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執念（六）
“為什麼！為什麼！！”
拚命地質問着，以往常根本難以想像的姿態，菲尼克斯正在大聲朝高台上的人影叫喊。
早在得知任務具體情況時，他就已經失去了冷靜，為此，沒顧得上等待其他隊友，菲尼克斯獨自撐着飛行器趕了過來。
而今，那個過去非常熟悉，此刻卻陌生無比的人卻成了毀滅這座城市的罪魁禍首。
“事到如今還需要問為什麼嗎！菲尼克斯，你太讓我失望了！”
回應菲尼克斯的是一個形象落魄的年輕人，這個不知是陷入不知是喜悅還是癲狂狀態的傢伙，正在操縱着高台的魔法陣，源源不斷地貢獻着魔力。
他的周圍，滿是魔力水晶被抽干后留下的殘渣，邪惡的魔法陣散發著極其不祥的氣息，漫天的黑色煙霧升騰，向四周瘋狂涌去。
不過菲尼克斯此時的情況還算好，因為距離非常近，高處的黑色煙霧呈圓弧形，落地的地方離他遠遠的，所以不用擔心被黑霧所侵害。
但是，周圍的骷髏還是在四處聚集。可能是魔法陣的關係，無論菲尼克斯怎樣用散發著蒼藍火焰的雙劍劈砍燒灼，這些骷髏還是會回復，即使破壞了腦袋也不行。
“回答我！布蘭克！”
藍色火焰清理掉前方的骷髏，菲尼克斯想朝上面的樓梯衝去，可惜樓道上都是骷髏，怎麼也消滅不完。
相反菲尼克斯的體力卻消耗得十分嚴重，這樣下去，累垮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你難道忘了嗎！我們家族被下令驅逐，被無情處決的慘象！……我忘不了！從那以後，仇恨無時無刻不在侵蝕着我！”
“……即使如此…！”
菲尼克斯表情悲痛而蒼白，他的身世是悲慘的，雖然比不上一刀，但是他也是從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大部分親人。
他當時只有七歲，對於這些談不上有多麼記憶深刻，然而失去可以任性撒嬌的雙親，這樣痛苦的經歷絕對難以忍受。
菲尼克斯原本是貴族出身，現在他是一個落魄的平民，因為年齡小被赦免后，得到了其他人的養育，才得以長大成人……
“我們到底犯了什麼錯！奧德賽要這麼處置我們！不甘心…！我憎恨！憎恨！所以，我發誓要讓這個國家為此付出代價！現在，這個機會終於來了！……看看吧！這就是我的第一步！以後還會有很多！直到奧德賽終結為止，我的復仇永遠不會完！”
“布蘭克……”
“閉嘴！卑微而懦弱、苟且偷生的你，對這個國家都仇恨不起來的你，怎麼能理解我的感受！”
“我…！我也恨！但是，憎恨和復仇是不同的！即使你再仇恨，也不能這樣殺戮無辜！……”
“我的目標是整個奧德賽，凡是待在奧德賽的人都得死！……你再繼續軟弱下去，我連你也殺！”
被仇恨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年輕人癲狂地手舞足蹈，“繼續飛舞！再摧毀多一點！只有這樣，我的痛苦才能得到緩解！”
“你要殺死多少人才罷休啊！！”
菲尼克斯叫喊着，支加科的慘狀他已經目睹，就算被現實冰冷住了內心，他依舊不是冷酷的人。
“都說了要全部屠殺了！……哈哈哈！還要嗎？哈哈哈，全給你！”
內心早已完全扭曲的年輕人抱起身邊剩餘的魔力水晶，全部向邪惡魔法陣中心丟去，接着，黑色煙霧繼續暴漲，很有吞噬一切的氣勢。
“……住手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咆哮，代表着菲尼克斯此時心中無可言喻的情緒。
“你在搞什麼啊！”
背後的呼喊竟菲尼克斯不由得震了一下，然後他看到一刀衝到了樓道，一把甩開臉上的防毒面具，揮舞殘刀劈砍起前方的骷髏來。
