”在場大名、公卿無不詫異,無一人發聲,宴會陷入尷尬,秀吉擺手讓豐臣秀次立刻退下,繼續花見盛會。

豐臣秀次退出后,獨處一室望着自己的能樂面具心中煩悶,在花見盛會中當著眾多大名、公卿、家臣的面而被豐臣秀吉訓斥令他這位關白也頓感顏面盡失。此時北政所前來安慰,北政所說道:“孫七郎,你舅父絕不是厭惡你,是想讓你振作起來,你可是要統領豐臣家未來的人,不可意志消沉,要對自己更有信心才是。”

豐臣秀次滿面慚愧:“侄兒不擅作戰,政績也毫無建樹,心中也難有自信。”北政所說道:“哪有的事,你自擔任關白以來,國內諸事不是井井有條么,舅母也感受到了你為文學藝術做出的努力。即便你還認為沒有建樹,那就做幾件有建樹的事來增長自信啊。一直逃避的話,永遠都會消沉的。”秀次問及該如何做,北政所只讓他自己考慮。

秀次懇請北政所給予提點,北政所說道:“你舅父,只要孫七郎你堂堂正正就好,討好、掩飾什麼的根本就沒有必要。能夠做真正的自己就行。”聽到這裏,豐臣秀吉的心倒是安定了很多,北政所見秀次心結漸開也十分高興。

吉野花見一直持續入夜,治部少輔石田三成因公務繁忙而匆匆趕至,茶茶藉此請豐臣秀次再重演能樂,秀次為免再遭責罵而婉拒,醉上心頭的秀吉叫來真田信繁說道:“源次郎,你來這裏也很久了,差不多也該授予你官位了,石田治部你以為怎麼樣?”

石田三成也認為正是時機,豐臣秀吉打算授予真田信繁從五位下的官職,真田信繁說道:“太閣殿下,屬下不勝榮幸,只是請恕在下冒昧,這官職還恕在下回絕。在下有位年長一歲的兄長,為了真田家一直兢兢業業,在下無法將家兄捨棄不顧而接受官職。”

秀吉越聽面目便越僵硬:“俺雖然日漸衰老,但事還分得清,你是說光你自己得到官職還不夠,還要給自己兄長爭一個官職么?”真田信繁稱並非如此,石田三成補充道:“源次郎是說這樣做不合身份,為了拒絕竟然將兄長也搬了出來。”

豐臣秀吉怒道:“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源次郎,俺都已經說了要授予你官位,你就廢話少說接受就行了!在這裏耍花招,想藉機給兄長也爭取官職,真是卑鄙。你和你父親很像,俺還真不能大意,策士終會被自己的策略所害死,你的為人俺已知曉了源次郎,俺不會再授予你官職!”真田信繁連稱誤會。

秀吉正說間突被豐臣秀次打斷,秀吉一怔連同全場都望向秀次,秀次小心翼翼說道:“太閣殿下,您可能是想錯了。官位的授予是關白的職責,於何時給何人授予何種官位,全部都是關白的職責所在,所以是否授予源次郎官職,應由在下決定。源次郎,我授予你從五位下的官位,但你兄長我並不了解。”

真田信繁答自己的兄長是在各方面都比自己還要優秀的人物,豐臣秀次說道:“那就在調查過後若準確無誤,也會授予你兄長從五位下的官位。太閣殿下,屬下打算如此辦理,您意下如何?”秀吉一時無話,只雙目逼視,秀次不知秀吉將會如何,忽然秀吉大笑:“說的好,如你所說這正是關白的職責,此事就交由你定奪。”

秀次忽然如釋重負,稱會儘快向天皇陛下彙報,並言打算翻修聚樂第,以便日後接見明國及朝鮮使節時彰顯日本風範,秀吉笑道:“哎!這才像關白嘛!這才是我豐臣家的關白!好,非常好。”秀吉同時向秀次敬酒,在座大名公卿紛紛恭賀,豐臣秀次深受感動。

但後來秀次得知秀吉在準備隱居之所伏見城的翻修計劃中添加了謁見間及評定間等行政地點,這是打算將伏見城定為執政中心的信號,對秀次來說也意味着再一次的不信。

文祿三年末,小西行長覲見豐臣秀吉,稱大明使團已正往日本而來。豐臣秀吉十分高興:“如此說我們馬上就可以擁有朝鮮漢江以南的土地了,利家,到時我們可要好好接待明國的使節了。務必要全力展現我們的力量。”

小西行長勸道:“太閣殿下,接受冊封,接納朝鮮割地,對明國並無展現力量的必要吧,如此是否會使明國感到屈辱,可能會影響和談的結果。”秀吉則對此不以為意:“是明國無法再繼續作戰下去才提出的和談,你不是這樣說的么?既如此當然我們要展現我們的姿態。即便是屈辱也是他們自找的。”

小西行長見秀吉不許,心生一念轉而勸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明國也在休整,臣只擔憂兩國再起戰事,若能盡量避免而坐擁收益不是很好么。”秀吉笑道:“小西你這商人,還真總是想減少損失,也好,就聽你安排好了。”

小西行長拜謝:“臣不勝感激,另外冊封之時還請太閣殿下身着明國服飾,以合禮數,如此一來我們就能坐享其成了。”秀吉答:“無所謂,只要能儘快接收朝鮮漢江以南,逢場作戲有何困難。小西你勞苦功高,無論是戰爭還是外交都辛苦你了,事完之後再另行賞賜。”小西行長再次拜謝。

前田利家隨後發問:“太閣殿下,臣有一事不明,這接見明使為何我們不去京都呢?去年關白殿下不是說準備翻修聚樂第以備接見明國及朝鮮使節么?”秀吉答上次便沒在京都進行,此次亦無必要。前田利家對此反對:“太閣殿下,上次僅僅只是商談,這次理應去京都舉辦接見才是。還有伏見城的施工圖紙關於謁見間及評定間等也讓國中以為太閣殿下對關白有所不滿。”

秀吉說道:“不不,俺只是看他太忙了,身為舅父總想着幫襯一下,反正俺也腿腳不便,不如就直接讓明使到這裏來。”前田利家只得退而求次:“但是,關白殿下不在場可以么?關白總領國政,如此重要場合一國關白理應在場才是。”

秀吉說道:“說的也是啊,畢竟是關白,要他拋下政務來此我也於心不忍啊,要是想來就讓他過來好了。”小西行長進言道:“臣也聽聞太閣殿下似乎與關白殿下不和,臣相信這不過是謠傳,只是太閣殿下威懾四方,令行禁止,關白殿下似乎一時也難理解太閣殿下的種種苦心,難免總陷入焦慮,還請太閣殿下能多加寬慰。”

秀吉起身不悅:“不必再說,誰叫他總是那麼軟弱,不,依俺看也是有心機作祟。俺只希望他能千錘百鍊,堂堂正正,無愧一國關白之職。疑神疑鬼,自討煩惱。”說罷秀吉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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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三大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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