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內疚
“真沒笑話你。”陳廣超聽他這麼說，越發嚴肅認真了。
“每個人的機遇和身世都是上天給的，我一直相信上天公平。他在某方面多給了你，其他方面就會少給你。所以每個人其實都是平等的，我們倆既然平等，又是老同學，何來笑話你之說呢？”
說的這麼佛系，秦杜聽的直想抽煙，給他的話加點神仙氣息。
他掏出煙，遞給他一支。
“抽嗎？”
沒想到陳廣超從自己口袋也摸了一盒煙出來。
“你不介意，我就抽。”
書獃子居然也抽上煙了？秦杜有點驚喜。
兩人雙雙點上，面對面吞雲吐霧。
“什麼時候開始抽的？”秦杜問他。
“沒多久，最近。”
“怎麼？有煩心事？”
“差不多吧。”
說著，他臉又嚴肅起來了，秦杜接着問。
“感情問題吧？”
他猛的抬頭。
“你怎麼知道？”
秦杜笑笑。
“你能掙錢，懂技術，會談業務，物質方面什麼不缺。除了感情問題，還有什麼值得你煩惱的？”
被他看破，陳廣超嘆口氣，欲言又止，狠狠再抽一口煙。
秦杜看他不好意思說，鼓勵他。
“說說吧，為了你把下午的會都推了，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陳廣超一愣。
“真的啊？”
“不然呢？我有那麼閑？專門打聽你私隱？”
也是哦。
他呵呵一笑，想說，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秦杜主動挑頭。
“你們倆怎麼認識的？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怎麼覺得陳菲對你意見挺大？”
陳廣超，“啊？你，你，她，她跟你說了？”
“怎麼可能？”秦杜把煙掐了。“她比你還好強，出了這個門，千萬別說我知道這件事。不然估計明天就辭職不幹了。是你們倆眼神交流有問題，被我看出來了。”
陳廣超也把煙掐了，推推眼鏡。
“有那麼明顯？我什麼眼神？是不是不太好？這你都看的出來？”
噗。
這個陳廣超。
情商敢不敢再低一點？
秦杜佯裝不耐煩，“你到底說不說？既然那麼不願意說，算我多管閑事，開會去了。你自己去忙吧。”
陳廣超，“哎，哎，你別急啊，我說。其實今天就算你不找我，我也打算找你呢。實在沒轍了。”
秦杜歪回去坐好，洗耳恭聽。
“其實我和她早就認識了。研究生快畢業的時候，實習單位要求下基層磨練三個月，我跟同事一起正好去她們鎮上修過東西。”
“具體說說。”
“具體就是她們十里八村只有一個變壓器，那天燒了，我們沒有配套零件，修不好。村子裏人着急用電，跟我們急了。”
秦杜不懂，“那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是她們村這麼多年來頭一個大學生，有威望，說話管用。幫我們跟大家解釋了一下，我們才被放走。”
“哦，”秦杜笑笑。“美女救英雄啊。”
陳廣超不好意思撓撓頭。
“過了兩天，拿到配件我又去給她們修，去她們家借起子，然後就認識她了。”
“然後一直聯繫到現在？”
“差不多吧，斷斷續續。後來我畢業，論文獲獎，進公司，做項目。她也畢業，找工作，實習，也就去年慢慢聯繫上的。”
秦杜不明白，“這不挺好嗎？誤會在哪了？”
陳廣超嘆口氣，心情是真的沉重。
“你不知道，她們那很窮。”
秦杜，“我知道。當初就是因為她窮，樸實，我才讓她留下來的。”
“……”還有總裁選人這樣選的？不怕帶出去丟人嗎？
秦杜揮揮手，“接著說。”
“她父親過世早，家裏四個女兒全靠母親一個人養活。她讀大學，下面還有個讀高中的弟弟……”
秦杜懂了。
“所以你資助她們了？”
陳廣超抬頭，“我匿名的！”
“那她怎麼會知道？”
“哎，說來話長。總之她弟弟現在畢業了，在我公司實習。我忍不住多照顧照顧他，結果她弟弟一引見，她又聰明，這事就穿幫了。”
窮人的自尊心他們不能理解。
尤其是一個有文化，試圖自己改變命運的窮人，她的自尊心，他們更不能理解。
她省吃儉用，努力工作，全力補貼家裏。
看着家裏一點點好起來，成就感剛有一些，卻突然出現一個人告訴她，這不是她的功勞，而是別人同情之餘的一些施捨。
那種感覺，那種發現自己的努力不如別人動動手指頭，自己的努力對未來其實起不到多大作用的無力感，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自尊心很受傷。現在拒絕看到我，她弟弟很為難，我也很煩躁。”
秦杜明白了，坐直身子伸頭過去看他。
“所以這次，你主動過來找我們合作，其實是為了找機會見她啊？”
陳廣超有點窘。
“算是吧。”
“這事你琢磨多久了？”
“兩個月多了，剛開始你們說自己不專業，不肯合作，我加了條件你們技術部才同意的。”
秦杜真是醉了，這人，看來兩個月前就知道自己是遠達總裁了，原則的東西一點不肯退讓，寧願給自己增加困難，也不主動來找他幫忙。
真夠硬漢。
不過換個角度，他又開始生氣自己的員工。
