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之死

大師之死

7

阿路逃了!

他背着包袱,那裏有條沉甸甸的鎖鏈,他以為要發跡了!

長久以來,他一直也想不通:為什麼他要管一個鑄劍的鐵匠叫爺,而那爺其實屬於三教九流,憑什麼他要如此低三下四。

人們曾道:“楚爺對我們很好,讓我們這些人衣食無憂。”

阿路卻不平衡,他總想着他要有自己的自由,而不是被人呼喝來去,更何況那個人原本只是一個下賤的人!他忿忿地想:“像他這樣的身份都能有這樣的地位,看來人沒有貴賤之分,那麼我為什麼不能騰達?”所以,他不甘心做一個下人。只是他明白,他沒有機會翻身,所以他比別人要痛苦,比別人要自尋煩惱的多。

而當他面對那條寒光四射的鎖鏈,他感覺機會來了!他捧着那條鎖鏈,彷彿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是的,人們仰慕楚家的鍛造手藝已久,只要找到買家,就會得到一大筆銀子,只要有了銀子,他就可以以錢賺錢,那時候,他就會富起來,他就會養得起下人,他就會為所欲為了。這些閃念在阿路的心理瞬間落了根,他不假思索地將鎖鏈包了起來,背在身上逃出了楚家大門。

阿路終於是喜昏了頭,他忘記了拿上鑰匙。其實,當時的恐慌讓他什麼也顧不上。待他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所犯的致命錯誤,不禁暗暗自責。見天已大亮,這條鎖鏈在他的身上就變成了燙手山芋,讓他感到後悔不已。只是已經沒有臉回去,一咬牙決定當給當鋪。

掌柜接到手裏,不禁笑了:“我們這裏不是牢獄,要這樣的鎖鏈幹什麼?”

阿路怒道:“掌柜的,你收不收?”

掌柜的看着他,捋着鬍子道:“那麼你要當多少?”

阿路囁嚅了半天,狠心道:“二百兩!”

那掌柜的突然冷笑道:“你以為你這鎖鏈是真金白銀么?是誠心拿小可開涮吧。”

阿路怒道:“誰拿你開涮了!純粹是沒有見過世面,你可知道這鎖鏈是有什麼打造的?那可是與幽燕刀一樣的材料打造出來的,這是楚家才有的東西,你再看着做工,你見過鎖鏈的連環沒有開口么?”

掌柜的一驚,果然覺出這條鎖鏈的與眾不同,起初他已看出這鎖鏈的材料不一般,只是不知道他竟然是名震江湖的幽燕刀的材料。他心中已然明白,這阿路一定是個竊賊之流,來此處銷贓。

那掌柜好整以暇道:“東西看上去還不錯,只是不可能值這麼多銀兩,頂多值一兩,鎖鏈再好,它也只是一條捆人的刑具,誰要它做什麼?更何況還是條沒有鑰匙的鎖鏈。”

阿路聽之,大為泄氣,瞬間感覺自己的如意算盤化作烏有,不禁悲從心來。只是心有不甘,哪裏肯一兩銀子就當了這條鎖鏈,繼而憤慨道:“掌柜的不收就算了!”說完,收起鎖鏈要走。

那掌柜的卻有些着急了,他見到那鎖鏈,自有打算。他已經察覺這鎖鏈是世間罕有的金屬,他想把他重新融化煉製,必定會打出一把曠世寶刀出來,那時候必定會賣個好價錢。如此一想,他攔住阿路道:“客官何須性急,小可聽你說起這東西的來歷,倒不失為一樣好東西,就信你一回,給你五兩銀子如何?”

阿路卻突然喜極而泣了,他已經看到了這條鎖鏈的希望。他搖了搖頭道:“不當!”

那掌柜的沉下臉來道:“久聞楚家三代至今,只打造過一把幽燕刀,從未打造過其它物件,而閣下似乎對這個東西的來歷胸有成竹,難道……”說完,眼睛逼視着他。

阿路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只覺得一股寒意爬上心頭,大喊道:“掌柜的休要詐我,我不當就是!”說完,撒腿慌忙逃開了。自此膽戰心驚,準備遠走他鄉,再作打算。他心恐楚家來人追趕,大路不敢走,專走僻靜小路、荒山野嶺。

那一日,在一山上小憩,不禁號啕大哭。感覺自己為了一條鎖鏈,東躲西藏,日漸憔悴,所謂如何?還不如當初五兩銀子當了,現在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找到買家。想起那掌柜的說沒有鑰匙不值錢,心頭暗苦。突然他一拍大腿道:“是了!這些日子就顧着趕路了,那一日聽有人喊配鑰匙,都沒有在意,何不配一把去?”不禁心頭一喜,手舞足蹈起來,感覺這鎖鏈彷彿有了用處,而他的餘生也有了指望。打開包袱,看那鎖鏈,寒光耀眼,說不出的舒坦。正在阿路渾然忘形的時刻,一把鋼刀砍向了他的脖子。阿路沒來及哼一下,身首異處。

那鋼刀的主人罵道:“哭的老子心煩。也不知道這小子有什麼寶貝,在這荒山野嶺偷偷把玩。”當他看到是一條鎖人的鎖鏈,不禁大罵晦氣。“這不是詛咒老子進牢房嗎?我怎麼會碰上這麼個瘋子,為了一條破鏈子。”當下用鋼刀將那鎖鏈挑起,扔的遠遠的。他在阿路的屍體上搜了個遍,然後吐了口唾液,揚長而去。

