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魂歸九幽
說話的人是宋甜,她眼睛盯着腳下,萬分小心地從叢林中繞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抱怨道:“你們怎麼走那麼快呀,這地上那麼難走,要不是留着腳印,我差點兒找不過來。”她此時左半邊衣服都沾滿了的泥巴,嘴裏吸着冷氣,看樣子應該是剛在林子裏摔了一跤,還痛着呢。
“甜甜姐,你來啦。”張桃抽泣了兩聲,走過去迎接她。宋甜拉過張桃的手,這樣才讓自己走的更穩一些,她說道:“剛才汪書沒打招呼突然就跑出山洞,我等了會兒覺得不放心,就跟老李商量了一下,讓他待山洞裏照顧喬喬,我跟過來看看。現在是發生什麼了?怎麼聽到汪書在哭啊?”
“我們找到汪畫了,不過她已經……”馮康也跨步過去,幫忙攙着她走過來。
“哦,還是,還是沒了嗎……”宋甜顯然早就有所預計,雖然並不對此感到意外,但難免心情低落。她好容易走到人群中,這才看見不遠處趴跪在汪畫屍體前不住嚎啕的汪書,嘆了口氣,“這是怎麼弄的。”
看汪書現在的樣子,一時半會兒肯定是不願離開,我們也就站在不遠處等着,在等待的時間裏張桃跟宋甜講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從小鬼帶我們找到殘魂,到正面白虎銜屍搶下汪畫身體,再到汪畫靈魂復歸免於消散,張桃講的還算簡略,而在這過程之中,汪書的哭聲也愈發小了下去,畢竟哭泣也是需要體力的。
“也、也就是說,汪畫的靈魂現在就站在汪書的邊兒上?”宋甜認真地聽完之後,結結巴巴地問道。
“是啊,就站在那兒。”張桃指了指,宋甜當然是看不見的,沈璃恰好聽見了,伸手問道:“需要我點一下嗎?”
“啊,這個……”宋甜依舊有些畏懼的感覺,往後縮了一下,但還是閉上眼睛點頭說道:“來吧!”
她的表現讓張桃感到有些好笑,平時宋甜老說她疑神疑鬼膽子小,到了真正需要面對的關頭,自己反倒是畏畏縮縮。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吧,畢竟張桃對這些鬼物看得多了經受力強,而宋甜以往對此是一概不信的,現在面對能夠摧毀自己過往認知的存在,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
果然,等到宋甜再次睜開眼睛,望向汪畫靈魂所站的方向,馬上向後跳了一步,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當與汪畫靈魂微笑的目光對視了片刻之後,她也止不住地捂着鼻子抽泣了起來,“真的是她,真的是汪畫。”
她走出人群,想走過去觸碰汪畫,我看着她漸漸接近汪書的背影,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稍一思索后,我將目光放到汪書的身上,看見在他匍匐着的身下,好幾處淺淺的水坑都被染紅,鮮紅的血液如同溪流一般滿溢了出來。
汪書已經好幾分鐘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了!
還未等我出聲提醒,其他人也都發現了異樣,陳小錢反應最快立刻沖了上去,將汪書身體翻了過來。然而似乎一切都已經晚了,一把隨身帶着的小刀刺穿了汪書喉部的動脈,鮮血已經流得差不多了,整個人氣息已無,肉眼可見的失去生氣。
宋甜和張桃發出尖叫,馮康趕過去想試試搶救,但很快放棄了努力,他搖了搖頭,充滿疑惑地說道:“不至於吧,這樣就要自殺?”
“這兄妹之間的感情得多好呀。”陳小錢也有些想不明白。
“他自己做出的選擇,這樣也好。”沈璃忽然說出似乎很冷血的話,我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總覺得應該是哪裏出了問題,又聽她繼續說道:“最起碼,他自己是開心的。”
大家還在詫異,就看見從汪書的身軀上,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站了起來,他與汪書本人長的一模一樣,有汪畫的例子在前,我們知道他就是汪書的靈魂。而每個人都看見,此時在他的臉上,分明是滿帶笑意的。
這就是沈璃所說的“他自己是開心的”嗎?
一直站在一邊的汪畫魂魄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刻,她上前拉住剛剛離體的汪書的手,二人對望了一眼,一同綻放出心遂人願的笑容。與他們陰陽相隔的我們正發著呆不知所措,就看見這兄妹二人沖我們招了招手,然後背過身去,就像是下樓梯一般,一步一步走入了地層之下,不一會兒就完全消失在大家的眼中。
“他們剛才是在與我們告別嗎?”宋甜喃喃地問道。
“我想是的。”馮康回答道,他的眼神還未從那二人消失的地方移開,“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兒嗎?”
“亡者的歸宿當然是九幽咯。”沈璃又擔當起了解惑的職責,“那裏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雲、澗不流水,是純陰無陽之地,也是鬼界的所在,森羅殿就設在那裏,人死後都會到那裏進入生死轉輪,從頭來過,他們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知為什麼,張桃現在對沈璃有些畏懼,她偷覷了沈璃一眼,輕聲問道:“小璃,你知道的那麼清楚,難道你去過啊?”
“道書上寫的呀,我要去過就回不來啦。”沈璃並不在意,微笑着答道。
大家呆在原地嘆息良久,但也只能如此。等到大家體力恢復地差不多了,宋甜和馮康兩位登山社的副社長合計了一下,對接下來怎麼做達成了共識。
“不能把他們兩個的身體就這麼扔在外面,咱們把他們抬回山洞裏吧,至少不用擔心被路過的野獸給糟蹋了。畢竟都是一起出來的,咱們沒救得了他們,能多做一點就多做一點吧。”宋甜這樣說道。
最後在宋甜的安排之下,我與馮康一頭一尾抬着汪書,那邊陳小錢、宋甜和張桃抬着汪畫,也就沈璃沒人她安排工作,依舊隨她的性子。
來時天尚黑,而現在踏上歸途時早已晨光大亮,紅衣小鬼不知什麼時候不告而別了,我回想剛剛的所見,覺得非常玄幻。雖然很多疑問還沒有解開,但身處光明之中的我產生一種錯覺,嘴裏下意識地說道:“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吧?”
“是吧,咱們一會兒回洞裏收拾行李,然後直接往山外趕,不出意外的話天黑前應該能出山,再聯繫有關部門把事情都通報一下,就都結束了。”走在我前面的馮康回答道。
和馮康隨口聊了兩句,忽然我腦子裏冒出一個存在很久的疑問,於是趁機問了出來,“康哥,你前天晚上鑽的到底是誰的帳篷啊?”
“嘿,怎麼了?這種私隱你也要窺探啊,變態啊。”馮康笑罵道。
“我就是有點兒奇怪,你就直接告訴我唄,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我堅持追問道。
他想了想,也不隱瞞了,回答道:“我鑽的是……”
就在這時,剛剛才放晴的天空一道閃電劈過,轟隆隆的雷聲連綿,眨眼間雷雲開始彙集,竟像是又要落陣雨的樣子。
看來,我們的噩運並不會那樣輕易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