“不過是個無可救藥的畜牲而已，有這麼難對付嗎！”
“……那是……”
對於還不知道情況的一刀，菲尼克斯語氣苦澀，不過一刀說得沒錯，現在的他真的沒有戰鬥意識。
全速趕來之後，見到的是面目全非的故人，雖然努力地想勸說，然而毫無進展到可以說根本沒有可能性的地步。
無可救藥…嗎……或許是吧。
“讓開，本大爺去劈了他，你清理掉骷髏就夠了！”
攻勢迅猛的一刀已經衝上了樓梯的第七階，他的目的很簡單，不過對菲尼克斯來說，這個目的就有點難以明說的複雜了。
“……”
看着高台上的人影依然瘋瘋癲癲地大喊大叫，那興奮到極致以至於不像人類的姿態，菲尼克斯咬着牙，已經來到這裏快一個小時了，什麼也沒做到。
或許，已經無法改變了吧。
仇恨會使人瘋狂，然後完全失去人性，此時的那個人，就是這種狀態。
“不，我來處理他。”
一刀身後傳來菲尼克斯疲憊但下了某種決心的聲音，“他身邊有個防護罩，憑我的魔法無法擊破它，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的確，要是沒有那層阻礙，想必現在菲尼克斯已經和那個傢伙面對面了。
“原來是這樣……好，本大爺試試！”
有點誤解了菲尼克斯的意思，一刀凝視着上方，果然在圓形的高台外圍發現了一些異樣的顏色，就像特製玻璃般印射着黑色。
雖然接下了任務，但一刀還是有點底氣十足，當然，也不是毫無底氣。
右臂被光之劍砍了下后，現在還在灼熱地顫抖，但是，這也許就意味着可以發出一些魔法了。
就算殘刀一時擊碎不了那個防護罩，憑藉這個『血燃皆燼』的部分力量加成，兩下三下，或許更多，應該，不，肯定能行！
“好，要上了！”
將魔力凝聚在殘刀上，雖說沒有絲毫異樣的顏色，但是確確實實感覺到了力量的加強，一刀大吼着向前開路。
骷髏之類的，怎麼擋得住他的腳步。
菲尼克斯緊隨着一刀，雙短劍散發著濃烈的藍色火焰。
覺悟，做好了。剩下的，就是行動起來了。
“滾開滾開！”
猛烈地衝刺，在骷髏還沒來得及回復重新堵上缺口，兩個人已經衝破了阻礙，接下來，就看一刀的了。
“拜託了，殘刀！”
雙手高舉，帶着身體前沖之勢，一刀大吼着劈向那個防護罩。
“砰！”
可惡！再來！
雙臂被反作用力震得發疼，一刀咬住牙，再次劈下的一擊卻又是沒有作用。
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再做無用功了。
“該死啊，給本大爺發動啊！”
「血燃皆燼」——“！”
殘刀的刀刃猛地向旁邊劃去，右臂傳來的更加灼熱的感覺，這種躁動是力量發動的前兆，那麼…！
“碎開！！”
——“咔啦啦！”
如期望的一樣，成功了！
“布蘭克…！”
緊隨其後的是菲尼克斯飽含感情的呼喊。讓我，讓我這個沒有資格的人，來解脫你…！
“菲尼克斯——！”
藍色火焰包圍了高台中心，濺起的火花連下面的骷髏都不敢靠近。
“砰！”
只有一瞬間而已，菲尼克斯結束了攻擊。在他面前，布蘭克落魄的身影陷入在輕微龜裂的牆壁上，胸口已經破開，流出的是，帶着黑色的鮮血。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眼淚不自覺地滑落，菲尼克斯低着頭，努力地控制着自己。
“你這…笨小子……”
微弱但清晰的語音戛然而止，布蘭克歪下了脖子。
“……嗚……嗚嗚……”
右手的短劍掉落到了地面，抓着凌亂的紅色頭髮托住額頭，菲尼克斯止不住地輕聲抽泣。
“對不起……我又什麼也沒做到……”
與菲尼克斯的哭泣同時，如鮮血般的紅色在高台中心閃過，那是一刀重新獲得魔法后，用殘刀摧毀了魔法陣的瞬間——一如既往鮮紅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