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琴美人

第七章 血琴美人

一個月後,易少默的內傷痊癒,他跟隨着綰罌上了曼珠崖。

遠遠望去,一大片白霧遮住了前面的路,讓人無法看清血琴山莊的真面目。

白霧濃重而詭異,且含有劇毒,能在頃刻間要人性命。

它常年瀰漫在血琴山莊的四周,久久不散。

血琴美人樹敵眾多,要她命的人不計其數,但所有想殺她的人皆有去無回,無一例外,其原因就在於此。

這時,綰罌停下腳步,取出一粒黑色的藥丸,示意易少默服下。

易少默接過藥丸,毫不遲疑的咽下。

“這是白霧的解藥。”她說。

他詫異的望了眼她。

一路上他雖沒開口問她上曼珠崖所謂何事,但不意味着他的內心沒有疑惑。

她詭異的解釋道:“忘了告訴你,我是血琴山莊的主人。”

“你就是血琴美人?”他震驚的盯着她。

沒想到武林盛傳的魔女竟是他的主子,這着實讓他感到意外。

“跟緊我,你要是迷路了,我可不負責。”她妖媚的一笑,繼續往前走着。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白霧裏,四周一片朦朧,什麼也看不清,唯一能隱約瞧見的只有腳下的血色曼珠沙華。

難怪所有前來找她尋仇的人皆命喪於此,無人能活着見到她,更無人能有命離開。

先不說白霧裏的劇毒能頃刻間要人性命,就算有了解藥,置身於這樣一個難辨方向的地方,必然會迷路,要想找到血琴山莊的具體位置簡直難如登天。

他緊跟在她的身後走了許久,路上看見許多死人骷髏,因劇毒的緣故,這些屍體腐爛的速度極快,死屍里的血流至曼珠沙華的根部,成為了它們的養料。

空氣里沒有絲毫的惡臭味,許是曼珠沙華的花香掩蓋了死屍腐爛的氣味吧。

腳下的血色曼珠沙華在鮮血的滋潤下更加鮮紅妖艷,彷彿是地獄的引魂者,指引着一個個亡魂通向黑暗的地獄之門。

半個時辰后,二人終於走出了這片白霧。

遙遙望去,一座精妙絕倫的秀麗山莊屹立在前面,黑色的門匾上雕刻着“血琴山莊”四個紅色大字。

人影閃過,一個白衣少年鬼魅般的向易少默的背後襲去。

易少默瞬間感應到背後有人,身形一閃,輕而易舉的避開了,隨後釋放出滿身的殺氣,冷酷的與白衣少年動起了手。

白衣少年內力深厚,武功招式與綰罌有幾分相似,放眼武林,難逢敵手,雖然他的招式變化無窮,虛實難辨,但若是遇到像易少默這樣的絕世高手,細看之下還是能發現幾處明顯的破綻。

幾百個回合后,白衣少年已有敗象,改攻為守。

“羽邀。”綰罌輕聲制止道。

白衣少年雖有不甘,卻仍是乖乖收手,閃身來到綰罌面前,單膝跪地,恭敬的喚道:“莊主。”

易少默見他對綰罌並無惡意,滿身的殺氣消散,但仍是警惕的盯着他。

白衣少年很美,美在他乾淨出塵、不容褻瀆的氣質,他的眼睛很純凈,猶如初生的嬰兒那般乾淨無邪,讓人難以對他設防。

綰罌親自扶起他,滿意的稱讚道:“武功有進步。”

白衣少年的臉上揚起一抹乾凈無邪的笑容,他不着痕迹的向易少默送去一個示威的眼神。

易少默冷漠的看了眼他,隨即無視他的存在。

這一幕自然逃不過綰罌的眼睛,她輕輕一笑,朝山莊走去。

白衣少年不悅的望了眼易少默,與他並肩跟在她的身後。

“恭迎莊主回庄。”眾人齊聚血琴山莊的門口,恭敬的向她單膝跪地行禮。

她隨意的掃了眼眾人後進了庄內。

血琴山莊的人個個身懷武藝,各有所長,皆是被她施過忘魂的人,忘卻一切,只忠心於她一人。

白衣少年名羽邀,是莊裏最得她心的人,他的武功曾得到過她的親自指導,是莊裏武功最高的人,因而他在莊裏的地位等同於副莊主,她不在時,分佈在庄外的各方勢力皆由他親自打理。

她有個習慣,每次回庄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溫沐閣沐浴更衣。

剛到溫沐閣門口,羽邀便伸手攔住了易少默,示意他不得入內。

易少默神色冷酷,無視他的警告,跟隨着她踏入溫沐閣。

羽邀再次擋在他的面前,不悅的說道:“默公子,你不能進去。”

“默,你退下。”遠遠的傳來了她的聲音。

易少默望着她的背影輕聲喚道:“罌。”

