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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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的那天，肖行舒的父親依舊沒有來，肖佩琳一雙眼睛哭的快睜不開了，跟着程昱非滿臉是淚的坐在聽審席上。
肖行舒沉默的站着，看到肖佩琳的時候神情有了一絲的鬆動，他的喉結滾了滾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決然的別過了頭。
判決念完的剎那，程昱非終於重重的鬆了口氣，死緩！太好了，他的肖肖保住了！
肖行舒將被直接帶往監獄服刑，臨上囚車的時候他突然提出要去廁所。
警察將他送到隔間裏，守在門口等他。
魂非疑惑的看着肖行舒面不改色的將馬桶側面的沖水手柄掰斷藏進了衣袖，然後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
他要幹什麼？他想幹什麼？魂非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在這個時候肖行舒到底在想什麼？
他跟着肖行舒一起坐上了囚車，開始往偏遠的監獄駛去。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程昱非開着車帶着肖佩琳跟在後面，冷笑一聲，這個時候後悔有什麼用？肖行舒已經被他害的徹底什麼都沒了，現在依依不捨的跟着又有什麼用？
肖佩琳一直在哭，她看着前面的車想着自己的哥哥就在裏面就止不住的淚流滿面，程昱非眼睛裏全是血紅，臉頰兩側深深的凹了進去，頭髮長的快遮住眼睛了，臉上的鬍子不知道有多久沒颳了，亂糟糟的一片。
他握着方向盤緊緊盯着前面的車，開口對肖佩琳說：“你怎麼罵我都行，是我對不起你哥，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過幾天就進去陪你哥，無論他原不原諒我，我都會用下半輩子贖罪。”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早幹什麼了？”肖佩琳已經罵累了，根本沒有心情再去管他，她現在滿眼的都是要被拉走關起來的哥哥，他那麼優秀的哥哥，現在卻是這樣的下場，真是太可憐了！
肖行舒耷拉着腦袋蜷縮在警車的最角落，雙手怕冷似的交握着縮在袖子裏，一路上安靜的可怕，身子隨着警車的顛簸一晃一晃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出神。
魂非對未來一無所知，他不知道肖行舒後面還將遭遇什麼，畢竟那種地方被渲染的挺可怕的，肖行舒會不會被欺負？
魂非憂鬱的看向肖行舒，突然發現他的額頭上滲滿了汗珠，天氣這麼冷，他怎麼會出汗呢？
魂非走近他，低低的問：“肖肖？你不舒服嗎？”
肖行舒雙眼緊閉微微皺着眉，冷汗還在滴落。魂非心裏越來越不安，他圍着肖行舒轉了好幾圈終於發現了異樣，肖行舒身上黑色的棉衣像被什麼東西浸透了一樣一團一團的加深了顏色，他藏在袖子裏的手在微微顫動，袖子裏？
不好！
魂非跳了起來，拚命的拉扯肖行舒的手，卻只能徒勞的一遍遍從他手上穿過，他蹲下來仔細一看，肖行舒藏在袖子裏的手早已濕紅一片。
魂非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他猛的抓住一旁的獄警瘋狂的搖晃：“快看看他！看他！你tm的不能看他一眼嗎？他在幹什麼你們看不見嗎！”
“肖肖！肖肖！你聽我說，你不能死！你不能想不開，程昱非要去監獄陪你呢，你不會一個人的，你還可以在裏面繼續虐他，讓他給你做牛做馬的贖罪！肖肖！我求求你停下！停下！”
安靜的囚車內，魂非在撕心裂肺的大吼大叫，聲音都破音了可車廂還是安靜如初。
“什麼味道？”一個年輕的獄警用力嗅了嗅鼻子。
另外一個搖搖頭：“我感冒了，什麼都聞不到，怎麼了？”
“好奇怪的味道，剛剛就聞到了一點，現在感覺味道越來越大了。”年輕獄警四處打量了一番，到處冷冰冰的一片沒發現什麼異常。
犯人也安靜的靠在一旁坐着，看樣子快睡著了，真是心大啊，這時候還能睡着。
又過了大概五分鐘，年輕獄警突然驚叫出聲：“不對！這是血腥味！”
“什麼？”
他們一起看向了肖行舒，肖行舒睜開了眼平靜的看着他們，在他們突然站起來向自己走來時，肖行舒突然抽出了血淋淋的手將手中扭曲的金屬片毫不猶豫的扎進了自己的脖子。
“不——”魂非發瘋一樣的撲了上來，渾身哆嗦的想要拔出那個可怕的碎片：“肖肖！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啊——”
魂非徹底失控了，他想拉住緩緩倒在地上的肖行舒，可他做不到！他什麼都做不了！
警車被緊急叫停了下來，幾個警察趕緊跑過來打開了囚車的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鋪面而來，整個車廂噴濺的都是鮮血，兩名獄警已經被嚇傻了，眼睜睜的看着肖行舒倒在血泊中手足無措。
程昱非猛地踩了剎車：“警車怎麼突然停下了，發生什麼事？”
他和肖佩琳迅速下了車向前面的警車跑去，一過去就看到了被警察團團圍住的肖行舒躺在地上，血流滿地。
程昱非嚇傻了，他腿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到肖行舒身邊，直直的跪了下來，他看到肖行舒露在外面的手腕上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全是破碎的血肉，每一下都幾乎深可見骨；他看到肖行舒修長白皙的脖子上插着一塊扭曲的碎鐵，整個血管都被生生切斷.......
