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李造化
林成聞言臉色強裝鎮定，心裏卻是歡喜得很，暗地裏狂喊：“他沒看到，他沒看到……他不知道輪迴眼的秘密，不知道……哈哈！”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林成面對李造化那凜然的目光，道：“前輩，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別人要殺我，我當然會拚死相鬥，命都豁出去了，誰死誰生就看天意如何了。”
“你好像對上天沒有多大的敬意吧？”李造化突兀地問了一句。
林成不明所以，有些發愣。
李造化又道：“殺人不是什麼新鮮事，無法吸引得了我，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一句話，我早悄悄離去，不會與你多言。”
言中之意，林成還沒有與他對話的資格。
受輕視了！
林成強烈地感到了李造化語氣里的漠視，雖然憤怒不甘，卻不得不承認，如今的他，還沒有資格與對方對話。
人家要殺他，與捏死一隻螞蟻差不多！
“什麼話？”林成大是彆扭地問。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李造化眼中迸出兩道精光，狠狠地刮在林成身上，“我不明白，以你那低微的修為，哪裏知道什麼叫天道，又哪裏會知道天道的威力。可是，你偏偏說出這麼一句見解深刻的話來，這道理，連我聽了都覺得震動！”
林成恨不得打自己嘴巴，讓你嘴賤！
沒事那麼賤幹嗎，裝逼地說了後世一句話，現在好了，這話惹李造化懷疑了，現身與他糾纏。
“這話……我胡亂說的。”林成訕笑說道。
“亂說的？”李造化大大不悅，雙眼如利劍刺在林成的心頭，冷哼一聲。
那“哼”的一聲像是鑽入林成的靈魂，在他內心深處響起，震得他心潮翻湧，氣血橫逆，呼吸也不順暢了，整個臉都蒼白起來。
妖孽，真是妖孽呀！
林成心裏疾呼，真不敢相信憑氣勢就可以懾人的李造化只有築基的修為而已。
“好吧，我說。”面對李造化逼人的氣勢，林成無奈屈服，“這話是我爹說的。”
“你爹？”李造化大出意料。
林成抬頭望天，雙目凄迷，眼神有些深邃了，嗓子也有些發啞，沉聲說道：“家父林汪洋，前輩應該聽說過。”
“林汪洋！”李造化有些失聲，二十年前，林汪洋是決雲宗年輕人的偶像，作為一代風流人物，剛進決雲宗的李造化必然會對他的大名如雷貫耳，更是以他為目標。
可當李造化進入內門的時候，林汪洋已經仙逝，空留餘音，惹人垂嘆。
“你就是……”李造化大是意外地看着林成，沒想到在此處會碰上林汪洋的後人。
以林汪洋當年的才情與修為，發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感慨也就不希奇了，甚至於，李造化覺得這話有很多可以琢磨品味的地方，參得通透了，也許對自己的修為很有幫助。
他的態度不由放緩下來，道：“原來你是林前輩的兒子，真是失敬了。”
林成苦笑：“無能後輩，墮了先輩威名，有什麼值得敬的地方！”
李造化一時無語，林成天生廢脈的大名因為他父親的威名而傳得整個浮雲山脈之人盡知。
驀地，李造化眉頭一皺，看了看剛才埋屍之地，有些懷疑林成了。
一個天生廢脈無法修真之人，竟然可以修鍊到鍊氣二級了，此外，還殺了兩個鍊氣四級之人？
李造化可是很清楚鍊氣低階與中階有多大的差距，非一般的外物可以彌補此間的距離。
古怪，真的很古怪！
林成被李造化那雙凌厲的雙眼盯得有些發毛，不禁問道：“前輩，你怎麼了？”
李造化沒有說話，盯着林成看了一會，驀地，下一刻，他就出現在林成一步遠的地方！
林成大吃一驚，就要飛退，腳才動，手兒一緊，他定住了，動也動不了。
低頭一看，李造化右手緊緊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扣住了脈門，林成嚇得聲音也顫了：“你做什麼……前輩，你要做什麼？”
李造化抓着林成的手，感悟了一會，這才慢慢放開；林成趕緊連退好幾步，心有餘悸，又是憤怒又是悲哀。
憤怒的是李造化的無禮舉動，悲哀的是自己在他面前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李造化只是身形一移，就制住了他，讓他全身靈力動彈不得；理論上還有輪迴眼的靈力可用，可是，對方這鬼魅一般的身法，就算是出其不意，他輪迴眼能擊得中嗎？
“你有靈脈了，土靈脈？”李造化眼露一絲訝異，廢脈之身竟然可以後天凝成靈脈？
林成有些不悅，卻也正色說道：“是的，土靈脈。”
“為什麼？”
“不知道。”林成來氣了。
李造化察覺對方的神態，笑了笑：“我只是很好奇罷了，沒別的意思。”
