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扣兵餉軍鎮嘩變,鼓叛亂哱拜自立

第五回:扣兵餉軍鎮嘩變,鼓叛亂哱拜自立

話分兩頭,此時大明九邊重鎮之一寧夏鎮內,官兵騷鬧,與供應官爭執不休,寧夏官兵因多次拖欠糧餉且冬衣布花銀髮放不足,大量官兵已處饑寒交迫之中,卻被勒令催逼屯田賦稅,一時間群情激憤,供應官陳漢喝止不住,衛官李承恩出面彈壓,寧夏軍鎮四營官兵喧鬧不止。

李承恩喝斥官兵道:“寧夏軍鎮邊防重地!豈容爾等喧嘩作亂,糧餉發放,賦稅繳納皆有朝廷明文公示,異議者應述及上官寄送公文至有司衙門審議,目無王法鼓動騷亂,使關外之賊有機可乘,其罪與與叛黨通論!”

供應官陳漢轉向李承恩說道:“如今官兵騷亂,其餘餉銀尚在都堂手中,如若釀成嘩變該如何是好?”李承恩忙掩陳漢之口,示意陳漢此事應當請巡撫定奪。

此時寧夏巡撫衙內,寧夏巡撫黨馨正坐堂中聽取餉銀髮放明細,副使石繼芳於一旁侍候。石繼芳言道:“不知何人傳出,餉銀未盡數發放,尤屬三年冬衣布花銀僅發放一年,且催逼賦稅,下官了解到軍營中已多有聲討。恐有變故,都堂是否再發放一些為好。”

黨馨旋即喝道:“一派胡言!餉銀已盡數發放,豈有私藏自肥之理。國家艱難,府庫難支,原因何在?各地衛所屯田不力,軍紀渙散,上繳微薄卻貪婪無度,有此數量已是皇恩浩蕩,傳令下去令各營需感國家之艱,思自身之責,恪守本分,否則軍法從事。”

石繼芳再言:“指揮使哱拜父子擁兵自重,下官得報哱拜父子與軍營中部分下級軍官已有往來,且都堂您曾多次責處哱拜,恐早已懷恨在心,若藉機生事定有不測。”

黨馨聽罷悠然一笑:“哱拜,蒙古家奴耳。本官到任以來,深知哱拜始終心懷異志,居心叵測,招降納叛,圈養私兵,美其名曰蒼頭軍。其子哱承恩獨形梟啼,性狠戾,多蓄亡命、目無法紀、殺良冒功、虛領軍餉、為非作歹、強搶民女、實為一方禍害,本官才多次斥責。雖然哱拜實力足以影響寧夏軍鎮安全,依大明律文官節制武將,軍政大權不在哱拜,糧餉軍械及險要之處盡在我手,區區胡虜三千家丁又能如何?本官已再度請旨,待旨意一到即令其束手就擒,倘若哱拜唆使叛亂何異於自取滅亡,有何懼哉?”

話音未落,李承恩與陳漢拜見黨馨陳述軍營騷亂詳情,黨馨令陳漢編纂餉銀明細公示官兵,傳達國事艱難之情,令各營嚴守本職。並命李承恩監察營中異動,有再鼓動騷亂者即軍法從事。石繼芳另行叮囑陳漢及李承恩務以穩定軍心為要,陳漢李承恩領命而退。

此時哱拜正於轄區狩獵,哱拜此人膀大腰圓,外形粗狂卻目光如炬,身披重甲騎馬飛馳,射野豬五頭滿載而歸。隨後義子哱雲、哱洪、哱塞帶隊操練騎兵,哱拜欣喜,呼喚哱雲同飲食肉,席間部將土文秀言道:“頭領,寧夏巡撫黨馨視我等為眼中釘肉中刺,三番五次整治懲處,遲早將請旨斬殺,莫非坐以待斃不成?”