他感覺自己已經不能呼吸，缺氧的大腦一片嗡鳴，太疼了，全身都疼的不敢動，他的肖肖啊！他害死了他！這次他真的徹底害死了他！
“哥——”肖佩琳拚命的尖叫起來，她瘋了一樣的撲上去抓程昱非的頭髮撕扯：“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要背叛他！你答應過我什麼！不行！我不相信，我不要這樣的結局！我死都不要！我哥不能死！他那麼好！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不能是這樣的下場！程昱非，你把他救回來！救回來啊——你要給我哥幸福！你必須讓我哥幸福！你欠他的你還沒還！你救他回來！我不准你們不幸福！我不相信他會死，程昱非！啊啊——”
肖佩琳眼睛一翻，哭暈了過去。
魂非看着肖行舒一點一點的合上了眼，在他面前斷了氣，他難以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跪在地上拚命的嘶吼，像是瀕死的野獸般無助的大喊。
突然他看到肖行舒的靈魂從身體裏浮了上來，慢慢的向上升去，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伸手去抓，這次竟真的被他抓到了，可肖行舒依舊緊閉着雙眼不受控制的急速上升，魂非緊緊抓着不放，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很快就快的睜不開眼睛了，魂非的靈魂被光速撕扯的如凌遲般疼痛，不一會兒便忍受不住的大叫出聲，可他依然不敢鬆手，在靈魂被撕扯到極限的時候他終於大吼一聲陷入了混沌......
急速的眩暈終於停止了，魂非覺得身體終於落到了實地，周身安靜極了，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刺眼的陽光一下子全部涌了過來，他適應了一會兒再次睜開，看到雪白的屋子裏肖行舒正拿着一本書坐在他身旁安靜的看着。
魂非眨眨眼，再用力眨眨眼，眼前的景象依然沒有消失，手指下柔軟被子的觸感真實的傳遞了過來，他動動手指發現可以摸到，他能摸到東西了！
他的心臟快速跳了起來，身上的血液也加快了流動，他試着張了張嘴，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聲音：“肖肖——”
肖行舒抬起眼睛，先是疑惑然後馬上變成了驚喜：“你醒了？”
魂非頓時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他急切的看向肖行舒的脖子，上面光滑白皙沒有一絲的傷口，肖行舒沒有死！沒有死！這個世界太好了，他的肖行舒還活着！
看到活生生的肖行舒站在自己的面前，魂非洶湧如海的情緒再也壓不住失控般爆發了出來，他伸手抓住肖行舒的手，眼淚像瘋了一樣奔流而出，這一次他曾實實在在體會過的絕望、痛苦、無助、撕心裂肺的傷通通化為了眼淚，讓他壓抑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肖肖！肖肖——”
口中一遍遍哽咽的叫着，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安慰自己剛剛經歷的那場生死絕望都是假的。
肖行舒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看他突然的情緒失控，看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滿絕望痛苦，緩過神來的肖行舒讀懂了一切，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的神情慢慢從驚喜變成了冷漠。
肖行舒後退一步用力抽出了他握着的手，口氣變得冰冷：“你看到了什麼？”
“肖肖——”程昱非伸手再次抓住他的手：“肖肖！你沒死！還好你沒死！”
“你看到了我們的過去？”
