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巨岩城邦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半個小時之後，雙方北部大營的援軍終於到了。

這時候，夏川已經將西邊的帝國軍驅趕乾淨了。

看着來勢洶洶的帝國大軍，夏川大致的數了一下——上萬人的、綿延不絕的隊伍正好好噹噹的排着長隊趕來。

東岸這邊，也來了近萬人。

他站在河床西岸。

帝國軍的將領事先接到了戰報，自然知道這個人是誰。

他們不敢靠太近，在一公里之外遙遙站定。

對面，領頭的女劍士身上騰起金黃色的，也衝上了河床。

她也踏着河面跑了過來，但也許是實力不足的原因，腳下帶起了一朵朵碩大的水花。

城邦軍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她身上的盔甲沾濕了一大半，猩紅斗篷已經濕透了，有些狼狽的貼在盔甲後背上。

“阿布先生，真的多虧了你！”她微微喘息着，感激地說。

“先跟他們的將軍談一談吧。”夏川微微一笑，說。

東岸，民夫們挖到半截的戰壕和修了一小段的防禦工事，被士兵們接手過去。

而帝國軍們，去只敢堵在那裏，毫無動作。

接下來的事，女劍士可以完全接手。

夏川看看兩邊的戰旗，算是暫時放手。

畢隆汗帝國軍的戰旗是一面綠色底的五角旗，上面綉着交叉的劍和盾牌，盾牌面上有一個四角牛頭，那牛頭就是皇室“比利牛斯”家族的族徽，看上去威武不凡，只是牛的兩隻耳朵在四隻牛角下面，看上去像六隻牛角……

巨岩城邦這邊，戰旗確實很奇怪，很多士兵都不理解其上的圖案——金黃的底色之上，是那頭四腳蛇性的奇怪魔獸，這頭魔獸的頭部像極了鱷魚，卻長着鹿角，脖子上還長着雄獅鬃毛——這是一種人們向從未見過、怪異到了極點的魔獸。

當然，那些收到過無色聖劍婚禮邀請函的賓客都知道，這頭蛇形魔獸和另一隻像極了不死鳥菲尼克斯的魔獸組合在一起，才是無色聖劍的家族族徽，但對於兩種奇怪魔獸的分散與組合，還沒有人特意研究過。

然而就在婚禮上，夏川可是見識了齊格林大紅喜腹上繡的小金龍和連個新娘衣服上的金鳳。

同樣是來自華夏的遊魂，夏川其實很想想齊格林坦白，敘一敘“老鄉情誼”，但鑒於齊格林的性格乖張，他之只能暫時選擇沉默。

此時此刻，兩軍對峙，確切的說，是己方兩名高級鬥氣武者震懾住了帝國軍，保持着兩軍對峙的態勢，實際上，是無法長久的。

女劍士走了上去，大聲喊道：“請克勞爾皇子和威斯頓皇子出來談話，我將以我西里爾。格里戈里以及先祖，還有無色聖劍齊格林。聖。羅塞狄大人的名譽保證二位皇子的安全！”

她的話是用鬥氣喊出去的，對方全軍都聽到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對方軍陣一陣輕微的晃動，身穿華麗盔甲的主將騎着一頭異常矯健的利馬走了出來，他便是畢隆汗帝國軍此戰的總指揮官，畢隆汗帝國第一皇子，克勞爾。

還有十個拱衛在他身邊的盔甲騎士，那是他的近衛死士。

有些瘦弱的二皇子威斯頓沒有出現。

皇子帶着死士來到兩人前十米處，已經緊張的微微顫抖起來。

“我方，無意冒犯無色聖劍閣下，但，你方，居然讓白銀級以上的鬥氣武者參與到戰爭中來，”皇子開口說道，“這是不是說明，你方要置‘冒險者工會成立宣言’於不顧？再次引起普通人和鬥氣武者之間的戰爭？”

面對皇子一上來的質問，女劍士並沒有覺得難以應對。

她淡淡地說：“東南五城本來就不是畢隆汗的既有領土，實際上，這五座城市併入畢隆汗不過二百三十年，而且當時畢隆汗許下了了允許五城隨時可以脫離帝國的承諾。所以，我方並不承認鬥氣武者參與戰爭，他們來這裏，只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他們不曾侵略過貴方一絲一毫的領土。”

“有這樣的承諾？”皇子詫異的問。

死士們面面相覷。他們只是用保護皇子的忠心武士，對這些歷史和政治，他們完全搞不懂的。

“叫威斯頓皇子和倫道夫過來。”皇子低聲交代一名死士。

死士領命退和去。

雙方陷入尷尬的沉默。

其實，畢隆汗一方又怎會不知道這些陳年舊事，只是，面對看上去無比羸弱的城邦軍，他們從未將此事放在心頭。

畢竟，很多時候，承諾，只要沒有寫在紙上，都是沒有契約效力的。

現在，儘管己方兵強馬壯，卻被兩個高級鬥氣武者捏住了咽喉，也怪不得大皇子服軟了。

作為一個大帝國的第一皇子，克勞爾本來就是帶着輕輕鬆鬆打一仗，撈到足夠的功勛和榮譽，開開心心回帝都，等着繼承老爹皇位的打算，不曾想，對方雇傭的中低級鬥氣武者刺殺了己方部分軍官，不僅如此，在深水淵突發情況，河面下降。自己可以一舉渡河，拿下對方的大好機會面前，對方軍中突然殺出兩名高級武者，直接威脅到了自己和所有高級軍官生命。

