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這裏的土著不善

去走後門拉關係的人全部鎩羽而歸，現在安裝隊沒有人再公開宣稱要留下來，按說翟延生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實際上，他還是四面楚歌。因為他又遇到了新問題：幾乎所有的安裝隊人員和家屬，對自己家的每一件東西，都捨不得丟下。這樣的話，安裝隊想要離開這裏，就不是簡單的幾輛卡車能解決的了。

有些破破爛爛的舊傢具，既不值錢又佔地方，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視若珍寶一樣。可是讓大家丟掉，他自己又沒有能力拿出什麼東西來補償大家。

正在這個時候，陳鐸來了。陳鐸向他承諾廠里可以幫助安裝隊解決任何搬家中遇到的問題。陳鐸對他說：

“老翟，安裝隊在搬家的過程中若是有什麼困難，可以跟廠里提出來。廠里會幫助解決。”

翟延生聞言大喜。他也不客氣，開口向陳鐸提出：“現在安裝隊的職工和家屬情緒不穩定。需要安撫。如果廠里能夠發給大家一點搬家補貼，就會好的多。另外，家屬們都比較念舊，捨不得家裏的傢具。如果搬家的時候能夠把傢具一塊帶走就好了。”

“沒問題。搬家補貼和傢具打包帶走都沒問題。廠里負責解決。”陳鐸這次很爽快，滿口答應下來。

於是，這一次安裝隊搬家，比起上次算是要好許多了。所有的家屬除了領到搬家補貼之外，還可以將各家裏的傢具也一同用火車託運，帶到新工廠去。

翟延生的這個措施，受到全體家屬的歡迎，平息了很多的怨氣。

安裝隊所有人員打起包裹，再次乘坐綠皮車，離開了新建成的惠陽機械廠，離開了保定，來到了豫西山區的靈寶縣。

新工廠名字叫新衛機械廠，內部編號又稱國營第一二四廠。

這個工廠的總體規模很大，幾個分廠合起來的總職工人數達到四五千人，相當於株洲、興平、保定三個廠合起來規模。除了來自保定的安裝隊之外，還集中了全國各地調過來的工人和技術人員。北京的、上海的、東北的、湖南的、湖北的、山東的、河北的、陝西的、四川的，全國各地的熟練工人和技術人員濟濟一堂。正如有句話說的：我們都是來自****，為了一個共同點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這個工廠的建設，充分體現出新中國的國家力量。

不過，這個新工廠的佈局很特別，與之前興平、保定的工廠大不一樣。據說是出於防禦空襲上的考慮，一個工廠被拆分成四個部分，分別安排在伏牛山向北延伸的幾條山谷里。一分廠在距離縣城幾十裡外一個叫番里的深山窩窩裏，總廠和科研所在一分廠這條山溝的下游，一個略微寬敞的谷地，叫小河灘的地方。二分廠與總廠隔着一座山，在一個叫濁玉的地方。三分廠在另外一條寬敞山谷，一個叫南朝的地方。每個分廠，都與縣城有好幾公里遠。

翟延生帶領的安裝隊被分配到了二分廠。

安裝隊家屬們來到之後，驚喜的發現這裏廠房和家屬住宅區已經建好了。這裏的房子雖然仍然都是平房，但都是建造的青磚紅瓦平房。質量很好，遠遠超過了在保定墳場環繞的簡陋平房。但是美中不足的，就是家屬區的佈局比較散亂。

廠區和家屬區建造在東山漫長的緩坡上面。在這個緩坡上，農業已經得到了很好的開發，分佈着許多耕地和蘋果園。職工家屬區沿着平緩山坡分佈，被分成上中下三個區域。最上面的家屬區緊靠山腳，是第四家屬區。這個家屬區是十幾棟房子圍城一個大院子，中間安裝有公用自來水。周圍環繞着耕地，荒無人煙包圍中，家屬區猶如荒島。

山坡中部的是第三家屬區，幾十棟平房順着山坡錯落分佈，周圍有幾片蘋果園，所以這片家屬區也被大家叫做蘋果園。

最下面的是第二家屬區和第一家屬區。這是將山坡橫向開挖改造而成的一個階梯，平地上修建了一排排的平房，斷面一側是開挖了一排排的窯洞。中間是一條街道，通向廠區。這是主要的街道。居民的生活服務設施都設置在這裏。

廠里在山坡中部，幾個家屬區之間，修建了一座職工子弟小學。

這樣的建設，對於當地的農業生產沒有不良的影響，但是對職工和家屬們來說帶來了極大的不方便。其他的軍工廠建設佈局，廠區和職工家屬區的距離都是比較近的。像這樣，一個分廠將廠區和家屬區搞得的這樣分散，很少見。

