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雙重幻境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停下腳步休息，恍惚間腦海里閃過一道小小的身影。他回頭俯瞰，那道小小的身影站在他身後極遠處，仰首看他，眼睛裏充滿了渴望。那種渴望，真熟悉。
他搖搖頭，站起來繼續向前走，依舊是漫無目的。
那道小小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後，身上瀰漫的紫色霧氣似乎愈加濃郁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片荒原似乎被永恆的黑夜籠罩了，沒有晝夜交替。天頂上懸挂着那輪亘古不變的紫色圓月，深不見底的夜空漆黑一片，空氣里滿滿的都是冰冷的味道，天地間一片死寂，連風聲也漸漸消失了。
他邁着巨大的步子向前走，不再停歇，似乎漸漸的已經不知疲倦。他舉目四望，這片荒原和最初所見時好像有了些許細微的改變。
這裏好像變得更加空曠了，原本零星可見的枯草和枯木失去了蹤影。空氣愈加的冰冷，地面上依稀可見一些閃閃發亮的冰晶，但那些冰晶卻是詭異的黑色，它們反射着紫色的月光，彷彿一朵朵妖異而夢幻的死亡之花。
荒原上的光線更加昏暗，這裏的天地似乎是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向著純粹的黑暗轉變。不知道又是過了多久，走了多久，他抬起頭來茫然四顧，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天空中竟飄起了雪花，黑色的雪花。
入目處，荒原上的每一寸都是黑色。他抬頭，那輪圓月依舊高懸天頂，紫光盛放。那些在石礫上凝結的冰晶，已經呈現出一片深邃的黑色，它們不再反射那紫色的月光，因為一切的光都被它們吞噬，似乎連生命之光也無法逃脫。
這一刻，這裏的天地終於展露崢嶸，濃郁的死亡氣息鋪天蓋地降臨，從那些黑色雪花，黑色冰晶里擴散出來，將他淹沒。
窒息般的感覺襲上大腦，他停下腳步，似乎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處境。這裏，原來是一片死亡之地，他這一路漫無目的的行走，其實，是在走向死亡。
死亡，好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和久別重逢的老友緊緊擁抱一樣，有種莫名的心安。可是，為什麼身上會那麼冷，冷得像是連血液也快凍住了一樣。
他眼神迷濛，目光看向鋪滿大地的黑色冰晶和黑色雪花，不遠處的一塊巨大冰晶表面，映出一道小小的人影。對了，他記得還有一個人跟着自己。那個傢伙也踏入這片死地了么？真是倒霉，為什麼非要跟着我呢？
他回過頭去看那個倒霉的傢伙。遠處的小小身影站在純黑色大地上，周身瀰漫著濃郁的紫色霧氣，裸露的皮膚上深紫色的奇異圖紋彷彿藤蔓般蔓延生長。那道小小的身影竟是一位少年，身形消瘦得不像話，臉色蒼白，彷彿沒有生氣。
他的目光順着少年的臉向上，最終在少年漆黑的瞳眸定格。那雙瞳眸深邃、冰冷、憂傷，有種熟悉的感覺，像是在哪裏見過，可他想不起來。他微微眯眼，調整焦距，竟在少年的瞳眸里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威武神駿的龐大身形，充滿了力量之感，銀色皮毛覆蓋全身，閃着深邃的光澤，猙獰卻又神聖的面容上，是一雙妖異的紫眸。
“這是......我嗎？”他喃喃低語，一瞬之後忽然間面目猙獰的吼叫，“該死。”
“竟然是雙重幻境。”南宮軒璘神色凝重，才意識到自己陷入了雙重幻境。那道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小身影才是他的本體，現在的他，竟是變成了幻月天境中初見的那頭聖獸嘯月天狼。
“倒是低估了這幻月天境的可怕程度，能夠衍生出雙重幻境，難怪連王境強者也不願輕易招惹這幻月狼。”
“原本以為憑藉精神之眼，我倒是不用懼怕幻月天境的幻象，可現在深陷於第二重幻境，根本無法激發本體的精神之眼。”南宮軒璘思索了片刻，低聲喃喃，“看來只有打破這第二重幻境，回到第一重幻境，才能依靠精神之眼的力量破解幻月天境衍生的幻象。”