哱拜答道:“黨馨老賊我必殺之,但現今時機未到,不可貿然行動。”

土文秀問道:“聽聞黨馨再度剋扣軍餉,正值入冬,各營士卒都很憤慨,足見黨馨已犯眾怒。”

哱拜繼續飲食一番,絲毫不顧土文秀詢問,土文秀再三請問之下哱拜答道:“這明軍制度繁雜苛刻,等級森嚴,若非忍無可忍絕不鋌而走險。咱也一樣,只想自在逍遙,出征伐寇,收繳財貨,安身立命而已。”少時哱拜子現衛指揮使哱承恩差人送信前來,哱拜取信覽畢言時機將至。

明萬曆二十年二月十日,哱拜父子密邀寧夏鎮四營下級軍官劉東暘、許朝、劉川白、張文學等人共商大計。哱拜之子哱承恩率先言道:“諸位盡皆軍營兄弟代表,自知眾兄弟受苦以來,我父子無一刻不心繫寧夏軍民,我哱家父子受人欺侮也便罷了,各位兄弟雖身在軍籍,實則與家畜無異。王府、官府、地方士紳侵佔軍田,逼軍戶為奴,廢征戰而以苦力為生,糧餉剋扣反而催逼屯田賦稅!天人公憤,忍無可忍。”

眾人感佩,劉東暘拜道:“卑職知指揮使大人連日來為兄弟們東奔西走實為辛苦,但指揮使大人因何竟受人欺侮?”

哱拜此時起身言道:“眾位,我哱拜原韃靼部中一酋長,率眾投奔,多蒙不棄得以留居寧夏,此情哱拜終身難忘。因此每戰更身先士卒,同甘共苦,以求立功為報!漸由把總升至守備、游擊、參將、乃至如今世襲衛都指揮使,或許因出身韃靼,平時作為未盡禮數,便總有人認為其心必異,欲殺之後快,前任寧夏巡撫梁問孟顧忌軍營情勢,上奏令我致仕離開軍營,得幸我子承恩尚可襲職,今日尚可助兄弟一臂之力。自新任巡撫黨馨就任以來,先是不允我部出征立功,后屢換軍馬以致我部馬瘦病弱,鼓動部下檢舉污衊不法情事達十數次,甚至誣告我兒承恩強搶民女,堂堂衛指揮使竟被不由分說鞭責二十軍棍。聽聞前日又上奏我等冒領軍餉等七項罪狀,我料不久之後朝廷定會准奏,屆時我父子人頭落地,故在此之前對眾兄弟則便多盡義心,更願散盡家財保眾兄弟性命而已。”

哱拜言畢眾將跪拜,聲言願與哱拜父子榮辱與共。哱拜見喜,急忙起扶眾將,輾轉踱步似有憂愁,待詢問過後才說道:“寧夏巡撫黨馨貪婪無度,虐待下屬,大奸似忠,心狠毒辣。我哱拜不死黨馨不休,你們也是一樣,士卒嘩變乃文官所忌,繼續留守營中,上官責切,生不如死,逃離寧夏,便如孤魂野鬼,妻小難存。現得罪黨馨至此,為弟兄計應誅殺黨馨起事自立尚有可為。無奈此屬犯上作亂,行之則再無退路。如何是好,請眾弟兄好生思量。”

劉東暘、許朝等人思忖良久,終向哱拜表明願同生共死,相約起事。哱拜父子依舊不肯,與眾明言絕不行叛亂之事,僅以討響為要,后令諸將回營聯絡各級軍官,立約於二月二十九日集體再諫。

此後在劉東暘帶領之下各營下級軍官頻繁借故走動,拉攏兵卒。下級軍官如王文德、何應時、陳雷、白鸞、馮繼武已串聯者達八十餘人,夜會關王廟共遵劉東暘、劉川白、張文學為會長,義結金蘭。劉東暘起誓道:“今各營兄弟義結金蘭,同心起事,誅殺惡官以謀活路。衛指揮使哱家父子智勇雙全,義薄雲天,深得軍心,值得我等追隨。眾兄弟務必嚴守機密,行事謹慎,不得被黨馨察覺以免敗露,枉送將士性命。今在此立誓,不求同生但求共死,拳拳之心,蒼天可鑒!”

劉川白亦言道:“如同哱拜所說,此次一旦起事那在朝廷看來就是叛亂謀反,再難回頭。但事已至此,不反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放手一搏或有出路!擁立哱拜、哱承恩父子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朝廷肯再招撫,那我們又何須背負叛賊之名?”

