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夜神
霸國安岳城
王主殿上，曲夜聽到這個消息置之一笑，揮了揮手讓來人退下。
無夜，你又想搞什麼名堂?
不多時，孤夜走進大殿來，眼神溫婉順之，“兒臣拜見父王。“
“孤夜來了。“
霸王端起茶杯，眼裏閃過憂慮。
“父王，似乎有心事?“
“如今，你王姐下落不明，南峻無人管制，起義之士蠢蠢欲動，孤不知派何人前去。雖無夜孩童起就桀驁難馴，但管理之道令孤也信服，換做他人不知能否有此成就。“
孤夜作揖道:“讓兒臣一試如何?“
“你?“
“兒臣自西域學業歸來，也想大展其學。它日，王姐歸來，兒臣會即刻返回霸國。“
“也算是磨練磨練你，其實，在你歸國之前，這就是已經和無夜講好的事情，不過提前了些，是好事。”
孤夜心中竊喜，沒想到父王心中是有孤夜的一席之地。溢於言表，高興道:“謝過父王。“
看着孤夜離開的身影，曲夜的目光變得深不可測。
侍者剛來報，孤夜便來請安，掠王的消息可靈通。這世上本就沒有純凈如白紙之人，更何況生在帝王家。
孤夜回到掠王殿，剛進寢宮，見普慈早已等在那裏。
普慈乃霸王嬪妃，正處青春芳華之貌，雖得寵，並無實權。
普慈寵溺的扶着孤夜的臉龐，“孤夜，讓娘親好好看看你。你回來也不去本宮那坐坐，本宮倒自己來了。“
孤夜吩咐侍女端來食物，他請普慈上座，“兒臣有事與母上大人商議。“
“孤夜去見過王主了?那個沒良心的，讓我兒去到異國他地飽受苦楚，無非就是怕威脅着他的儲王了?哼，這樣說來也是王后大人吹了什麼陰風。“
孤夜將荔枝送進普慈嘴裏，“母上大人，休要胡說，以免招來不必要的事端。“
普慈雙手捂住自己的嘴點了點頭，她警覺的掃視房屋的一切可疑。
“兒臣明日啟辰，去南峻就職。“
“為何如此匆忙？王主應允?“
孤夜點了點頭，本以為自己母親會高興。
普慈突然煩躁起來，“好不容易讓我兒回來，又得弄出王城去，王主是安的什麼心啊，難道你不是他清政氏夜族的子嗣嗎?“
“是兒臣自動請纓，就算兒臣不去請求父王，父王與王姐早就有此約定。不如在開口之前主動，也能獲得父王些許好感。”
普慈卻搖了搖頭，孤夜哪知道王主的為人。
“身為一地之王，雖看來氣派，也等同於不立儲位。王主是何用意，你還不明白嗎？”
“兒臣明白，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若是貿然強求，得不償失。王兄德行出眾，本就是最好的人選。”
普慈恨鐵不成鋼，嘆息着，“你這孩子。“
他自是知道母親的心事，道:“想要繼承霸國絕非易事，霸國一直以來都是防禦最強，內部機構複雜且嚴密。若是強取，孤夜恐怕才是真要玉石俱焚。”
普慈哀嘆着，欲言又止，孤夜前去慰問，“母上大人為何事嘆息?“
“自從那屈瑟從南峻回來，你父王再沒來看過我，明日孤夜又要離去，母親怎不傷懷?“
“母上大人別難過，兒臣只需敬忠盡職，終是會得到父王的賞識。母上大人也無需多想，何不順應天命？方能安身立命啊！”
普慈又是一聲嘆息，有些話她始終開不了口，更怕孤夜知道真相后的難堪。
“兒臣若有成就，父王也會優待母上大人，為了母上大人的未來，要忍耐。”
普慈無可奈何，點了點頭，“母親只能依靠你了，更是要考慮你的安危。”
孤夜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給了她一記微笑。她強顏歡笑，告別孤夜，退出房門。
一路上，她掩面而泣，唯有貼身的侍女澤清才知其緣由。
她輕輕的拍過普慈的後背去扶住她，“普妃大人。”
“澤清，本宮仍是無法道出真相，孤夜對他王兄十分愛戴，對這朝政忠心一片，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本宮恐怕他接受不了。”
“普妃大人，你還是告訴殿下吧，殿下宅心仁厚，對人不曾設防，若是哪日事情敗露，不明所以的掠王殿下該如何應對？”
“讓本宮再好好想想。”
月亮倒影在水面上，潮水拍打着無夜的身體，她疲憊的睜開雙眼。
月亮出奇的大，光照在水面上，延伸很遠很遠。在她面前站着什麼人，無夜撐起身子，腿軟弱無力，頭昏腦漲。她勉強的抬起頭，“誰?“
她的身上散發著紫色的微光，身着白色的薄紗在風中搖曳，頭髮自在的在空中飄逸着，頭上的飾物是兩條蛇，它們正在爬動吐着信子。
她看起來是那麼輕盈那麼虛無縹緲，好像一陣大風吹來就會隨風無影無蹤。
那雙眼睛、那對耳墜，令無夜記憶猶新。
無夜看向手上的戒指正在散發著同樣的紫色微光，“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夜神。“
“神嗎?神能做什麼?“
“神並不能做什麼，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那世人信奉神有何用?“
“正是有了世人的信奉，才誕生了神。”