“安排他住南閣。”她對羽邀吩咐道。

“是,莊主。”羽邀喚來一個侍女,為他帶路。

易少默猶豫片刻后,冷漠的轉身離去。

羽邀深深的望了眼他的背影,轉身跟在她的身後,眼裏的嫉妒一閃而過。

溫沐閣深處有一潭天然的大溫泉,霧氣氤氳,溫泉沸而清。

一位青衣女子恭敬的立在一側,由於容顏盡毀,她終日矇著黑色面紗示人。

她叫青,莊裏的人皆喚她青姑娘,她是綰罌的貼身侍女,也是血琴山莊的鐵血管家,地位非同一般,她掌管着庄內大小事務與財政大權,庄內的所有開支皆需通過她的批准,包括羽邀所掌管的庄外勢力的開支。

青姑娘與羽邀一個主內,一個主外,相輔相成,無疑是綰罌的左膀右臂。

綰罌閉上杏眸,躺在熱氣騰騰的溫泉里靜靜的享受着。

羽邀隔着屏風立在一旁彙報着庄外勢力的情況。

等他一一彙報完后,她睜開雙眸,隨意的撥弄着青絲,問道:“他的身份查得如何?”

“屬下無能,他就像憑空出現一樣查不到任何信息。”

兩個多月前,她飛鴿傳信給他,讓他查出易少默的身份,但他動用了分佈在庄外的全部力量也一無所獲。

“繼續查。”她一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因而對羽邀沒有怪罪之意。

“是。多謝莊主寬恕。”羽邀欲言又止道:“莊主......”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她起身走出溫泉,青姑娘恭敬的上前服侍她穿上衣衫。

“他身份不明,莊主為何要帶他回庄,還讓他住您隔壁。”羽邀的語氣里有擔憂,但更多的是嫉妒。

“他傷不了我。”她自信的說道。

“可是......”

還未等他說完,她已經穿戴完畢,閃身來到了他面前,冷言道:“羽邀,你逾越了。”

“屬下知錯。”聞言,他立馬驚慌的跪下請罪。

他知道易少默能跟隨她回庄,必然是忘記了過去,只忠心於她一人,根本不可能有心傷害她。

他呆在她的身邊最久,他幾乎可以肯定莊裏的每一個人都是被她下了什麼毒才忘記了一切誓死忠心於她,包括他自己。

但他是自願忠於她的,因為他愛她。

而他從看到易少默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易少默也愛上了她。

莊裏的人都喚她莊主,連他都不例外,但她竟然允許易少默喚她的名字。

她常住的地方名叫血琴閣,隔壁的居所只有西閣、南閣兩個,西閣是他住的,可如今易少默剛回庄便能入住南閣,可想而知易少默在她的心裏是特別的。

雖然他知道她是絕情絕愛的,但他一直認為自己是離她最近的人,就算得不到她的愛,但在她的心裏他總是特別的。

可是現在有人分享了他的特別,所以他心生嫉妒了。

她走至梳妝枱前坐下,輕聲道:“過來。”

他遲疑的走了過去。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她看了眼他失落的模樣,繼續說道:“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最能明白我的心思。不要讓我失望。”

他身形猛地一震。

剎那間,他已掩去眼裏的失落與嫉妒,恢復了純凈的眸子。

他乾淨無邪的笑了,接過青姑娘手裏的白布,輕輕的為她擦拭着垂在腰間濕淋淋的青絲。

她滿意的微微一笑。

他雖得她器重,在庄內風光無限,人人尊他敬他,可這風光背後的苦楚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

不錯,他的確是莊裏最能猜到她心思的人,但他依然不了解她,走不進她的心。

她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她太神秘、太強大,沒有弱點,沒有感情,永遠都給人一種望塵莫及的距離感。

縱容如此,他還是無可救藥的愛她。

他知道一旦她對他失望了,他的下場一定會比死還痛苦。

他其實還有一個孿生哥哥,他們是一同被她帶上曼珠崖的。

那時,他的哥哥更得她的器重,他今日的地位原該屬於他哥哥的,但他哥哥愛上了她,並做了逾越的事,她盛怒之下將他哥哥囚禁在地下毒室里,裏面有上千種稀有的毒蟲、毒蛇和劇毒植物,每一種毒都能以以毒攻毒的方法解毒。

他曾向她跪求過多次,但每一次求情換來的是更重的懲罰。

她毀了他哥哥引以為傲的俊美容貌,廢了他的武功,還讓他做她的試毒人,每當她研究出新的毒藥就拿他做試驗,由於毒性侵體,他的雙眼變成了駭人的血眸。

自那以後他再也不敢為他的哥哥求情。

沒多久,他的哥哥自盡而死,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不恨她,你還年輕,別步我後塵。”