林成這才醒轉，眼前的傢伙不好惹，他還是得放低姿態，趕緊說道：“弟子確實也不明原因，想來這是我父母留下的遺澤吧。”
他父親林汪洋的名頭很好用，有什麼意外情況都推到他身上去，別人也無法反駁。
果然，李造化聞言點了點頭：“不無道理。”說著掃了林成一眼，恍然說道，“難怪你能連殺兩個鍊氣中階之人，原來他們對你太輕視了！”
林成跟着附和。
李造化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問道：“你父親雖然去世得早，不過那時候你也應該記事了，你是否還記得他說過的一些有關天道的感悟？”
修真之人，金丹以下，都是在於靈氣大小的積蓄問題，以及戰鬥經驗的多少；金丹一成，打破天道對人體的桎梏，那就要看個人對天道的體悟了。
李造化如今已經是築基期的最高級別，要想成功結成金丹，還得對這個天地萬物多加體悟。
林汪洋當年以兩百歲不到的年齡就化嬰成功，練至元嬰期，可見他對天道的體悟有多麼地深刻，自有他的一套。
李造化無法親自向他請教，轉而問他的兒子，得其一兩句感悟，那也是益事。
林成琢磨通透這點，苦笑說道：“前輩太看得起弟子了，家父早亡，當時弟子年幼，怎麼能記得多少他提過的有關天道的話呢？”
“真的不記得了？”李造化眉頭一皺。
林成小心說嘆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話還是弟子聽家父提得多了，加上剛才看到易曲的埋屍之地，一時感慨，這才說了出來。至於其他，弟子……真不記得了。”
“哦。”李造化有些失望。
“哦對了！”林成突然一拍大腿，歡喜叫道，“前輩，我記得了，我爹還說過一句有關天道的話！”
“真的，什麼話？”
林成想了一會，一字一頓說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好一個適者生存！”李造化忽然渾身一震，慢慢地閉上雙眼，雙手張開，像是在擁抱什麼一樣。
他嘴裏喃喃有語：“天地不仁……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他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那萬年如冰山的臉容終於消解，像是遇上了最開心與激動之事，渾身輕顫，放開了胸懷去迎接美妙的事兒。
這一刻，本來近在咫尺，林成卻覺得兩人之間橫了一道天塹，一道鴻溝。
距離之遠，無法跨越。
漸漸地，李造化像是融入了天地萬物之間，與林間的風兒同飄，飄忽不定，游移不止。
他又像汪洋大海，吸納世間的溪流，慢慢壯大自己。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倏地，李造化氣勢一轉，像一堵佇立在天地之間的高山，巍峨而不知山巔在何處，巍巍然橫在世間！
片刻之後，高山漸漸隱去，氣勢漸漸收回體內，他的人影又實在地橫在眼前了。
李造化慢慢睜開眼來，吸了一口氣，從體悟中醒來，看了林成一眼，道：“林成，令尊對天道的感悟，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說不上為什麼，林成覺得此刻的李造化，卻不是片刻之前的李造化了。
怎麼說呢，如果說之前的李造化是一把劍的話，有點像剛剛打磨的劍，才有些鋒利而已。現在的李造化，卻是一把經過千磨萬刻的利劍，閃閃發光，寒氣凜然，令人見之心寒！
一把打磨成功的利劍，橫在人前，就讓人覺得那無邊的劍意沖貫而來。
“希望能對前輩有些用處。”林成反應過來，嘴上是這樣說，心裏卻有些得意。
什麼“適者生存”，哪是林汪洋的話，在後世凡是學過生物的小孩都知道這麼一句話！
其實林成也是拿李造化沒辦法，這才忽悠他的。
沒想到這些話對李造化有那麼大觸動！
“用處很大，很大。”李造化有了笑容，“我們修真之人，一開始是與天爭命，但是到了修為高深的時候，又得順應天道了。本來我是不大明白這個道理的，可是你父親的感悟幫了我的忙，他說天地不仁，指的就是我們修鍊前期時候，要與天爭；又說適者生存，那就是要我們適應天道。這是一個處於爭與不爭之間的感悟，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哈哈！”
林成聽得一頭霧水，接不上話來。
李造化又說：“我本來築基圓滿，感覺要突破了，又欠缺那麼一點點。現在好了，我終於明白要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天劫了！”
“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