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離別之時
“尤萊亞！？”
洛婭猛地站了起來“剛才……不，你還活着？”
尤萊亞將手放到了自己胸口“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就在這裏，一直都活在你的心裏，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可是……這，這……怎麼可能呢？”
“你忘記了嗎，那個時候……”
尤萊亞平靜地盯着洛婭的眼睛“那個時候，我們擁抱在一起，雖然只是一場意外，但我的靈魂碎片流入了你的體內，而在後來因為噩夢之源的誘因，終於令我的意識蘇醒，而我也得以與你再次見面！”
聽完，洛婭瞪大了眼睛，當目光接觸到他時，忍不住渾身一顫。
“……是你，那麼說，一直待在我身邊的人……”
“——是我！”
“一直陪我說話的人……”
“——是我！”
“一直只有我能看到的那個幻影……”
“——是我啊！”
洛婭急忙屏住呼吸，她用雙手捂住腦袋，目光渙散地盯着眼前那個無比熟悉、無比虛幻的少年，回想起當初，那簡直就是荒唐的鬧劇。
尤萊亞微微搖頭，笑道：“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在你高興的時候，或是在你悲傷的時候，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守望着你，但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墮落不前，這樣不值得，我希望你能夠獲得幸福！”
“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
洛婭一邊用衣袖擦着淚水，一邊哭喊道：“謝謝你在開心的時候陪我大笑，在孤單的時候守候我，在悲傷的時候安慰我，我很榮幸……真的非常非常慶幸，我一直……都覺得能認識你是這輩子最值得慶幸的事！”
“嗯，我也是啊！”尤萊亞微笑地眯起了眼睛。
“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純潔、善良，但你是自由的，你應該飛翔於天際，而非被枷鎖扎向大地，我相信，就算沒有了我，你一定也能夠繼續成長起來，你的身邊不是已經有許多可靠的同伴了嗎？”
洛婭一怔，微微轉過視線，只見周圍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克羅索德、艾蘭、特蕾莎、卯月、羅蘭、阿伊埃爾、阿爾蘭法……他們都看着自己，流露出各異的表情，而這份情感，彷彿要將她融化。
這時候，洛婭覺得無比懊悔，那些對待她如此真切的同伴，卻由於自己的任性而被無情傷害了，一股負罪的心情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尤萊亞突然將手一伸，繼續說道：“大家都在這裏，都在你的身邊關心着你，所謂同伴，不就是在這種時候為你指點迷津的人嗎？”
“對，對的，你說的很對…很對！”洛婭無比內疚地低着頭。
看着如今的洛婭，金色的瞳孔逐漸恢復了光澤，新生一般的神態就像浴火的鳳凰，身上勾勒起亮麗的線條，彷彿重新恢復了生命活力。
尤萊亞略噙著笑意的薄唇，含情脈脈地看着洛婭，然後流露出一絲釋然地表情“你終於找到你真正需要的東西了，這樣，我也能安心走了！”
“走？你要去哪？”
洛婭急忙打了個激靈，當她看向眼前的虛幻，只見尤萊亞的身體就像一團朦朧的霧氣般緩緩消散，這令洛婭瞬間皺緊了眉頭。
眼前的尤萊亞本就不是純粹的個體，作為靈魂碎片存在於洛婭體內，但在她徹底解除心結后，歸附在洛婭心中的尤萊亞也將消失殆盡。
尤萊亞目光堅定地盯着洛婭，搖頭說：“我們終將別離，當你不再迷惘，那我的使命也將達成……說實話，看到現在的你，我很高興！”
“……我也是！”
洛婭沒有挽留，她靜靜地望着尤萊亞那漸漸消失的身影。
而淚水也不適合這場告別，洛婭將臉上的淚痕擦乾，然後將手放在胸口，朝尤萊亞鞠了一躬“非常感謝你多年的陪伴，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我也是！”尤萊亞同樣鞠了一躬。
