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各取所需
清晨。
紫衣男子如昨日一般,一大早便出門了,他施展輕功,一路飛至悉城郊外的一處宅院,隱在暗處,細細觀察着宅院裏的動靜。
這所宅院很大,佈局十分講究,處處都有機關,看似防範鬆懈,其實暗地裏每個角落都有死士日夜輪流守護,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而這所宅院的主人正是以武林第一高手之尊連任兩任盟主的林霸一,今年是他問鼎盟主之位的第五年。
據說他在暗中修鍊了一種邪功,已練至第八層,就快大功告成。
在他就任期間,曾以卑鄙的手段暗中剷除了諸多不服他的門派,對武林里的人多加打壓,半數的門派懼怕他的鐵血手段,被迫歸順於他,剩下的門派結為同盟,將勢力合併,一時之間倒與他的勢力不相上下,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長此以往,平衡必將被打破,一旦他練成邪功,稱霸武林是遲早的事。
而紫衣男子的目的就是暗殺林霸一。
經過這兩日的觀察,他發現要暗殺林霸一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全身而退。
宅院裏佈下的機關名叫“死相隨”,由十年前的“夜公子”親手設計而成,但無人知道“夜公子”的身份相貌,他創下這個機關后不久便消聲滅跡了。
“死相隨”機關巧妙複雜,變化多端,稍不慎便可觸發,是天下第一難解機關,至今還未有人能活着走出機關。
而林霸一的宅院裏所佈下的“死相隨”機關更加高明,在原有的基礎上巧妙的融合了巫蠱之術。
整個機關由諸多變化無窮的小機關合成,以林霸一的房間為中心圍繞在宅院四周,每個小機關都至少有一個死士看守。
若精通機關佈置、武功高深的刺客從外入內,小心避開,即可安全潛進林霸一的房間,即便不慎觸發了機關,一次也只觸發一個小機關,面對眾多死士的圍攻,仍有一絲希望及時抽身離去。
但若暗殺成功,林霸一死,他體內的蠱王也會死去,看守各個小機關的死士體內的子蠱立馬隨之而死,死士感應到子蠱已死後,便知道林霸一死了,立馬會觸發小機關。
此時的刺客必然已身陷機關最中央,只要有一個死士觸發一個小機關,所有的小機關都會以刺客為中心同時觸發,天羅地網,無處可逃,加上一群死士的聯手圍攻,刺客必死無疑。
蠱王極其敏感,只要林霸一的身體稍有異樣或中了毒,蠱王立馬就會將訊息傳遞給子蠱。
同樣的,若是先將死士弄暈或是殺死,死士體內的子蠱即刻會出現異樣,傳遞給蠱王,林霸一就能提前感應到危險,來個瓮中捉鱉,讓刺客有來無回。
紫衣男子眉頭深鎖,思慮了良久,反覆研究分析后,只想出一個辦法,那就是:同一時刻殺死林霸一和死士。
只要兩者同時被殺,那麼就不會再有人去觸發機關,一切做得悄無聲息,不留一絲痕迹。
這個辦法雖然可行,但實施起來難度極大。
首先,要找出每一個看守小機關的死士,一個都不能遺漏。
其次,暗殺林霸一與死士的人必須配合得天衣無縫,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池。
正當紫衣男子想得入神時,身後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誰?”紫衣男子神情戒備的掃視了下四周。
一道藍色身影瞬間來到在他面前,意味深長的問:“你想暗殺林霸一?”
紫衣男子見綰罌已猜出他的目的,當即殺氣十足,冷酷的向綰罌出手,企圖殺人滅口。
而綰罌的武功絲毫不輸於紫衣男子,招式柔中帶鋼,變化無窮,難辨虛實,極難應付,絲毫看不出她的武功師承何處,只覺得她的武功古怪詭異,聞所未聞。
不到片刻,兩人已過了不下百招,卻仍是不分勝負,誰也沒有佔到便宜。
“你傷不了我的。再打下去可就要打草驚蛇了。”綰罌好心的提醒道。
紫衣男子收手,冷眼看向她,問:“你想怎樣?”
綰罌走上前,伸出右手,愛不釋手的撫摸着他的臉頰:“這麼俊美的臉要是傷着了,我會心疼的。”
紫衣男子面色一沉,毫不憐香惜玉的拍開她的手,冷漠的吐出一個字:“說。”
綰罌不怒,反而一臉妖媚的笑了:“我可捨不得你死,我會幫你的。”
“條件。”在紫衣男子看來,一個人不可能毫無理由的幫助另一個人。
因利而聚,因利而散。
幫,意味着等價交換。
“蠱王是西域的至毒之物,百年難遇一隻,我要拿它做研究,所以我要參與你的行動。還有,告訴我你的名字。”既然查不出他的身份,倒不如直接問他。
紫衣男子猶豫了片刻,答道:“易少默。”
綰罌半信半疑的問:“不會是隨便編的一個名字吧?”
