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弄個規矩
姜滬生回去后,心裏想明白了。好好的爐子為什麼會冒煙,這是因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要是在平時,自己也不會說。可是喝了酒,嘴巴上就沒有把門的。都是酒精惹的禍啊。
這一天下班后回到家裏,謝晉元看見大女兒在拉着小臉生悶氣。就開玩笑的問道:“是誰惹我家的萍萍了?”
以前的話,聽到爸爸這樣說,女兒就會撒嬌,可是今天很奇怪,女兒不吱聲。妻子蘭妮兒說:“小萍是因為三個兒子喝魚湯,沒有給她留一份。”
謝晉元很奇怪,這樣的事情家裏還從來沒有過。無論家裏有什麼東西都是一起吃的,今天蘭妮兒怎麼會這麼做呢?
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大兒子帶着弟弟去附近小河溝里抓了幾條巴掌大的小魚回來,非鬧着要吃魚。魚太小,沒辦法,只好洗剝乾淨,加上兩碗水,放點蔥姜鹽,熬了兩晚魚湯。大兒子一碗,兩個弟弟各自半碗。剛剛喝完,放學晚歸的大女兒看見了,頓時大哭大鬧,說媽媽偏心,不給自己留。蘭妮兒解釋說,是弟弟抓回來的魚兒,本來就少,只能熬湯.魚湯做好又不能久放,涼了就不好喝了,於是就給是三個兒子分了。
可是女兒根本不聽解釋,只知道自己沒有喝到魚湯,受到不公平對待,感到委屈,哭鬧不休。這才剛剛安靜下來。
謝晉元安慰說:“好了小萍。下次我出去多打些魚回來,讓你們吃個夠。”
這個地方河裏魚蝦多。他每次出去打漁,都沒有空手回來過。
但是大女兒還是不罷休。忽然冒出一句話來:“爸爸,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女孩,應該讓着弟弟們?爸爸,你重男輕女。”
謝晉元一愣,心想,不過一碗魚湯,怎麼扯到男女平等上面來了?
果然,女兒接著說:“我聽你以前說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是新社會,男女平等。”
謝晉元聽她這樣說,有點生氣了。難道自己以前對這個女兒不好嗎?現在不過是家裏孩子多了,自己一碗水端平,沒有對大女兒特別關心。但是這和重男輕女有什麼關係?
他很生氣的說:“老家是重男輕女,他們是有道理的。農村地里的大部分農活,都需要男勞力才行。沒有女兒沒關係,沒有兒子,地里的活兒就沒辦法。這是事實,怨不得重男輕女。”
謝晉元繼續說:“再說,女兒終究是要嫁出去的。結婚後之後就是男方家的人,自己家裏要是沒兒子,怎麼辦?”
“你是舊思想,這樣不對。”女兒倔強的反駁。
“那你想一想,如果你弟弟在一起的話,你會去抓魚嗎?”謝晉元耐着性子說。
“我才不抓!我是女孩。”女兒倔強的說。
“現在怎麼又說你是女孩了啊?要是沒有弟弟抓回來的魚,大家都沒有魚湯喝。現在弟弟他們自己抓魚慰勞自己,有什麼不對嗎?”
“就是不對。一家人就應該同甘共苦。有好吃的大家一塊吃,要不大家都別吃。”這個女兒非常倔。
“按你的說法,弟弟抓回來的魚不夠吃,大家就應該都不吃?難道送給別人家嗎?”謝晉元忍住氣,問道。
“送給別人家也比他們吃獨食好。”女兒說著,還是倔脾氣。
謝晉元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以理服人的,能夠耐着性子說這麼多,已經到了極限。看看這個倔強的女兒說不通道理,伸手“啪”的就是一巴掌,怒氣沖沖的喝道:“你這個死丫頭。才五年級,就跟爸爸犟嘴!”
大女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謝晉元不耐煩的轉身進了裏屋。好心情被破壞了。
蘭妮兒過來,不過這次她沒有護着孩子,反而指點大女兒的額頭數落道:“萍萍,你怎麼說這麼沒良心的話。當初在興平時候,家裏糧食不夠吃,為了讓你吃飽飯,你爸讓我帶着你弟弟送回老家吃糠咽菜。現在你弟弟喝了口魚湯,你都容不下去?”