從此這條鎖鏈再也沒有下落……

8

瞎子道:“楚雲風因為這件事情大病了一場,直到很久才恢復過來。孤大哥對這件事情一直感覺過意不去,後來討了鎖鏈的鑰匙作為一個紀念,不忘人家的好處。”

霍知命嘆道:“可以想像,一個人的心血被人盜取之後是如何切心之痛。不過,我想這條專為孤前輩打造的鎖鏈即使沒有丟失,也是用不上的。因為孤前輩就要隨慧空大師出家了。”

“你錯了!”瞎子說,“如果這條鎖鏈沒有丟失的話,也許就不會有以後的那些事情了,包括我的眼睛不會瞎,慧空大師也不會死。”

霍知命驚道:“慧空大師……他那麼高的武功修為怎麼會?是誰殺了他。”

瞎子囁嚅了半天,終於說道:“還是‘幽靈鬼影’。”

“什麼?”霍知命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狼!”霍知命的心裏這樣說,他就是被東郭先生救下的那條狼!當時的很多人都是這樣評價這件事情。一代高僧想要度一條惡狼,最後卻死在了惡狼的劍下!

當人們發現慧空的時候,他定定地站在那裏,眼睛半闔,手掌平推在胸口前面,而手掌與胸口同時被貫穿。孤一鳴正跪在慧空的面前,不停地叩頭,悲嘶道:“大師,我豬狗不如啊!我對不起你啊。我對不起你啊!”程玉奇雙目留下的兩行鮮血已經干成兩條血路,四肢着地,仰天長笑着。每一個人看到這樣的場面不禁心頭一緊!霍元雄等幾人焦急的跑了過來,看到此情此景,不禁頹然跪地。霍元雄悲憤地拉住孤一鳴的衣領大叫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孤一鳴卻渾然不覺,依然不停地叩頭謝罪。霍元雄爬到雙目已瞎的程玉奇身邊怒吼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程玉奇猶自狂笑道:“難道你不會看嗎?孤大哥殺了慧空大師,殺死了啊!哈哈!”

霍元雄看到兩個人彷彿瘋了一般,心頭也怒火中燒,狠狠地給了程玉奇兩嘴巴,大叫道:“大師怎麼會中了孤兄的劍!獅子吼不是能夠震得住他么?怎麼會這樣!”

“我也想不通啊,我也想不通啊。為什麼會這樣。”程玉奇至此才號啕大哭。

“太可怕了!終於看到了這隻鬼!他竟然連慧空大師都殺得死!”當人們知道眼前跪着的那個漢子就是“幽靈鬼影”,不禁背脊生寒,有些人已經悄悄地走開了,生怕等一下是一場血戰。而有些人想起死難的同門,不禁抱着必死的信念,要討一個說法,而有些人感覺許多高手在場,無論如何也不能吃虧,壯着膽子混在人堆里。

霍元雄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孤一鳴會殺死慧空,而他也沒有那個本事,然而事實就在眼前,連程玉奇都一口咬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程玉奇哭的險些背過氣去,終於緩緩地道:“這些時日來,孤大哥追隨慧空大師修習心經,因其一直帶髮修行,我也跟隨參研。慧空大師說,孤大哥的劍法入了魔道,壞了他的心智,非一朝一夕能夠恢復。所以每當夜晚,他依然會病情發作,只是每次我及時發現,強行抱住他,慧空大師用獅吼功將他鎮住。近日來,我精神不濟,大師說,晚間他一人即可。我想想也是,就安心去睡了。誰曾想,待我趕到時,慧空大師已經與孤大哥打在一起。孤大哥拔起牆上的劍,我看到慧空大師突然很生氣,掌勢如風。我也沒有在意,只是站在一旁觀看,誰曾想……”

程玉奇對於慧空大師的武功從來沒有懷疑過,所以他才會好整以暇地旁觀。然而他哪裏想到,在慧空大師看到孤一鳴從夢遊中彈起的時候,並沒有立即阻止。他看着孤一鳴向自己襲來,電光石火地想起了慧禪,一股憐惜之痛爬滿了心頭,他看着孤一鳴狂舞着招式,不禁嘆道:“好端端的一個師弟怎麼會遭這樣的無妄之災。”他一揮掌,一股勁風迫得孤一鳴倒退了幾步。孤一鳴在牆上亂抓,終於抓住了一把劍,順勢狂舞起來。看到那狠毒惡辣的劍法,慧空大師目齜盡張,不禁怒火中燒:天底下竟然會有如此狠毒的劍法!無論是怎樣的人,他的心底到底是惡的!我佛為何能容得下“白天做人,晚上做鬼”的人!再想起慧禪的那一劍,更是怒冠雲霄,暗道:“你這魔障殺人無數,今天也該讓你嘗點苦頭!當下運勁發力,迫得孤一鳴遊走掙扎。拍出幾掌之後,心情突然明凈下來,看着孤一鳴被自己的掌風包圍,猶如大海中的一葉浮萍,不禁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少年時代自己對人生的迷茫之色,恰似如此形狀,更意識到一個前輩高人如此戲耍小輩,實在有違身份。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貪嗔痴,已經入了佛家所指的魔道,驚道:“我與這小兒有何區別?”不禁手中掌式一收,嘆道:“老衲嗔了,痴了,阿……”

程玉奇大叫不好,急去拉慧空大師,那刺完慧空大師的一劍已經狂掃過來,掠瞎了程玉奇的雙眼!

孤一鳴停止了悲嘶,突然長身而起道:“殺了我吧!為死去的人報仇!”

人們喊道:“對!殺了這個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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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幽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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