無夜站起身來，蹣跚的來到夜神面前，無夜的手穿透了夜神的身體，她倒一點也不驚訝，“在我看來，神和妖怪並無二樣，妖怪和人類也並無異端。“
“你還是如此放肆。“她咧開嘴角，“你快死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無夜疑惑，順着夜神的目光看去，沙灘上無夜的軀體靜默的躺着，她半睜着眼睛，眼裏一片茫然。
無夜驚恐的跑上前去，“這是怎麼回事?“
“你就快要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清政無夜不可能就這樣死了。“
無夜半跪在地將自己的軀體擁在懷裏，沒有一絲溫度，滿臉的凄哀，她見那自己迷茫的眼裏閃過一絲光。
“那光是什麼?“
“那是你的眼淚，你的心在低泣。你的眼裏未曾掉落的那滴淚，使你無**回，不能重生。“
無夜冷笑道:“重生?不，我不需要重生，我從不信奉神，從不信奉一切，就算墮入無間地獄，我依然爬回那片土地遵循我內心的野心和慾望。“
“你很不甘心啊。“
無夜苦笑道:“我還是太仁慈了嗎?所以才矛盾不堪猶豫不決，最終丟掉性命。“
無夜眼前浮現資全的臉恨得咬牙切齒，還有那靈王儲君，原來自己才是被蒙在鼓裏的傻子。
她握緊拳頭，屈辱之感令她眼裏滿是殺意。
“那麼，現在給你兩個選擇，流下悔恨之淚進入輪迴。”
無夜近乎咆哮道:“那有可能嗎?我清政無夜絕不可能就此覆滅！絕不可能，絕不可能！”
她抬起頭瞪向夜神，“你又憑什麼對我的命運指手畫腳？”
夜神悲憫的看向她，“你有註定的宿命，一出生就在這輪盤之上。又或者你選擇了命運，又或者是命運一開始就選中了你。”
無夜看着戒指上的花，此刻就像她垂危的生命漸漸黯然失色。
“它應該是永不枯萎的花，從不曾暗淡。無夜，在你從不曾信仰的神面前立下願望，讓我來幫你實現。”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我不會死的，我還有沒有完成的事，在那之前我是不會死的。就算變作幽靈，我也會去復仇。”
夜神發出笑聲，“我黑夜的孩子，我想你需要。你知道嗎?我能看穿你的心。”
夜神來到她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她感到驚慌失措一陣顫慄，這種事怎麼可能.......
“你討厭自己還是會信任別人，討厭自己心裏還抱有幻想，討厭自己的軟弱，你真心的待人換來的卻是背叛，你渴求陪伴，最終剩下的還是你自己。”
無夜被她說中心事，突生悲痛。不知為何，在夜神面前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渺小。
“若你願用你的心來交換，我將給予你看穿他人內心的力量，擁有絕對的王者之力，這個世界終將臣服在你腳下。”
“你少矇騙我。”
“我黑夜的孩子啊，你若是仔細將過往回想，終是得了我的眷顧，若不然就沒有清政無夜的誕生。”
“什麼意思？”
夜神的嘴角延伸出笑意，“想知道嗎？當你成為真正的王者，自然就尋到了答案。”
無夜眼裏有了一絲波瀾，她此生勢必為王，她一直堅信這一點，否則，她的存在也絲毫沒有意義。
“不過，在這其中也會逐漸失去感情的辨別，成為沒有情愛的最完美的王者之尊。”
無夜動搖了，若是沒有任何情緒能左右她，“這樣最好不過。”
“你可以再想想。”
“對我來說，心這種東西沒有任何意義，它只會妨礙我行進的道路。”
無夜眼裏滿是陰暗，“負我之人，我都要一筆一筆討回來。從此之後，世間只有最高權位的象徵者。”
夜神的嘴角閃過得逞的笑意，突然，無夜感到全身電擊般疼痛，快要窒息了。天空下着紅色的雨，紅雨劃過她的臉頰，沾染了她的衣服。
“紅色的雨！”
無夜驚嘆眼前的風景，更驚訝那些血雨一點都不曾沾濕夜神。
“這是血雨，也是你的眼淚，你的心已經被我拿走了，這是它最後的悲戚。”
無夜冷笑道:“眼淚?這種東西既負擔又多餘，不過是弱者的武器，要來作甚？”
她自然的看向夜神的眼睛，似要看穿什麼。
夜神神秘莫測的笑道:“無夜，你是看不穿我的心的。”
無夜冷哼着轉過身，向遠方走去。地上自己的軀體她再也沒有看一眼，不管是真的還是幻覺，她都已經不在乎了。
夜神咧開嘴角，眼裏是無邊的沙漠。
地上的軀體冒着濃煙消失了，“你內心的恐懼和不安消失了，但說不定這才是真正的磨難。有時過於自負，也是會偏離軌道的。能看穿他人的心，卻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她的手中托起一個精美的盒子，隔着匣子能清晰的聽到心跳的聲音。
她的腳輕輕的踩踏在水面上行走，向著那皎潔的月光走去，消散在那道光中。
只留下一句似夢似幻的聲音，“浮姬，你該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