弟弟當年被送回老家的事情,沒有過去幾年,這件事大女兒當然知道,不過被她選擇性的忘記了。現在被媽媽提出來,她也覺得自己今天有點過分。不過,她還是不甘心,哭着說:“爸爸重男輕女,就是不對。打人更不對。”
蘭妮兒說:“不是你爸爸重男輕女,咱老家的人都是這樣。”
“老家這樣不對。”女兒抽泣着說。依舊很倔。
“不管對不對,這是老家的規矩啊。”蘭妮兒說。
“是誰定的破規矩啊?”女兒恨恨的說。
“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所以啊,只要是規矩,不管對不對,都要照着做。”蘭妮兒對這個局脾氣的女兒也有些無奈了。俗話說,三歲看到老,這個女兒長大以後的脾氣好不了。
電氣安裝工作沒有以前那麼緊張了,於是他抽出時間,給安裝隊的電氣安裝工人講解安全用電知識。他現在已經把自己放在小領導的位置上,開始注意培養合格的施工人員了。
“通常,我們經常碰到的電路有三種。一種是動力電。動力電的電壓三百八十伏,專門供給機器設備之用,碰到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在佈設動力電路的時候要特別注意。一種是安全電路,電壓一百一十伏,用於車間和機器周邊照明。還有一種,就是辦公樓何我們家庭的照明電路,電壓二百二十伏,不小心出點也有危險。不同的電路的佈設有嚴格的安全標準。”
他的這番話,基本上是在重複姜滬生當初給他們的講課內容。但是依然有用。有些東西必須要重複。就像有些公司培訓員工時候的洗腦,也像高考前的複習,經過不斷的重複,在重複,就會牢牢的刻印在腦子裏。
雖然,電氣安裝工作基本就緒,他依舊不放心,每天都對已經架設好的線路做巡視。
這一天,謝晉元發現在一個車間外面,外部線路有一處不合格,就將負責施工的工人叫過來,訓斥道:“你這條線是怎麼架設的?電線杆子上出來的線不能扯這麼緊。遇到刮大風,會扯斷的。去返工!”
這個工人原本圖省事,被嚴厲的謝師傅抓了現行,知道自己理虧,只好爬上電線杆子去重新扯線。
過了沒有幾天,他又發現車間內正在安裝的線路不合格,立刻抓住這個工人說:“你這是怎麼布的線,沿着牆壁應該筆直的走線,你弄成歪歪扭扭的,返工。”
這個工人看看自己佈設的線路,猶猶豫豫的說:“謝師傅,這條線路沒有什麼毛病啊,稍微有一點偏差也沒有關係。不會有安全問題的。”
謝晉元說:“這條線是沒有安全問題。但是太難看了。要知道,這裏的每一條電線,都代表着我們安裝隊的臉面。難道我們手裏出來的活就是這個樣子嗎?我們手裏出來的活兒,應該讓別人挑不出一點毛病才行。”
他指着這個人說:“這就像你穿衣服。乾淨不幹凈都可以穿,但是大家都知道衣服髒了就要洗,都知道穿乾淨衣服,穿的整整齊齊。為什麼?這是臉面。”
他聽見有人背後小聲議論說:“這個謝師傅太嚴厲了。有的要求簡直沒有道理。他說好就是好,說不好就是不好,也沒有什麼規矩。”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句話提醒了謝晉元。心想,他們說的也有道理。我雖然知道佈設電氣線路應該怎樣做,但是別人不知道。我只能是發現一個糾正一個。如果有個規矩就好了。就像妻子蘭妮兒哪天哄女兒時候說的,只要是規矩,不管對不對,都要照着做。這樣,大家工作中有了標準,自己也不會這麼麻煩了。還能夠提高工作效率。於是,回去后他就開始琢磨,怎麼樣弄一個電器安裝施工的規矩出來。
定規矩,謝晉元完全外行。但是謝師傅很聰明。他心想,自己不會沒關係,可以找技術人員幫忙啊。
謝晉元對工人很嚴厲,對技術員卻很和氣,相處融洽。這天,還沒有等謝晉元去找技術人員,就看見技術員陶鋸興沖沖的找到他,閑聊幾句之後,這個技術員炫耀的說:“謝師傅,我學會變魔術了。”
這個陶鋸,和酒神一樣,也是上海人,和工人們相處的時候,語言性格生活習慣等方面與這些北方漢子不一樣,常常鬧出笑話,遭到別人的嘲笑。由於自己兒子吃了他的一頓飯,二人熟悉起來。只要謝晉元遇到,就為他解除窘境。他來到這裏之後,花了一塊錢,在保定大街上學會了一手帽子戲法。按奈不住,就找謝晉元了炫耀。
沒想到謝晉元對魔術不以為然,說:“學那幹什麼。不當吃不當穿,沒用。”
陶鋸反駁道:“謝師傅,在你眼裏,什麼是有用的?喝酒打牌嗎?”
謝晉元一拍腦門,說:“對了。說到有用,我正想找你幫忙,寫一個電氣安裝的規矩出來。”
陶鋸搖搖頭說:“電氣安裝,我可不懂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