“不過，我並不會消失哦！”
“……什麼？”
尤萊亞將手拍向自己的胸膛“我說過了吧，無論到什麼地方，我都會陪伴在你身邊，我們的心永遠都連結在一起，不論相隔多遠……就算有一天終究要別離，但那不是盡頭，我們的回憶會永遠連接在一起！”
“嗯……嗯！我們……永遠都在一起！”洛婭不停地點頭。
“所以，到那個時候，當你想起我的時候，就再次呼喚我的名字吧！”
緊接着，尤萊亞終於化作無數的光子消散在了空中。
洛婭視線定格了數秒，然後無比堅強地抬起頭來。
她已不再仿徨，也不再迷茫，他已經知道自己該做的事，以及自己想要做的事，為了這個目的，她不會再讓任何人付出犧牲。
至於那個不惜一切將她打醒，把她從地獄裏撈上來的人……
“……她在哪？”
洛婭匆忙搖晃着視線，尋找着那個人的身影。
“洛嵐……在哪呢？”
————
“你不過去看看真的好嗎？”
格雷眼中閃過一絲糾結，急切地看着身旁發獃的洛嵐。
洛嵐卻一臉平靜地轉過視線“你指的是什麼？”
“就是說……洛婭啦，她現在那種糟糕的狀態，真的有辦法讓她變回來嗎，我雖然不是很懂她，不過，留給我們的時間不是不多了嗎？”
“哈，你自己都說不懂，那你瞎操什麼心啊！”
“啊……是！”
洛嵐神色莊重地抬起頭“不過我還是能夠告訴你的，我不去看洛婭，因為我相信她，無論有多困難，她都能夠跨越，而這就是［洛婭］”
“相信……就只是因為相信？”
洛嵐搖頭諷刺道：“並不單單是這樣，就算講些現實點的話題也沒問題，正如一道格言：既擁有非人的能力，必然也經歷過非人之物！”
“而洛婭的心中一定也有她的執着，立於生死之上的東西，所以，她現在只是很迷茫罷了，迷茫令她失去了方向，她還陷再原地，尚未與過去訣別，她的內心就像彎來繞去的管道，只是這些管道中突然卡進了一些石子，無法順通，但只要把石子挑出來，她就能獲得重生！”
格雷茫然地搖着腦袋“但那個人不是已經死了嗎，雖然不敢去想，但如果艾伊娜因為我的過錯而死在我面前的話，我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行了，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一堆有的沒的！”
洛嵐不耐煩地扔起一顆石塊砸向格雷，然後抬起空虛的右手，自嘲地說道：“我現在都自顧不暇了，哪有功夫管別人，你說是不是啊？”
“……啊……嗯”
格雷立刻閉上了嘴，目光下意識地變得暗淡起來，他悄悄注視起洛嵐那幾近虛幻的身軀，簡直像是聚攏的霧氣一般，隨時都會消失。
洛嵐冷笑一聲“怎麼啦，你突然那是什麼表情？”
格雷沒有回答，只是一邊陰沉着臉，一邊沉默地盯着洛嵐。
而洛嵐也沒有再裝作無視，她低着頭看向自己的身體，臉上擠出一絲洒脫的笑容“啊，看來已經撐不了多久，不過，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
“做完……？你沒有覺得不甘心嗎？”
“……什麼意思？”洛嵐的表情微微一變。
“之前我有聽到他們的談話，你本來可以不用迎來這種結局的，如果只是要把洛婭擊倒這種程度，你根本用不着使出全力……”
洛嵐忽然伸出手，制止了格雷沒說完的話，語氣嚴肅地搖頭“這是我的選擇，我選擇在這裏退場，而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有意義？”
洛嵐意味深長地看着格雷“你覺得你自己和其他人相比，差了什麼？”
格雷低着頭，不甘心道：“……是實力？”
“不對哦，實力靠時間磨練就能變強，除此之外呢？”
洛嵐無奈地說：“如果只靠我的話，事情就會變得簡單，因為我能輕易打敗全部敵人，但如果沒有我呢，你們需要憑藉自己的力量打倒他們，面對那樣的強敵，你有覺悟嗎，有身為強者的覺悟嗎？”
格雷眉頭雙鎖，忽然陷入沉默。
他不像那些強大的神魔活過幾千幾百年的風霜血雨，與無數的敵人交手，但他也打贏過不少實力超越自己的強敵，曾經無數次接近死亡，而這也就導致了他的實力如拔苗助長般增長地更快，但這還遠遠不夠。
格雷想了又想，最後說出一句話“……我不怕死！”
“生命可不是讓你隨意當作投擲的骰子，而且……！”
洛嵐伸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光是拚死決命的話可稱不上覺悟，關鍵在於，你得有心，在這些人里，你的實力最差，不過，你要努力去思考，只要你才能辦到的事，在戰場上，你究竟能夠為誰，起到什麼樣的作用！”