對他哥哥而言,愛她卻永遠得不到她,是一種刻骨的絕望與痛苦,而死亡卻是一種解脫,因而他含笑而死。

她雖然害死了他哥哥,但他恨不了她。

這幾年,他小心翼翼的留在她身邊,不容許自己犯一丁點錯誤,因為他不想步他哥哥的後塵。

他可以不奢望得到她的心,但他絕不能讓她對他失望,否則他連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了。

自建立血琴山莊開始,他就一直按她的命令悄悄追查着三個人:灰衣人、血宮主與左丘曲,他甚至覺得她建立山莊的最初原因就是因為這三個人。

奇怪的是,以血琴山莊的勢力,查了這麼久竟然都沒查到多少有用的信息,而她也從未放棄過追查。

夜晚,綰罌獨自坐在屋檐上賞月品酒。

“出來。”綰罌冷冷命令道。

如她所料,果然是易少默。

易少默走至她身邊坐下。

“找我何事?”她將酒杯倒滿,遞給他。

他毫不遲疑的接過酒杯,仰頭飲下,眼神複雜的望着她,問道:“我以前真的是你的侍衛?”

她隨意的“恩”了聲,滿是閒情逸緻的品着杯中美酒。

“可為什麼莊裏的人都是第一次見我?”不知為何,他總有種感覺,他與她不單單隻是侍衛與主子的關係。

她帶着調戲的口吻問道:“那你希望與我是什麼關係?”

他垂下眼帘,沉默不語。

她嫵媚的笑了下,施展輕功離去。

這一日,兩個僕人抬着一頂藏青色的轎子,尾隨着一個富商裝扮的年輕男子,遠遠的停在血琴山莊的入口處。

走在最前面的年輕男子神色焦急的盯着前面的一大片白霧,怯而止步。

他叫蘇紂,是個家財萬貫的富商,轎子裏中毒昏迷的女子是他唯一的妻子。

天下皆知,血琴美人是制毒的高手,世上沒有她解不了的毒,而他夫人所中之毒除了血琴美人,世上再無人能解。

“蘇某懇請莊主解毒救人。”蘇紂已經在此等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喊得沙啞了,卻仍舊不死心的請求着。

這時,兩個僕人無聲的倒地死去,綰罌鬼魅般的現身,為轎中女子搭了下脈,內心瞭然。

蘇紂望了眼倒地死去的兩個僕人,藏在衣袖裏的手不禁抖了下。

綰罌背對着蘇紂問道:“為了她賠上所有家產,值得嗎?”

綰罌解毒救人有個古怪的規矩:需奉上全部家產及一個特殊的條件,若非家財萬貫之人上崖求解藥,一律死。

蘇紂深情的望了眼自己的妻子,堅定的說道:“值得。”

綰罌輕輕一笑,笑聲詭異,讓蘇紂的內心猛地一顫,額頭滲出幾滴冷汗,好在他閱歷豐富,經歷過諸多大風大浪,他伸手拭去額間的汗水,只一瞬便已掩去眼裏的畏懼,恢復了常態。

蘇紂從懷裏掏出一大疊銀票,約有五十萬兩黃金,他雙膝着地,誠懇的說:“蘇某知道莊主解毒救人的規矩,除了奉上全部家產,還有一個特殊的條件。無論什麼條件蘇某都答應,只求莊主能救我妻子一命。”

綰罌隨意的接過銀票,蘇紂隨即起身。

整個過程,蘇紂都不敢抬頭看她一眼,只知她身穿一襲藍裙。

因為見過她容貌的人都死了,她的手段之殘忍眾所周知,若不是迫於無奈,他一生都不想踏足曼珠崖半步。

“毒素已經蔓延全身,她肚子裏兩個月大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蘇紂心中一痛,嘆息道:“保住命就好。”

“這是解藥。”綰罌遞給蘇紂一粒黑色的解藥,嘴角扯過一抹詭異的笑容。

蘇紂謹慎的接過解藥,小心的喂自己的妻子服下,他妻子的面色立刻恢復了紅潤,可見毒已經解了。

“多謝莊主。”蘇紂感激的說道,“不知莊主解毒的另一個的條件是?”

“你們的幸福。”綰罌妖媚的一笑。

蘇紂低着頭,不解的皺了下眉。

“解藥上被我抹了彼岸情毒。從此你們同生共死,男子觸碰此毒后一輩子不能人道,女子服下后一生都不再有孕,並且每月滿月需和男子交合,否則二人都將化作一滴黑水,屍骨無存。”

綰罌施展輕功,如同鬼魅,消失了。

“不......為什麼?”蘇紂痛苦的吼道。

“我最見不得別人幸福。看着礙眼,倒不如毀了。哈哈哈......”

曼珠崖上回蕩着綰罌詭異的笑聲,令蘇紂不禁渾身顫抖了下,心生懊悔,眼露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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