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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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在那一場戰役之後,霍元雄、蕭玉、楚雲雷的感情更深厚了,這樣的生死大戰,他們三個人還是第一次一同經歷。

蕭玉道:“老實說,我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那麼珍惜過生命,危險彷彿很近又很遠,只是死卻壓得你透不過氣來。”

霍元雄笑道:“說起來,我也是,因為我們畢竟還有人要救。”

楚雲雷撓撓頭道:“我雖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不過想,若你們死了,我還活着幹什麼,那可真是拼了老命了。”

三人大笑。

蕭玉道:“據說,那個道士被別沁將軍給殺了。”

霍元雄想到那個道士,說道:“他也是個可憐人。一輩子懷揣仇恨過日子,死了對他也許是個解脫。”

“這個人也真夠處心積慮的。聽說為了讓別沁出兵,先後害了別沁的四位老婆,都是難產死的。要不是第五位老婆生下兒子,那一場劫難是無法倖免了。”

“這個,我也聽說了。那個別沁沒有子嗣,愁壞了,恰巧這道士說有方法讓他有后,也奇怪,這道士果然有法子,自從別沁將軍用了他的法子,這將軍的妻子竟然懷孕了。不過這道士沒安什麼好心,讓別沁將軍的妻子天天吃吃喝喝,進補補藥,也不讓運動,這不難產還會怎麼樣?連連害死了四位女子,他卻掐算說修羅湖犯忌,這裏的村民都有反骨,所以害了風水,讓將軍無子嗣。這別沁一聽,就害怕了,在道士的鼓動下,果然出兵要滅了村寨。不過天算不如人算,別沁的第五位妻子出身貧苦,喝不慣補藥,也天生閑不住,對於生孩子的學問也多少懂些,反而順利地產下了一個男嬰。別沁大喜,這時候,因那女子對亡故的四位夫人略有所聞,憋不住心頭的話,就說了那四位前妻其實都是道士害死的。別沁一聽,才知道上了當,趕緊制止了軍隊。”蕭玉一口氣說完。

“是啊,差點兒我們就全葬在那裏了。”霍元雄鬆了口氣。

是的,只是差一點兒。回想那段經歷,扎巴克也在懊悔的想,額父為什麼不能再耐心的等待一下。如果他不那麼草率的一跳,他就不用死了。只是一切無法重演,也沒有人能預知下一步會是什麼。後來者用過來的眼光看發生的事,終究無法感知.

人常常生活在博弈之間,輸了就輸了,甚至要陪上性命。

那時,別沁將軍在最緊要的關頭出現了,他騎着馬安然地走在軍隊當中。他沒有說一句話,馬兒打着響蹄按照他的意願向前有節奏地走着。

所有的士兵停下了動作,嚴肅地看着他們的最高領袖。

別沁將軍揮了一下馬鞭,有人喊:“全體——集合!列隊!”所有的士兵有序地列起了方陣,唯有曾經意氣風發的道士充滿了詫異。

“別沁將軍!你這是——”

別沁將軍冷冷地看着他,悶哼了一生。有人喊:“來人!把他拿下!”

那道士沒有掙扎,只是發自內心的冷笑了!繼而仰天大笑,剛才對他唯命是從的士兵們暴怒的拳腳相加,打得他不能開口說話。

別沁將軍瞪着他,依然沒有開口,那憤怒的表情瞬間從臉上消失。他揮了一下手,有人會意,喊道:“把他帶下去!”

別沁將軍環視着士兵,他一路走來,看着倒在路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心沉如水。他終於嚴肅地問道:“怎麼會死這麼多人?你們是飯桶么!你們怎麼會打不過一群村民?”

這話彷彿炸雷,聽在村民的耳朵里,感覺生無希望,而那些士兵們也大氣不敢出,對這位將軍充滿了敬畏。涼風起,吹在人的脖頸,爬滿了寒意。終於有人道:“這群村民里有三個遊俠,他們一個人使刀,兩個人使劍,他們的速度太快,我們還來不及看清他們,就已經……”

“唔?”別沁將軍突然興奮地睜大了眼睛,他打馬向前,望向土堡。沒有人明白這位將軍的意圖。族長已死,雖然扎巴克臨危受命,他卻總感覺自己說話沒有分量,他和大家一樣,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匹駿馬馱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殺我士兵無數的那三個人站出來吧。”別沁將軍抬起頭,馬踏蘭花。

霍元雄等人不假思索的站了出來。有人喊道:“就是他們。”

別沁將軍看着三個威風凜凜的青年,心中不禁欽佩。人們仰望站在土堡上的三人,也不禁生出一絲敬畏來。想起他們手中的刀劍在剎那間要了許多人的命,不禁感到一絲慶幸。

別沁將軍終於開口說話了。“今日你們可知為何會來你們的村寨?”