肖行舒甩開他的手呼吸加速開始慢慢後退，看程昱非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冰冷可怕。
程昱非看着肖行舒的表情腦子裏突然過電一樣瞬間什麼都明白過來了，兩段不可能同時存在的時空被他串聯了起來，他似乎在一瞬間頓悟了為什麼肖行舒剛見到他的時候會那樣失控厭惡，肖行舒沒有死！他真的沒有死！
眼前的肖行舒和他看到的那個是同一個人！他又回到了自己身邊？！
雖然他腦子還有些混亂不堪但肖行舒沒死的巨大驚喜還是讓他像坐過山車一樣從絕望又轉到了希望。
顧不上身上插着亂七八糟的管子，程昱非從床上滾落下來去抓肖行舒手。
“別碰我！”肖行舒連連後退，看他的眼神和當初看程昱非的眼神重疊在了一起，是那種再也不願相見的決然。
程昱非急了，絕望的吼道：“肖肖！那不是我！他不是我！”
肖行舒氣血翻湧難以接受，程昱非看到了他們過去的一切，那些帶血的回憶再次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讓他的傷無所遁形的展示在程昱非面前。
面對一無所知的程昱非時，他還能自我安慰說他是無辜的，可面對一個知曉了一切的程昱非時，他做不到面不改色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程昱非從地上爬起來一步步撐着走向肖行舒，眼淚一直沒停的流：“肖肖！我不是他，你看清楚！我不是他！”
“那又怎樣！”肖行舒失控的大喊：“你不是他那又怎樣？在我眼中你們根本沒有任何分別！”
程昱非幾乎想跪下來求他了：“肖肖！我知道你不會原諒，但我真的是無辜的，做那些事的不是我！我不會背叛你，更不會傷害你！”
肖行舒冷笑：“他當年也是這麼說的！”
“你不能將我們混為一談，除了和他一樣愛上了你，我什麼都沒做過！”
肖行舒不想再和他談過去談以前，轉身便向病房外走去。
程昱非無助的沖他大喊：“那你為什麼又回到我身邊？！”
肖行舒的身形一下子頓住了，是啊，他還要留在他身邊！程昱非的話命中了他的死穴，讓他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肖行舒情緒失控的順手摔了門口的椅子，絕望的大吼：“是啊！我tm也想知道我為什麼必須留在你身邊！”
肖行舒劇烈的喘息着，發泄不出心口堵着的一股惡氣。
程昱非慢慢從身後抱住了他，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有些發抖：“肖肖！我明白你的感受，我知道你恨，你想發脾氣想哭就沖我來，不要壓抑自己，你可以把我當成他，把你所有的痛苦都發泄出來吧，我替他受着，對不起，肖肖！對不起！”
肖行舒全身顫抖極力隱忍着，程昱非用手輕撫他的背一遍遍安慰：“對不起肖肖，不該背叛你，不該讓你傷心，你母親的事，對不起！你的大學，對不起！沒有好好守護我們的愛情，對不起！最後，讓你一個人孤獨絕望的死去，對不起！”
肖行舒肩膀剋制不住的抖動，在程昱非一遍遍催眠式的引導下終於剋制不住回身一拳把程昱非打倒在地。
他撲在他身上不停的用拳頭捶打他，每打一下就大聲的哭喊質問：“程昱非！你tm的混蛋！我那麼愛你，你居然隨便找個人就把我輕易取代了！是誰說要跟我一輩子的？是誰說以後就是我的依靠讓我不要害怕的？是誰說我是你唯一的愛人，會保護照顧我一輩子的？程昱非！你不是人！你開心了就把我捧到天堂，厭棄了就扔進地獄，折磨我很開心嗎？”
拳頭一下下全結結實實的落在了程昱非的身上，程昱非流着淚笑了出來，他從來沒聽過肖行舒說這些話，即使在最初知道被背叛的時候也沒哭鬧過一句，總是一個人默默的收拾行囊離開，現在他終於大聲喊出了埋在心裏最深的話，終於發泄出了他最深的痛。
程昱非被打的面目全非，卻甘之若飴，拳頭好像不是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肖行舒哭的幾乎失聲，程昱非一把抱住肖行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此生再也不放手！再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