張文學又道:“本就是欠餉激變,如有生路誰會鋌而走險?被逼無奈,只好如此,眾兄弟都再難忍受折磨。朝廷能有明斷那自是好事,如果朝廷是非不分,那眾兄弟們也只好起兵自立,也不枉此生能做一回好漢!”眾人皆定決心,相約起事。而哱拜亦命部將巧借名目攜本部私兵逐次入城,各行安頓以待軍令。

明萬曆二十年二月二十四日寧夏巡撫黨馨會見總兵官張維忠視察城防,張維忠引游擊梁琦,守備馬承光拜見。黨馨言道:“自本官到任至今對寧夏防務尚不知全部,北虜為患,內有驕兵,張總兵有何見地?”

張惟忠言道:“回稟都堂,寧夏鎮城直轄五衛,其餘領有靈州、興武、韋州、平虜五個千戶所及寧夏中衛寧夏後衛,及正兵營、奇兵營、援兵營、游兵營幾其他營制各領三千,馬步軍人數總為三萬七千八百名,邊將私兵不在其內。各部兵馬劃地而守、各司其責、彼此策應協同作戰。寧夏鎮蓋城堡以保聚,墩台以明烽火,邊垣以限華夷,至今已修築墩台三十五座、營堡十七座、關牆溝壑四百五十三處,年年加固改進,關口石砌十八丈,高二丈三尺;女牆高七尺下闊三丈上闊一丈八尺。北斬山長五百九十七丈,南斬山七十六丈,深溝高壘,重兵守護,中依黃河,西據賀蘭。惟河東至花馬池一帶地勢平緩,無險可守,故設河東重險四道,並先後修建沿河邊牆、陶樂長堤、北關西關等工事,可謂固若金湯。若內兵叛亂,大明森嚴律法之下惟少數作亂耳,寧夏城內設有多重關門,只需引領一部據險而守,施令各部馳援,萬無一失。”黨馨聽罷大加讚賞。

數日後,督官江廷輔察覺營中異動,急報黨馨並懇請即日補發不足糧餉,安定軍心,江廷輔言:“近日下官察覺營中異動,各級軍官輪番走動,不下百人,必與多次拖欠餉銀有關,府庫剋扣早已人盡皆知,如今軍營異樣,恐生兵變,請都堂垂憐軍戶貧寒,勿貪小利而引發大禍!”

黨馨大怒,怒斥江廷輔:“封疆大吏豈是你等可隨意污衊,本官為官清廉,剛直無私,朝野上下何人不知,寧夏軍鎮軍官貪婪,士卒忘義,你竟如此放肆至污衊上官,綱常何在法度何在!來人拿下!”過後黨馨隨即召集營兵明令下發:凡裏通外敵,劫掠百姓者,必斬之;凡造謠生事,污衊上官者,必杖責二十;凡犯上作亂,挾持上官者,必引滅族之禍!事後黨馨洋洋自得,對各營串聯之事不以為然。

萬曆二十年二月二十八日夜,哱拜父子突傳信各級軍官,信中言及黨馨意欲次日將生事官兵盡數剿滅以儆效尤,各營躁動兵變,寧夏鎮四營官兵群起響應,哱拜引部將繼雲擒殺游擊梁琦及守備馬承光,寧夏總兵張維忠立遭扣押。隨後持總兵印信大開城門引亂軍湧入,進佔險要、武庫,糧倉等地,城內官防士卒不知情者全數扣押。哱承恩帶兵強入慶王府,慶王府早在正德年間就因獲罪而被削去護衛親軍,此時慶王府內不過數十名護衛家丁而已,待叛軍殺之四散逃竄,此時慶王朱帥鋅尚未正式襲封慶王,年少膽弱,驚慌失措,被其母妃帶入地窖躲藏。待慶王無憂。其母妃挺身而出被叛軍砍殺。哱承恩搜索慶王不到,便盡取慶王衣物王冕,着身材相仿者穿戴,挾持出門招搖過市,威服寧夏。

哱拜帶次子哱承寵、義子哱雲、哱洪、哱塞及部將土文秀自引家丁三千直入巡撫衙門,黨馨驚醒卻已被團團包圍,黨馨面不改色,手指哱拜罵道:“韃靼小賊,我早知你必生異心!本想待旨意下發再將你拿獲,未曾想你居然能鼓動寧夏鎮四營叛亂,叛臣賊子終必死無葬身之地!”