“只是，要如何才能打破這第二重幻境呢？”他扭頭細細打量四周的環境，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幻境，我在火麟窟中也曾經歷過。所謂幻，應該便是一種根據精神意志臆想出來的東西，算是精神攻擊中比較奇異的一種。只是那幻月狼雖為頂階元獸，但也不曾具備什麼靈智，幻月天境中的這些東西，想來是源自其所具有的那種特殊血脈。”
“現在看來，那種特殊血脈應該便是來自嘯月天狼了。嘯月天狼在聖獸中也是極其強大的存在，據《獸靈譜》記載，嘯月天狼一族崇拜月亮，其天賦技能也須得吸收月精之力方才能修鍊。”
“崇拜月亮。”南宮軒璘神色一動，抬頭看向那輪高懸天頂的紫月，“看來那輪紫月應該便是連接一重幻境與二重幻境的樞紐了。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陷入的二重幻境，但一路走來，周遭的環境皆有變化，唯一不變的也只有那輪紫月了。”
“可，要怎麼做？我現在成了嘯月天狼，根本無法控制本體的行動。”
就在南宮軒璘皺眉思考的時候，這片死地開始了可怕的變化。空氣里溫度急劇下降，一股恐怖而詭異的黑色寒流自遠處席捲而來，所過之處連虛空也被凍結，天空中飄落的雪花在寒流席捲過後懸停靜止。
死亡之地的可怕在這一刻才真正的顯露出來。
南宮軒璘被突如其來的寒流嚇了一跳，他看着那些被凍結於空中的黑色雪花，瞳孔緊縮，難言的恐懼從心底升起。
“怎麼可能，這不是惑靈幻境么，為什麼還有攻擊性？”
南宮軒璘控制着嘯月天狼的巨大身體轉身逃竄，可動作卻在一瞬之後完全凍結，後腿處黑色的冰晶凝聚蔓延，徹骨的寒意侵入身體，凍結血肉。他頭痛欲裂，那股寒意甚至企圖凍結他的精神靈體。
“不，給我碎。”嘯月天狼仰首咆哮，數千丈龐大的身體上爆發出刺眼的銀光，黑色冰晶瞬間崩裂。
“嗯。”南宮軒璘難以置信的回頭看了一眼，那種連虛空都能凍結的寒流凝聚的黑色冰晶，竟然被他如此輕易的就震碎了？
“是了，這裏只不過是幻境，那種寒流想來也只是以精神力臆想出的東西，只要我的精神力足夠強大，便是能夠將之無視。”南宮軒璘恍然，忽然間紫眸里流露出一絲喜色，“嗯，我能動用精神力了。”
“呵，真是蠢到家了，這第二重幻境雖然強行讓我的意識脫離本體，無法操縱本體行動，但意識依存於精神靈體，只要意識不滅，我便能動用精神力量。”
南宮軒璘控制着嘯月天狼的龐大身體昂首挺立，紫眸凝視着天頂的紫色月輪寒意涌動。
“精神之眼，破幻。”
低沉的聲音自嘯月天狼喉間傳出，他的紫眸里銀光匯聚，璀璨耀目。某一刻，兩道銀色光柱從他的眼睛裏射出，轟向那輪紫月。
剎那之後，天地靜止，銀色光柱利劍般洞穿紫色圓月，漆黑的孔洞裏傳出恐怖的吸力，將這一片天地撕扯成砂礫般的碎片。嘯月天狼龐大的身形和南宮軒璘小小的身體同時破碎，化為星星點點的塵埃被黑洞吞噬。
“呼。”南宮軒璘回過神來，劇烈的喘息，大腦里眩暈陣陣。他低頭看着自己蒼白的手掌，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終於從二重幻境脫離了。”
南宮軒璘抬頭，遠處起伏的小山丘上，嘯月天狼龐大的身影恍如一座山嶽，它昂首看着天頂的紫月，紫眸里閃爍着虔誠的光芒。
荒原上野草和枯木稀稀疏疏，一望無際的大地上鋪滿了細小的砂礫，遠處天與地的交界線隱沒在黑暗裏，混沌未明。
夜風習習，空氣里透出沉重的涼意，大地荒蕪的氣息瀰漫在這片空間的每一個角落。南宮軒璘看着嘯月天狼龐大的身影，漆黑的瞳眸里，那對力量的渴望漸漸沉入某個黑暗的角落。
他面無表情的開口，聲音低沉。
“幻月天境，破。”
剎那間，一道銀光從南宮軒璘眉心的銀色刻痕激射而出，刺向天頂的紫月。咔，瓷器碎裂的聲響在這片天地間傳開，紫月之上浮現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隨即轟然破碎。
南宮軒璘睜開眼睛，漆黑的瞳眸被火光照亮，周圍的灌木依舊在熊熊燃燒，灼熱的氣浪撲面湧來。
無形的精神力自他的眉心湧出，精神之眼幾乎只是在瞬間便鎖定了幻月狼的身影。他扭轉身體，面朝幻月狼所在的方向。數十米遠處的火海里，幻月狼兩條前腿撐着身體，後腿靠近臀部的地方一個細小的血洞已經結痂。
它那幽藍色的眼睛裏，紫光驟然黯淡，最終消失。
“嗷。”幻月狼不甘的低吼。
南宮軒璘舉起離火弓，緩緩拉動弓弦，赤紅色的元力箭矢無聲的凝聚，而後如同驚天雷霆般劃過火海，撕裂灌木燃起的熊熊大火，最終貫穿幻月狼的腦顱，轟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