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驟變
儲君摘下的青蓮，被無夜插進了窗邊的花瓶里，燭光溫柔的光輝陪伴它在夜風中輕輕擺動。
待儲君來到宣雲大殿，無夜和何忱早已入席，南國重臣也都在場。她的兩名侍女隨她觀看着大殿上助興的歌姬，見儲君來，她微微點頭示意，儲君周到的回應。
此時，儲懾舉起酒杯麵向無夜，“無夜公主，請。”
無夜舉起酒盞，傾下身子，“南王客氣，身為晚輩，這酒該是無夜來敬，請。”
兩人皆是一飲而盡，儲懾有些高興起來，“今夜，各位不醉不歸。”
儲君在無夜的對面席位坐下，透過舞姬扭動身姿的空隙他能看見她的一舉一動。
無夜優雅的淺酌，隨後轉過頭同身邊的侍女說著什麼有趣的事情，笑意滿目。
酒過半巡，無夜突然起身離開。這一舉動，惹得大殿之人敏感起來，又不免疑惑，霸國真有什麼舉動，還敢如此大搖大擺？
儲懾表情嚴肅的看向門外，對身邊的侍衛吩咐幾句。侍衛彎下身腰從他身邊慢慢退下，才出大殿門，就被儲君攔下。
“資全，你這是要去哪裏？”
“啟稟靈王，奉王主之命，一探究竟。”
儲君的目光穿透夜色，望着遙想的地方，“你退下吧，由本王前去。”
資全抬起頭不免疑惑的看向儲君，眼裏閃過些許猶豫。
儲君解釋道：“本王同無夜公主算有些交情，比起你更自然些。”
資全聽后恍然大悟，埋下頭答道：“得令。”
資全剛退下儲君的表情凝重起來，心裏不禁希望無夜只是出去透透氣。他拽緊拳頭，向前尋去。然而他還是親眼看見無夜從後宮牆翻出，沒有戒備顯得那麼理所當然。
他緊隨無夜的腳步出了王宮，每一步都變得猶豫和沉重，心裏更是覺察無夜的恐怖之處。為何她對南宮殿如此熟悉？
不多時，無夜邁進了臨近後宮殿的郇都原林，夜晚的樹林溢出陣陣濕冷的寒意，她單薄的身影很快融進了樹影。
儲君焦急的隨她走進陰影里，但不見無夜蹤影。他尋思:她來這郇都原林做什麼？正要繼續前行，看見前方兩個身着青銅盔甲的士兵在巡邏。
他大步上前，問道：“你們方才可有見着白衣的女孩？”
待士兵仔細瞧看，連忙跪拜，齊呼：“靈王。”
儲君再次問道：“有，還是沒有？”
“啟稟靈王，並無看見。”
“那可有看見形跡可疑之人？”
士兵搖了搖頭，“啟稟靈王，一如往常。”
儲君看向密林深處神色凝重，在月光下樹影猶如張牙舞爪的鬼怪，詭異之極。他的心裏泛起了疑問，難不成她還能憑空消失了？
士兵告退離去，他的疑惑越發濃烈。
無夜對着密林吹了一聲口哨，一盞明燈亮起，無夜走向光源。
一個身着黑衣的士兵提着燈籠在樹下等她過來，她一靠近，士兵趕緊跪拜行禮。
“啟稟公主殿下，原林軍已被一舉拿下，馬將軍正在原林中心。”
“現在是非常時期，那些繁文禮節先收起來。”
士兵聽了，點頭應是，起身待命。
“後半夜之時，本宮以煙火為號，見此信號即刻進攻南國。”
“得令。”
這時，無夜聽見了細碎的腳步聲，她立即吹熄了燈火。儲君循着月光看見前面有一個朦朧的白色影子，“無夜？”
他越來越近，士兵快速的躲在了樹背後。無夜慢慢的轉過身來，悠然自得的看向他。
“你在這裏做什麼？”
“興許在大殿之上有些豪飲，頭難受了，特意出來散散心。”
儲君有些懷疑的看向密林前方，來到無夜身邊，“那作為朋友，我也該陪陪你。”
“求之不得。”
儲君冷漠的走向那顆大樹，士兵的心提到嗓子眼兒僵直着身姿。
“我剛剛好像看見此處有光火，若不是這光，我也不會發現你在這裏。”
士兵恍惚看見一雙白靴正在邁向自己，他一緊張忍不住向後退去，踩踏的枝椏發出響聲。無夜眯起雙眼嘴角略有笑意，儲君冷酷的問道：“誰？”
就在這時，無夜聽見樹木中傳來一陣窸窣的響聲，她意識到什麼邁開輕盈的步子向密林深處舞動起衣袖，驚擾了草叢中的螢火蟲飛向半空。
儲君聽見動靜，目光隨她而去。無夜背過身從衣袖裏摸出一個極小的琉璃瓶，裏面裝着藍色的粉末。
她將粉末灑向空氣中，霎時草叢中湧出無數斑斕的蝴蝶，它們身上帶着微微藍色的光暈，縈繞着無夜起舞。
儲君一時失神，竟以為自己誤入了神秘的境地。
無夜再次揮動衣袖，更多的光亮升起，她就像誤入凡塵的精靈，散發著光芒。她側着身子，回過頭沖儲君笑得邪魅。儲君痴迷的看着她，眼光像綻開繁花。
無夜向他伸出手，他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無夜一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就向前跑去，無夜身上傳來的香味令他心裏一陣悸動。
他的迷惑漸漸被摧毀，一路被驚擾的螢火蟲漫天飛舞，柔月下兩人的影子重疊，儲君發現這一現象，內心居然有些竊喜。
無夜目光巡視着四周，直到感覺不到那一雙雙監視的目光。
“儲君，你相信我嗎？”
“指什麼？”
“無論我做了什麼事情，都是為了構建美麗的世界，再也沒有人悲傷和哭泣，沒有所謂的對立，不用被外在因素所束縛，這樣，世間就沒有恨了吧!”
他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不經意將無夜的手握得更緊，一隻手指向山坡上的高塔。
塔上亮起幾盞殘燈，“你看那座塔，它的名字叫做為君閣，是先祖裴羽殿下殉情的地方，她等了五年，終是沒有等回蘇啟將軍。先王儲居不忍見她孤老，欲將她下嫁貴族。兩難的裴羽殿下最終決定結束生命，壯烈的從那高處墜落。先王十分自責，便命人在此修建高塔祭奠裴羽殿下。”
“倒是一個剛烈的女子，既不想王主儲居食言，亦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好一個為君閣。那塔頂隨風而起的鈴聲，不是豁然解脫，是裴羽殿下的凄哀和無奈。”
儲君聽了感到心裏一陣落寞，兩人心中的想法截然不同，他輕聲問道：“你想去那塔頂看看嗎？”
無夜只是轉過身背向他，淡淡的說道:“下次吧。”她向前行了幾步，“不早了，早些休息。”便頭也不回的離開儲君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