這樣的變化，徹底打亂了大皇子的思緒，作為皇子的從容鎮定，早就被拋到了腦後。

而且，他親愛的弟弟，他的智囊威斯頓居然在得知對方有黃金及以上甚至可能是宗師級的時候，悄悄地躲到了大軍後面。

而作為大軍的最高指揮官，他只能硬着頭皮趕上前線，接過，一個照面就被對方反問住了。

雙方就這麼沉默着，好一會兒之後，一個穿着文官服的白鬍子老者和死士騎着同一匹馬趕了回來。

“倫道夫先生，”皇子問道，“東南五城在併入畢隆汗的時候，過是不是許下過允許他們隨時脫離的承諾？”

老人年老體衰，坐在馬背上，身子不停顫抖着，但他聽到皇子的詢問，扶了扶臉上的夾鼻眼鏡，顫巍巍的說：“皇子殿下，當初是有這麼一份口頭協議，實際上，實際上……”

他看看站在對面的夏川和女劍士，斟酌了一下，接著說：“實際上，帝國也保留了隨時可以將東南五城驅逐出帝國版圖的權利。”

皇子臉色微微一變。

老人倫道夫繼續說：“彼時，其實是東南五城申請加入帝國的，因此，他們五城的城主並不願意簽訂那條隨時脫離的條款，而帝國方面則在記錄中保留了這一條。”

這下子，皇子的臉色精彩起來。

愚鈍的死士們有些繞不明白，夏川卻饒有興趣的說了一句：“這麼說來，只要我們退到河對面，這場仗完全不用打了，倫道夫先生，是這個意思嗎？”

老人倫道夫看了下川一眼，挺直腰板，慢條斯理的說：“彼時的界線，是在棕葉城以西五十公里的地方，那裏曾經有一條從北部沼澤流淌下來的小河。”

皇子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夏川和女劍士笑了出來。

“我們，可以好好商量一下，”女劍士說，“畢竟，河流改道，那條河現在已經併入了畢隆汗河。”

皇子鬱悶的瞥了倫道夫一眼，說：“我們會考慮的……要不這樣，雙方暫時停戰，明天派出文官，來好好商談此事。”

“同意。”女劍士點了點頭。

……

對峙持續了五天，從當天夏川和女劍士回到東岸開始。

這五天裏，雙方都修築了基礎防禦工事，不久的將來，這裏將會成為永久的軍事據點。

談判文官第二天就開始了漫長的扯皮。

深水淵上的漩渦，彷彿固定下來，不住的旋轉着，吞噬着來自上游的河水，但還是有少量的水流到下游，最後跌下山崖。

於是，曾經綿延數千米、無比壯觀的深水城下游瀑布，如今只剩下了不到兩百米寬的中小型瀑布。

……

正面的戰場，就這麼僵持住了，而真正的戰鬥，卻在北方河水上游的沼澤地帶，展開了。

確切的說，是小規模的，暗戰。

於是，留下坐鎮東岸的女劍士，夏川踏上了北部。

和他一起的，是獨眼多蘭、格里森、喬安娜和卡蒙，他們是女劍士八大副官裏面的四個，這足以看出她對北面的重視。

幾人起碼離開大營走了幾十公里之後，前方的路角馬幾乎就沒法走了。

幾人下馬，角馬自己就跑了回去，現在是戰時，也不怕有人牽走。

“普通人幾乎不敢踏足這裏，畢隆汗河東岸幾乎都是這樣，除了普爾城，沒有一塊適合建城的地方，這裏的沼澤綿延千里，幾乎佔了畢隆汗東部的四分之一，

”獨眼多蘭給夏川解釋，“除了武者，很少有人會冒險來這裏，所以，這是一場艱難的鬥爭，我們的對手都是各式各樣的賞金獵人，那些傢伙幾乎每一個都在冒險者分會的通緝懸賞排行榜上。”

“對方總共有多少人？”夏川問。

“目前已經確定的是七十二人，”劍士卡蒙說，“本來他們有九十一人，被我們殺了十九人，我們自己，損失了十三人。”

“對方實力怎麼樣？”夏川又問。

“死掉的都是黑鐵級和青銅級，生剩下的幾乎都是青銅級，還有一個白銀低級。”卡蒙說，“我們的十三個弟兄，有十個死在白銀級手裏。”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低沉，帶着濃濃的恨意。

“你們，和西里爾將軍，原本是一個傭兵團的，是嗎？”夏川問。

“是的，”獨眼多蘭說，“現在已經解散了，但我們還跟着團長。”