霍元雄朗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是希望將軍高抬貴手,放過這些無辜的人。”

“無辜?你說得對!”別沁將軍穩了一下馬,沉吟着。“放過他們也可以,但是他們的命掌握在你們的手中。”

霍元雄等人一驚,卻見別沁將軍一揮手,眾人中閃出了嚴謹肅穆的儀仗。步伐整齊矯健,落地聲音嘡踏。餘人被這氣勢震得站不住腳,霍元雄等三人卻心中瞭然,不禁血氣上涌,熱血沸騰。

一場別開生面的大戰彷彿正是他們所期待的。

7

迎面一個刀陣。

刀手整齊,齊聲虎喝彷彿鐵骨錚錚,令地動山搖。

“我先來吧。”楚雲雷見是個刀陣,早已經來了興趣,一下跳到了刀尖幾寸的地方。

霍元雄和蕭玉含笑不語,知道人越多,楚雲雷越會豪興大發。

當下但見楚雲雷跳入刀陣之中。刀光閃閃,楚雲雷從容躲閃。每次彷彿要碰到楚雲雷得要害,他突然腳下一滑,躲閃開來。眾人駭然,見陣法雖然嚴密,卻傷不得楚雲雷毫髮,更頭疼的事,楚雲雷一直沒有出劍。眾人忌憚他手裏的劍,更加嚴密而小心的移動陣法。幾百回合下來,人們腦門見汗,有人氣喘吁吁。楚雲雷一聲長嘯,突然出劍,輕易地撕開一個口子,跳了出來。而有幾個人被楚雲雷的劍氣衝擊的把持不住,跌倒於地。楚雲雷贊道:“好嚴密的陣法,臨陣殺敵,果然有奇效。只是對付一個人反而發揮不出這種威力來。”

別沁將軍駭然道:“沒想到天底下竟然會有能在刀口下遊刃有餘的人。”

蕭玉笑道:“他原本叫劍底遊魂的,這本來就是他的本事。”他繼而嘆道:“看了這一場戰役,我才知道再嚴密的陣法,也會因為個體的差異而出現漏洞。雖然每個人能夠得到生歇,然而一旦遇到對手很強的時候,由於巨大的壓迫感,神經緊張,反而不得輕鬆,如此一來,那些體力較弱的、功夫較差的很快就變得笨拙了。”

別沁將軍點了點頭,笑道:“這一場你們贏了,我心服口服。下一場吧。”

話音一落,一隊長槍迅速跳出了儀仗,刀牌手翻身閃到長槍手前面,配合天衣無縫。刀排手旋轉着小刺盾牌護住身形,同時揮舞短刀護住長槍手下盤;長槍手挑、刺、掃、划,又快又狠,伶俐的氣勢令人肅然。

楚雲雷驚道:“好有氣勢的陣法,比起剛才的刀陣來,更是潑水不透。不過有點弄不明白的是,既然有這麼厲害的陣,何必還有剛才得刀陣?這陣法用在戰場上,勢必比刀陣更有奇效。”

霍元雄笑道:“雲雷這話錯了,是各有各的好。這種兵器間的配合,原本笨重、耗費精氣,所以適合近地作戰,對人實行大規模的包圍殲殺。但是機動性很差,而刀陣更適合追殺敵人,快速反應突髮狀況,這兩個陣法都實在是妙,只不過對付我們反而有些弄巧成拙,有些浪費。”

別沁將軍沒有聽到後面的話,對於霍元雄的見識反而露出讚賞的目光。黑色的掩映下,沒有人看得見。

“嘿!別啰嗦那麼多了,這場我來吧。”蕭玉早已經按捺不住。

楚雲雷嘆道:“我還是感覺這陣法比先前痛快,早知道不第一個了。”

蕭玉折了一根樹枝笑道:“我就用這個吧。我破陣沒有楚兄弟做得那麼萬全,會傷及到諸位弟兄的身體,所以在下還是用樹枝安全些。”

看了楚雲雷的從容,沒有人認為這是託大。每個人站准了方位,屏住呼吸盯着蕭玉的樹枝。

蕭玉跳進圈內,拎着樹枝,保持着姿勢沒有行動。

眾人摒着氣,看到不耐煩,雙方仍沒有動。

不知何時,尼瑪被格薩雷扶着來到了霍元雄的身邊,她偷偷問道:“元雄,他們為什麼不動手?”

