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下）
“我說過讓你住手！”
寒冷的空氣似乎將伊安·桑頓的聲音凍得越發冷硬了。但林吉兒的雪球並沒有因為他的威脅而停止，她不是個會被威脅嚇垮的女孩，她將越戰越勇，直至將旗幟插在他的地盤上。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林吉兒大聲叫囂着，“反正我又粗魯又無禮”
“你的確是。”
在一個巨大的雪球打中了伊安·桑頓的臀部后，他終於不在埋頭於手上的活了。
“我是在幫你，你沒發現嗎？”
他猛地轉身，將鏟子扔到了一邊，大踏步地朝林吉兒走了過來，幾乎是本能的，那個原本英勇無比的女孩尖叫了一聲，一邊向後逃跑，一邊倔強地叫道。
“我不要你幫，誰要你幫忙了，你這個自大的傢伙。”
但在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嘴硬了。伊安·桑頓是個運動員，他只需要張開腿快步走兩下就能輕而易舉地超越她了。
“嗨！你幹嗎……”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伊安一把抱住，她恐懼地向下倒去，伊安·桑頓在她倒地的最後一刻墊在了她的身下，兩個人滾倒在了積滿白雪的草坪上。
“你真是個無賴！”
驚魂未定的吉兒依然改變不了她那兇悍的個性。她生氣地咒罵著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胳膊，抓起一大把雪，可她還來不及將雪抹在他臉上，他已經抹了她一臉雪。
“這是回報給你的。”
伊安·桑頓哈哈大笑着看着那雪順着林吉兒的衣領滑落下去，她看上去又冷又氣，渾身哆嗦還氣喘噓噓。他知道她又要開始詛咒他了，但是就在這瞬間，他突然想吻她，想幫她把冷氣吻出她的身體，把力量吻出她的手腳。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瘋了，現在他正趟在她家門前，而她所有的親人都在身後的大屋子裏，說不定正湊在窗前興緻勃勃地看着這一切呢。他不能吻她，她的確很漂亮，也很有意思，但他不能吻她，也不能喜歡她，她太倔了，就像頭小牛犢，只知道向一個方向沖，連回頭看一眼都不肯，他也許可以抽時間逗弄她一下，但是把她拉回頭？那可太費神了，他花不起這個功夫不是嗎？
伊安·桑頓知道自己所想的事都是正確的，他的大腦控制住了他的情感，但是任舊有一小縷不知道從何處溜出來的溫柔情懷促使他伸出手幫着林吉兒撩開了遮在她一隻眼睛上的髮絲。她似乎被他的動作嚇倒了，目光中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一時間連詛咒他的話也忘了。
“你在幹什麼？”她問他，又一次不由自主露出了目瞪口呆的樣子。她注視着他藍得透明的雙眼，在那裏面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自己的影子，真奇怪，她心想，雖然她討厭他，但是當她看見他眼中的自己時卻又感到了一絲快樂。
伊安·桑頓喜歡看她傻乎乎的樣子，他正想說些什麼取笑她時，突然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我們得站起來了。”伊安微笑着對林吉兒說，“你的男朋友正在我們的腦袋上呢。”
林吉兒用一塊大得能把她整個人都包裹住的羊毛披肩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她蜷着腿縮在沙發上，馬特好心地遞給了她一杯冒着熱氣的巧克力，接着坐到了她的身邊。
林吉兒滿足地吸了一口那濃郁的香氣，將身子靠向了馬特。她小口嘬着熱巧克力，一邊偷偷從杯沿上打量着那個正在和邁克兒打遊戲的男人。伊安·桑頓是個很知道籠絡人心的傢伙，看上去只是因為他太懶了，若是他願意，完全可以和所有的媒體搞好關係，就像他剛才火速用賽車遊戲和邁克兒套上了近乎一般。他遊戲玩得很棒，邁克兒已經連續輸給了他好幾局了。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邁克兒對他的欣賞之情，這個愣頭青把所有喜歡玩遊戲的人都當做是知己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關注攝影作品了？”
馬特突然問道，吉兒回頭看見他正在翻閱一本放在茶几上的攝影作品集，她伸手翻了下封面，看到了上面的作者名“阿列可賽·阿諾德”。
“這不是我的書？”她很肯定地說，“我不喜歡他這個人。”
邁克兒在白忙中抽出了一剎那的功夫瞥了一眼，立刻聲明那是他的畫冊，這不亞於告訴吉兒小甜甜是個處女。
“你要這個幹嗎？”林吉兒坐起了身子，嘴角不自覺抖了抖，看上去似笑非笑，“用來擦屁股？”
“芙羅的男朋友給我的。”邁克兒的車在過彎的時候終於超越了伊安，他大聲吆喝着揮起了拳頭，吉兒很明白他為什麼能超越，因為伊安·桑頓的眼睛壓根沒有在看屏幕，他正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呢，很明顯，他想看看她在得知道芙羅有了新男友后的反應。
為了讓他失望，也為了掩蓋自己的不安，她面無表情地又嘬了一口巧克力，放鬆地靠回了沙發里。但是馬特並不像她那麼擅於掩飾，他埋頭翻着那本畫冊，抬頭看着邁克兒，欲言又止。吉兒躲在他的陰影中觀察着他，他的失落**裸地展示着，連他睫毛垂下的動作似乎都在昭示着他的的茫然。這不是我喜歡的那個馬特，吉兒心想。可是她決定要幫幫他。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問邁克兒，目光卻停留在馬特身上。
邁克兒正全神貫注地沖向終點，因此言簡意賅地回答了吉兒的問題。
“大概是她去了巴黎之後吧。沒有多久，也算不上是男友，只是個約會對象。”他頓了頓，又想起了什麼，“她上禮拜回紐約了，我和她碰了一面，那男人也在。”
林吉兒將畫冊從馬特手中抽了出來，她翻開封面，看見了簡介上作者的照片。她猛地合上了書，遲疑着，猶豫着，隨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的名聲不好。”她面對着邁克兒，迅速地說，“他曾經被他的女助手告過，性騷擾。”
“你確定？”
回應她的並不是邁克兒。林吉兒扭過頭，拒絕去看馬特，她不願意在他臉上看到任何擔憂的表情。
“你聽到了么？”
她依舊對着邁克兒大聲說道，邁克兒的車終於搶在伊安·桑頓之前撞線了，他興奮地吹起了口哨，然後隨意地應了一聲。
“是的是的，我聽見了。”他興沖沖地對伊安提議道，“再來一局怎麼樣，離吃飯還有點時間。”
伊安笑着點了點頭。吉兒發現他的藍眼睛又看向了自己，這一次，那目光里似乎沒有了以往慣有的嘲諷，似乎……如果不是她眼花的話……還有那麼一點點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