據說，這樣的佈局是當時處於國防安全上的考慮。但是也有人說，是當地對新工廠持不歡迎態度，所以提供的建設用地，都是果園和耕地之間寸草不生的荒灘野地。

這次安裝隊的待遇還算不錯。分配到的住房與其他人一樣。

不過，翟延生的安裝隊來的算是比較晚了，比他們早來到的職工家屬分配住處都是位置比較好的第二家屬區和第一家屬區，距離工廠比較近，都在生活服務設施完善的中心區。分配給安裝隊的第四家屬區位置不好，在山腳下，與第三家屬區相距二里路，與中心區和第一、二家屬區距離五里多路。要經過幾塊莊稼地和蘋果園。

在現在看來，三五里路不算遠。但是在當時算得上很遠了。因為職工上班或者家屬們買菜，沒有任何的交通工具，都要靠兩條腿走路。

謝晉元的家也被分配到第四家屬區。

這個家屬區像荒野中的島嶼一樣。周圍是大片的耕地，不遠處有一些山溝，晚上十分荒涼，有時可以聽見遠處山上的狼嚎，幾乎沒有人敢出門，即使是去公共廁所，也選擇在白天。

這還不算，這裏的野獸不怕人，有時候半夜裏跑到門口，用爪子撓門，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家裏人被驚醒，打開電燈，大聲吆喝，動物這才才跑掉。

安裝隊的家屬很會生活，看到房屋後面有大塊空地，於是都在屋後窗戶下搭蓋了雞窩，養了幾隻下蛋母雞。

有一天晚上，謝晉元的二兒子忽然指着窗戶，恐怖的大叫起來。謝晉元過來一看，窗戶玻璃外面，出現一隻狐狸，正隔着玻璃在對着屋裏張望。謝晉元怒喝一聲，抓起門后一根木棍就打開門衝出去。繞到房子後面。狐狸看見有人出來，立刻逃之夭夭。

蘭妮兒說：“這個地方的狐狸怎麼這麼膽大啊。都不怕人。”

謝晉元說：“一定是你養的雞招引來的。”

謝晉元一言中的。果然沒有過幾天，就有兩家的雞窩被狐狸偷了。雞沒了，留下一地雞毛。謝晉元聽說后，心想，與其留給狐狸吃，不如自己吃。於是他背着妻子，將兩隻母雞和一隻公雞悄悄殺掉了。

蘭妮兒餵雞的時候發現雞沒了，開始以為遭狐狸，後來知道是謝晉元殺掉了，她對丈夫的行為很生氣。但是後來謝晉元燉了一大鍋香噴噴的雞肉，蘭妮兒的氣就沒有了。這個女人想得開。全家連吃了二天。

謝晉元教育孩子的方法簡單粗暴，動不動就打，所以，家裏的幾個孩子都比較老實，從來不在外面打架闖禍，沒有給他帶來什麼麻煩。可是有一天下午，一個孩子找到家裏，對蘭妮兒說：“阿姨，你家舉兒被農民抓住了，不讓走。”

聽到這個消息，蘭妮兒急忙跑出去，沒有多遠就找到兒子。

原來，孩子去學校上學路過一片蘋果園。放學后，一個同學看見果園地上有一些被大風刮掉的蘋果，就想進去撿。大兒子不敢進，就在外邊等着。結果，進去的同學被看果園的老頭抓住，連帶外面等候的大兒子也被抓住。老頭罵罵咧咧的，說兩個小孩子這麼小就當小偷，光天化日之下來偷他的蘋果。話很難聽。

兩個孩子嚇得不知所措，也不會給自己辯護，就傻傻的站在原地不敢動。

蘭妮兒趕緊上前道歉。然後將兩個孩子領了回去。

回到家裏，蘭妮兒數落兒子：“你們怎麼偷人家的蘋果。”

大兒子辯解說：“我沒有偷。我一直站在外面。再說，那些掉在地上的蘋果，很多都爛掉了，他們也不要的。”

蘭妮兒教育兒子說：“就是爛掉了，也是別人的東西。不能拿。”

謝晉元回家聽到鄰居說，自己的大兒子偷蘋果被抓住的事情，立刻怒氣衝天，不由分說，按住就是一頓好打。打的大兒子屁股都腫了，哭叫連天。其他孩子噤如寒蟬，

打完自己的孩子，謝晉元對妻子說：“這個地方的老鄉有些刁，對咱們廠的人不像保定的老鄉那麼好。以後盡量不要與他們來往。”

姐姐也過來對弟弟說：“活該挨打。看見人來了，當時你為什麼不跑？”

舉兒抽泣着說：“我又沒有做壞事，為什麼要跑？”

姐姐說：“沒做壞事，為什麼人家抓你？為什麼爸爸打你？”

挨打的大兒子覺得自己很冤枉，比竇娥還冤。明明就是同學進去的不過是撿了一個掉在地上的爛蘋果，自己怎麼就成了萬惡不赦的小偷了呢？

從那個時候起，大兒子就對當地的農民有了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