“技術部的經理看來是需要換人了。這麼優秀的科技公司找上門來主動合作他們還不敢接單，對自己是有多沒自信？這樣的廢物，再待下去就是公司的蛀蟲！”
陳廣超不發表意見，靜靜聽他說。
“跟我們技術部合作多久了？”秦杜問他。
“剛開始，兩天而已。”
“感覺怎麼樣？”
“呃，畢竟是跨專業，他們不是很清楚也很正常。不過有個人我覺得挺不錯。”
“誰？”
“麓兄，工作的事還早着呢，你想搞清楚員工習性，我可以慢慢幫你排查。可是我這事……”
秦杜找到切入點，切入的非常完美。
“陳菲調過去給你做助理，負責你的飲食起居，工作安排。順便把那幫廢物的習性給我摸清楚。超哥，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陳廣超一愣。
“她給我做助理，那你……”
“外面還有仨呢。三個臭皮匠還抵不過一個諸葛亮？”
陳廣超立即笑了，眉飛色舞站起來，沖秦杜拱了拱手。
“麓兄果然仁意，對老同學顧念舊情。怎麼會添麻煩呢？廣超正有此意，實在是感激不盡吶。”
秦杜站起來在他肩膀拍一下。
“先別急着謝我，我也只能幫到這了，剩下與成不成，還得靠你自己！”
“是是是，這事要是成了，我必須得請你喝酒！”
秦杜哈哈大笑。
“能喝你的酒我真是太期待了，希望你披荊斬棘，早日成功。”
說罷，撥了個內線，讓陳菲進來。
陳廣超筆直坐在沙發上，陳菲走進來目不斜視。
“秦總，您叫我？”
秦杜一臉雲淡風輕，毫不知情，而且啥也沒看出來。
“嗯。來，給你介紹一下，陳廣超，登封科技的技術副總，我的老同學。”
陳菲轉身，沖他鞠躬。
“陳總，您好。”
陳廣超站起來，沖她伸出手。
“不用行這麼大的禮，咱們之間還是握手吧，比較符合年輕人氣質。”
陳菲一個白眼掃過去。
陳廣超差點退縮，不過秦杜在對面給他打氣呢，馬上定定神，拿出平日裏的威嚴。
陳菲只好跟他握。
“是。”
秦杜拍拍她。
“從現在開始你是陳總的人了，待會兒收拾收拾東西跟他走。他是我們公司的貴客，從今天開始，飲食起居，來往接送，喜怒哀樂都由你負責。我們倆多年未見，你可得給我照顧好嘍。”
陳菲肩膀一緊，感覺秦總話裏有話，偏頭去看他。
不料他神色如常，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怎麼？有什麼困難嗎？”他還反問她。
有！有困難！有大困難！
對他有心理障礙！
看到他就覺得不自信！
看到他就覺得矮人一等！
可是能說嗎？
陳菲不自覺的撇了撇嘴。
“沒有。”
秦杜蔫壞蔫壞的。
“沒有就開心點。別弄的我逼你做什麼不願意做的事一樣。瞧你這個樣子，陳總看了能開心得起來嗎？”
陳菲眨眨眼。
那你幾個意思？
我不但得答應，還得笑靨如花的答應？
秦杜也眨眨眼。
擺明了說，是的。
陳菲頭一次見秦杜賣萌。
長的清俊不凡，穿的衣冠楚楚，社會精英的模樣，結果跟小孩一樣眨眼睛，她忍不住笑了。
“知道了，秦總。”
“嗯。很好。”秦杜拍拍她。“去吧，收拾一下，待會兒直接去找陳總報到。”
陳菲點頭離開。
陳廣超直衝他豎大拇指。
“麓兄果然是戀愛經驗豐富的人，哄女孩子就是比我有招。對了，忘記問你，結婚了么？是不是跟林妹妹？就知道……”
秦杜拍拍他肩膀，打斷他。
“我的事陳菲最清楚，有問題留着問她吧，免得到時候你們倆沒話說。”
結果陳菲去了就義無反顧的去了。
一點不再過問總經辦的事情，秦杜一忙起來，竟好久沒看到他們。
皇天不負有心人，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周還是三周之後。
陳廣超到辦公室來找他了。
“麓兄，今天有空嗎？請你喝一杯。”
秦杜扭頭找陳菲。
“我助理呢？”
陳廣超這回爺們兒，老成秦多。
“害羞，不好意思過來見你。要我說，麓兄，反正你助理多，要不把她讓給我，你再提一個上來？”
秦杜看着這幾天不見，渾身氣場都變了的男人，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你們倆進展到哪一步了把你改造成這個樣子？陳菲真是太厲害了。就沖這一點，說死也不會讓給你。”
陳廣超繼續磨，“這你就不厚道了，反正以後要做我老婆的人。你說你老把着，算怎麼回事？早晚不還得……”
做你老婆？
秦杜把脖子裏領帶扯了一下。
“卧槽。陳廣超，你求婚了？”
“沒，沒呢。”
“那有臉說是你老婆？還不一定呢，等是你老婆的時候再說吧。”
“麓兄？”
秦杜站起來，拍拍他肩膀。
“陳菲沒跟你講我的事嗎？以後不要這樣叫了。還是秦杜吧。其實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說你們倆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晚上回家要是還見面，多膩啊。距離產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