霍元雄悄悄道:“他們都在尋找時機。我就說過,這樣的陣對付我們是弄巧成拙,只要我們不動,這樣耗下去,他們的體力也會虧損……”

楚雲雷點了點頭,剛要說“不會讓蕭玉這小子就這樣贏了吧”,長槍開始動了,刀牌手開始縮小包圍圈。

蕭玉叫聲正好,只見樹枝悠然揮動,一劍追魂,長槍手的手踝、刀牌手的腳踝均已經中招。眾人一陣麻痛,不禁陣法凌亂。蕭玉趁勢抽打,彷彿毫無章法,卻打得許多人抱頭鼠竄,陣法大亂,很快潰不成軍。人們一陣唏噓。

別沁將軍臉色難看至極,幸好天暗,眾人心情沒有糟到極點。

蕭玉笑道:“沒想到到頭來佔了樹枝的便宜,要是換了劍,怎麼可能用得上抽打,橫劈直刺怕是陣法早已經補上了缺口。”

別沁將軍嘆道:“不愧為少年英豪,能夠臨變運用樹枝的特性,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今天確實是打開眼界。”

別沁將軍的此番話令人大感意外,沒有想到一個桀驁不馴的將軍也會說出這麼中肯的話來。

霍元雄當下謙讓道:“承蒙將軍胸懷雅量,我等今天才敢獻醜。”

別沁將軍微微一笑,道:“既然還有一個人,那麼就再來一場吧。”

楚雲雷笑道:“這回是個什麼陣,想必比那個更厲害。”

“不,這回是我來!”別沁將軍立在馬上,手裏多了一把長槍。

8

沒有人不為霍元雄捏把汗!

不僅因為別沁將軍的槍厲害——他曾同時刺死兩頭猛虎:一槍直刺,回槍又是一刺,更因為高高在上的將軍,霍元雄又怎麼敢贏他?

霍元雄在地上跳來跳去,沒有出刀,銀槍閃閃,始終不離他的要害。

霍元雄清楚這是試探,所以他沒有急於出刀,別沁將軍也看出了霍元雄自信的步伐,心頭在冷笑。

“不要太自信了!”槍在別沁將軍的手中大力震響,彷彿輪出了一個圓,一下封住了霍元雄幾處要害。霍元雄扭動一下身體,勉強躲過。

眾人喝彩。

“好小子!”槍划個弧線,又十字划來,完美的一擊,令蕭玉與楚雲雷發出了讚歎的驚呼。

霍元雄知道該出刀了。

“晚了!槍悠忽直進,“嘶——”,沒有人看到霍元雄的刀什麼時候到的手裏,卻發現他的衣袖被槍挑成了兩半。別沁將軍的馬打了一個迴環,滿足地蹬着四蹄折回。

眾人歡呼!軍威震天,夾雜着尼瑪喊着霍元雄的名字。

蕭玉與楚雲雷卻鬆了口氣,而村民們忐忑不安,料想大難臨頭。霍元雄的衣袖被撕成兩縷飛舞着,彷彿訴說著失敗,而別沁將軍回槍立馬,卻怔怔地出神。

別沁將軍知道自己輸了,明明霍元雄的刀沒動,他卻感覺到剎那間眼前冰涼,帽子的紅纓掉了一小縷,刺得眼睛又痛又癢。

好可怕的刀!別沁將軍盯着幽藍發光的刀不說話,所有的人剎那停止了嘈雜。

“你的刀果然與眾不同,是把寶刀吧。”別沁將軍讚不絕口,目光始終落在刀上。

霍元雄將刀還了俏,

“你把這把刀送給我怎麼樣?金錢、美女、奇珍異寶,你可以隨便挑。”

“這個……不行,這是祖傳的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用他們一群人的命換怎麼樣?”別沁將軍指着村民。

霍元雄等人悠然變色,不禁暗罵別沁失言。

霍元雄突然仰天嘆道:“好吧,就用這把刀換那些人的命。”說完,將刀橫在了脖子上。

眾人尖叫。

“慢!”別沁將軍嘆息了一聲,“罷了,君子不奪人所愛。失去了主人的刀,也許它不會再有昔日的神采。我答應放過他們,自然不會失言。但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道士的話不無道理,這些人生有反骨,我不能不防,我該怎麼做呢?”

“歷史上有‘和親’一說,將軍何不效仿古人?”

“和親?哈哈,正和我意!”

蕭玉問:“元雄,問句不該問的,那天你真的想拔刀自盡么?”

霍元雄莞爾道:“沒有人不對生心存希望。我那天也是在賭,刀是我的命,而我也不能拿村民的命開玩笑,所以當時我只有作出自刎的動作,心裏自然希望別沁將軍就此作罷了,否則一心尋死,早已經死在當場了。當然,如果別沁將軍沒有表示,你們只能抬着我的屍體回來了。”

眾人又是大笑,楚雲雷道:“是的,元雄說的對。生,在一些大義前雖不足惜,但是沒有人不對生充滿了不舍。”

“哈哈,說的極是。否則人為何還要活着?”霍元雄道。

幾人頻頻點頭。蕭玉突然大笑道:“想來好笑,元雄的孩子還未出世,先倒弄了一本糊塗賬出來了。”

“就是,孩子他爹生性風流,這兒子還沒出世,已經有了風流債。”楚雲雷附和道。

霍元雄有點氣急敗壞了:“怎麼知道我偏生個兒子出來,而他們就剩個女兒出來。難道就不能都是男的或女的。”

其餘兩人相視大笑。霍元雄無奈的搖了搖頭,心底卻暗道:“孩子,是啊,未來的孩子,他會是什麼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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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幽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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