哱拜大怒,一掌便將黨馨掀至牆角,哱拜怒罵道:“死到臨頭,少故弄忠義,我哱拜平日不懂禮數,驕橫跋扈,卻從未心生叛亂之心。倒是您寧夏巡撫總想置我於死地,加之你貪婪成性,且視兵卒為牲畜,軍心已失,不然我也難以鼓動四營叛亂,此皆為都堂之功。”隨後寧夏巡撫黨馨、副使石繼芳被殺,巡撫符印盡歸哱拜所有。

哱拜召集軍官並命哱承恩擒拿衛官李承恩、供應官陳漢于軍前斬殺,宣讀黨馨十二罪以泄兵憤。以劉東暘、許朝、劉川白、張文學等人為主各領一部釋放獄囚,大赦寧夏以收民心;焚燒公署以息眾怒,嚴禁侵擾百姓,違者立斬;開倉放糧、盡取官帑、查抄黨馨等一干官員宅邸臟銀;命人取巡撫及總兵符印令各府營卒停止訓練力行屯田,迎上官檢查;命王文德、何應時、陳雷、白鸞、馮繼武領兵各據城門,嚴守待命以備不測。

軍令一出,各營官兵分隊行至,寧夏囚犯全數放出,因有嚴令,各自登記成冊,按冊統計內容送還家中,家中無人者則徵召入伍,明令獄囚今日釋放為恩義所致,再犯同罪立殺不赦,經大釋囚徒,入伍者多達三百餘名。另一部分頭查抄寧夏巡撫衙門等主要公署及其宅邸,搜羅器物財貨,收繳官帑,得銀二百六十二萬兩。

寧夏總兵張維忠被扣押於室,哱拜前來命張維忠上奏扣餉激變,張維忠不從,痛斥哱拜叛亂並趁機掙開縛繩,奪刀連斬三人。哱拜讚賞張維忠英勇道:“想不到如此忠義,久聞總鎮少年英雄,武藝精湛,歷練於塞外每戰必勝,得升總兵官一職。可惜我為韃靼之時未曾與總鎮相遇,今日得償所願!”

說罷哱拜亦持刀躍起,直向張維忠砍來。哱拜力大,縱身躍起力不可擋,張維忠橫刀相攔不免震退數步。隨後張維忠刀鋒突起,連續從不同方向揮刀而至,身法敏捷,刀光閃爍,哱拜大開大合,任幾路刀法皆盡數擋去,旋而劈下將張維忠逼至死角,張維忠閃轉不急左腿被哱拜砍傷,張維忠趁機持刀向哱拜揮去,哱拜急閃並順勢奪刀,腳踢張維忠在地,令人再行綁縛。

哱拜令張維忠書寫奏疏,張維忠仍舊不從,哱拜大怒,命人脫去其靴,削斷腳趾以作懲戒,張維忠疼痛難忍仍破口大罵,哱拜連斷其左腳五趾,張惟忠近乎暈厥。隨後哱拜令人喚來張維忠妻女,下令若張維忠再行頑抗,則奸*辱其妻小,再斷其趾!張維忠躍然奮起欲與哱拜同歸於盡卻因兵將在側按壓倒地。眼見妻女已遭橫禍,張維忠淚流滿面,無奈乞求於哱拜,應允上奏。

哱拜令人取來紙筆,張維忠泣淚陳書:“臣寧夏總兵張維忠泣血上奏,萬曆二十年二月二十八日,寧夏巡撫黨馨剋扣軍餉,鞭斥士卒,縱容軍田兼并以發私財,黨馨貪婪無度,暴虐成性,致使寧夏兵變,寧夏巡撫黨馨棄屍荒野,臣身為總兵,雖深體將士饑寒交迫之苦,卻難違寧夏巡撫制令。雖負保境安民之責,卻無制止兵變之力,身負聖恩,無顏苟活。都指揮使哱拜,久經戰陣,士卒愛戴,處事果決,已平撫軍心,罪臣請旨恩賜哱拜定亂之功。”

奏疏寫畢,哱拜差人急送京師以為緩兵之計。張維忠自縊而死。哱拜則嚴下軍令,令各營收繳府庫糧餉后盡數上交再另行平均分發,穩定城內民心勿再生騷亂,並令一個時辰后各營大小軍官集合同商戰備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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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三大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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