“話說回來，軍隊裏的鬥氣武者真的有那麼少？”夏川問。

如果不是多蘭幾人熟知夏川的來歷，知道他是在沙漠中受了傷才失去記憶的，肯定會奇怪，這個實力強大的傢伙對武者的認識如此淺薄，實力怎會如此高強？

“是這樣的，軍隊作為王室和貴族的附庸，其實，很多人的軍人身份是世代相傳的，所以，除了少數覺醒了鬥氣之後也選擇留在貴族手下的人之外，更多的人都選擇了獲得自由身份。”多蘭說。

“我想起來了，那個倫皇子克勞爾說的‘冒險者公會成立宣言’跟這個有關係嗎？”夏川又問。

“比那個還早，”劍士卡蒙說，“那個宣言只是確定了鬥氣武者不得輕易參與普通人的戰爭，尤其是侵略戰，但是純粹的防禦戰是可以得到諒解的。但在此之前數千年，鬥氣武者參與到戰爭中造成的巨大破壞。”

“這麼說來，魔法師不是更可怕？”夏川突然想到魔法師的手段，有些好奇地問。

“那就是古奧帝國建立之前故事了，”多蘭見卡蒙答不上來，幫忙解釋道，“具體的，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魔法師協會的建立是比冒險者工會早上千年，甚至於，曾經還有很多武者自願作為魔法師的隨從，割據一方，那是古時候的事情，我們也只是聽說過一些。”

“哦，明白了，”夏川點頭，“謝謝。”

“不必這麼客氣，阿布先生，”多蘭說，“您讓我想起了一個曾經的朋友。”

“哦？”夏川心裏微動，問道，“怎麼，他長得很像我嗎？還是擁有和我一樣的格鬥技？”

“這倒不是，”多蘭看看格里森和喬安娜，說，“他，也是個劍士，實力倒是只有偽鬥氣級別，但他也叫阿布。”

“是嗎？”夏川好奇的說，“他在哪裏？我聽說阿布是生活在沙漠周邊的村落里常用的名字，也許，見到他，我能想起自己的身世。”

“他，他去了西邊的瓦夏公國，”多蘭說，“他有個孿生哥哥，也是個格鬥家。”

“可惜了……”夏川說，“但願他一路順利。”

多蘭似乎想起了什麼，沉思起來。

“說起來，格鬥家職業是沒落了，但是，很多人都在說，齊格林大人就是振興格鬥家職業的預言之子呢！”格里森突然插話。

“嗯，這件事情，我也聽說了，”夏川說，“可惜，齊格林大人他，不是格鬥家……”

“話不能這麼說，”格里森說，“阿布先生，齊格林大人的蒙面武者部隊您是見過的，他們中什麼職業都有，而且甚至還精通多種武器。”

“那，他可能要振興的是武器大師職業吧？”夏川說。

“呃……”格里森被他問住了。

“阿布先生，”喬安娜插話了，“齊格林大人的妻子愛麗絲夫人的爺爺，就是劍聖世家，他的先祖伊西列斯一世也是一名預言之子，但他其實本來是一名鄉下小貴族的私軍小隊長，而且本來是一名刀客，後來才成了劍士，最終復興了劍士職業。”

“哦？原來有這樣的事情？”夏川高興地的說，“對啊！這麼看來，齊格林大人也許會轉職成格鬥家。”

“大概是的……”喬安娜被夏川突然的信心唬住，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聽說阿布大人在處理完戰事之後就要離開？”多蘭說。

“我，嗯，我要去沙漠東西北部那邊看看，能不能恢復記憶。”夏川說，“放心，我答應了齊格林大人的，不完成任務我不會走。對了，你們給我講講那個白銀級武者的事情吧。”

“那人的名字叫多米尼克，是個雙劍劍士，原本是雨林城的人，後來做了賞金獵人，一直在深水城和棕葉城一帶，偶爾會去普爾城。”劍士卡蒙說，“三個月前被帝國軍招募，一直在敵軍大營里獃著，上半個月我們刺殺了他們不少軍官，他一直追過河，殺了我們十個兄弟，最近一直在北面一處靠河的沼澤魚場，那裏有一片乾燥的土地，是附近上百公里之內的沼澤里最安全的地方，早先有人生活在那裏，現在，那裏是他們的據點。”

“我們的人呢？”夏川問。

“都藏在周圍的濕地地帶，”卡蒙說，“防止他們南下，他們現在很謹慎，都是小組活動，我們的普通士兵遇上他們幾本沒有活路，但見到我們的兄弟，他們都會繞走。他們已經在深水城東岸暗殺了我們好幾名中高級軍官了。”

“好吧，叫我們的人都堵住他們的出路，”夏川笑了一下，“我去端掉他們的據點，順便處理掉多米尼克。”

“好的。”卡蒙精神一震，興奮的說。

沼澤和濕地是這裏的主要地形，在四人的帶領下，夏川跟着他們在潮濕而隱秘的堅硬路面上東拐西繞的走着。

本來幾十公里的路，生生走了大半天，最後，四人只能在臨時的落腳點過夜了。

第二天一大早，踩着潮濕路面上的露水，四人朝着那片沼澤魚場趕去。

走到近前，夏川讓四人遠遠躲在一叢葦草中，他自己悄悄地潛行過去。

老遠的，他就聽到那幾座茅草房子裏傳來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小兔崽子，交出反手劍術就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