說著，洛嵐挑了挑眉，臉上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道：“還是說，你以要守護的人並不在這裏，所以就發揮不了力量當作借口？”
“我可沒這樣說！”
“我也沒說是啊，總之，好好思考下這點吧！”
“……嗯，我會的！”格雷點了頭，然後就一直盯着洛嵐。
“……啊…啊，你一直盯着我幹嘛，別看了行嗎？”
“嗚……啊！不好意思！”
格雷連忙站起身來，並朝後退了兩步，尷尬地向洛嵐搖了幾下頭“那個……我是說那個，你比我想像中的要更強大，我有點更尊敬你了！”
“是嗎，那……謝謝”洛嵐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緊接着，她仰起頭，感受着清爽的風拂過臉頰，在過了沒多久的時間，她忽然聽到了一陣猶如黃鐘大呂的聲響，震懾靈魂的心跳。
這也使得她心中那顆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風向變了，看來，某個人終於回來了……”
洛嵐如釋重負地嘆息一聲，輕輕地將目光轉了過去，只見一名銀髮的少女，凌亂地步伐，急切地呼吸聲，緊張的心跳，她匆忙朝這裏跑了過來。
少女的臉上滿是自責，那看起來有些晶瑩剔透的眼睛散播着點點淚光，閃爍着悲喜憂愁，她急切地衝到洛嵐跟前，不由分說地將她緊緊抱住。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做了無法饒恕的事情，我的任意妄為給你，給大家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但是，我已經反省了，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擔心了，所以，所以……你能原諒我嗎？”
洛嵐沒有回應，良久，她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哼，憑什麼！？”
洛婭臉上頓時浮起一絲蒼白，表情也驟然僵住了。
緊接着，洛嵐用力將身上的洛婭推開，眼神冰冷地瞪着洛婭說道：“知道嗎，從來都沒有人敢這樣對我，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
“而且，還說什麼不讓任何人擔心，你以為你能做什麼？”
“我……我會努力的！”洛婭堅決地咬着牙。
洛嵐嘴角揚起了笑意“好啊，那你去打倒迪亞波羅吧！”
“……埃？”
“我說……讓你去打倒迪亞波羅！”
洛婭訝異地抬頭看去，只見她的臉上的表情忽然改變。
洛嵐平靜的微笑着，心裏卻是熱熱濕濕的，就似一場蒙蒙春雨灑在乾燥的荒地上一般，那份溫情，在心裏慢慢的流了個滿山遍野。
“將我沒能打倒的迪亞波羅打倒，那就是你的任務！”
“將迪亞波羅……打倒”洛婭呢喃了幾聲，但她沒有絲毫猶豫的情緒，無比堅決地點頭，這件事她不得不做，而這也是為之前犯下的錯贖罪。
“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如今的你……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說完這句話后，洛嵐的身影便漸漸模糊，透明的身軀彷彿包裹着意義不明的碎片，無數的空氣從她身上穿過，似乎就要乘風飄去。
“……剩下的，就交給你，我的時間已經到了，該走了！”
“等一下……你怎麼……你要去哪裏！”
洛婭忽然臉色一變，拼了命地朝她大喊，看着那幾乎就要在眼前消失的身影，一股生離死別的哀感湧入心頭，濕潤的雙眼頓時流出淚水。
她急忙大喊道：“——姐姐！！”
洛嵐有些駭然，強撐起所剩不多的意識，睜大了眼睛看着洛婭。
“你……剛才叫我什麼？”
洛婭努力地擦着眼淚“你不是說過嗎，輸的人……就要喊姐姐！”
“啊，我是這麼說過……啊～有點讓人不好意思，所以……還是算了！”
溫柔的聲音回蕩在空中，只剩下無數的塵埃留下片些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