易少默冷哼一聲,一副信不信由她的模樣,轉身就走。
綰罌跟上他,與他並肩而行。
“易少默,就算沒有蠱王,我也會幫你,因為我喜歡你。我知道你不信,不過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
綰罌緊盯着他的側臉,自信的說著,她的眼神猶如獵人遇見了一頭極難馴服的獵物一般充滿着興奮與勢在必得的堅定。
易少默眼露淡淡的不屑,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沒看她一眼,自顧自的走着。
綰罌忽視他眼裏的不屑,轉移話題:“暗殺林霸一你有幾成把握?”
“五成。”易少默眼眸深邃,似是在盤算着暗殺計劃。
“‘死相隨’號稱天下第一難解機關。其實要破解它,有兩種方法。”
易少默沒有接話,靜靜的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其一,在同一時間殺了林霸一和死士。”綰罌篤定的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的計劃就是這個。”
放眼天下,看得透這個機關的人屈指可數,易少默沒想到綰罌身為女子,竟然也對機關佈置如此精通,不禁正眼望向她,眼裏有了幾分欣賞。
綰罌微微一笑,繼續說:“其二,殺了林霸一后,立刻用藥物延緩蠱王死亡速度,為全身而退爭取時間。”
易少默搖了下頭:“這個辦法我想過。但蠱王與其宿主同生共死,世上根本沒人能研製出此等藥物。此法行不通。”
綰罌停下腳步,自信的望着他:“若是我可以呢?”
易少默詫異了下,將信將疑的問:“你真能制出此葯?”
綰罌意味深長的答道:“你還是按原定計劃行事吧。我雖能制出此葯,但畢竟沒有試驗過,難保會有意外。”
其實綰罌有十成的把握能制出此葯,但此事事關重大,易少默不會輕信於她,為她而改變原本的計劃。
易少默微微點了下頭,表示贊同。
據西域古書記載:
要養成一個蠱王必須花費十年的時間,需將幼蠱寄宿於一個內力深厚的宿主體內,這個宿主被稱為原宿主,每日以毒餵養幼蠱,幼蠱成熟后成為蠱王,從原宿主體內破體而出,原宿主死。
蠱王的毒血是天下第一毒,其解藥就是原宿主的血,而原宿主已死,蠱王的毒血便成了無葯可解的奇毒。
除此之外,蠱王還有一個用處,就是控制別人。
成熟的蠱王能悄無聲息的被下在任何一個宿主體內,與之同生共死,將宿主之血餵給子蠱,子蠱便可與蠱王互通靈性,再將子蠱下在所要控制的人的體內。
若蠱王的宿主死,則蠱王死,子蠱死,子蠱的宿主一個時辰后死。
若子蠱的宿主死,則子蠱死,蠱王不會死,但會有所異動,以提醒蠱王的宿主子蠱已死。
除非蠱王或子蠱有所異動,不然哪怕醫術再高之人也無法查出體內蠱王或子蠱的存在。
綰罌曾根據西域古書記載研究過蠱王,但那本西域古書的最後幾頁被撕毀,因而對蠱王的了解不是很透徹。
這次,蠱王現世實屬難得,綰罌終於有機會能親眼一睹蠱王的真面目,好好研究它的毒性。
想到這點,綰罌的心情大好。
接下來的十多日,除了就寢時間,綰罌與易少默幾乎形影不離,每日清晨一同前去林霸一的宅院將看守各個小機關的死士一一查出,直至傍晚才雙雙歸來。
這日夜晚,二人終於將所有的死士一一查明了。
林霸一宅院裏的“死相隨”機關由二十個小機關組成,每個小機關都有三個死士日夜輪流看守。
“居然有六十個被下了子蠱的死士,林霸一如此心思縝密,真是不簡單。”
說話間,綰罌已經大大方方的隨易少默進了他的房間,隨意在他床上躺下,略顯疲憊的閉上了雙眸。
易少默見此,當即下了逐客令:“姑娘若是累了,就回房休息。”
綰罌絲毫未動,呼吸平穩,似乎睡著了。
易少默走近她,再次喚道:“姑娘......”
二人離得很近,他能清晰的瞧見她細長的柳眉、微卷的睫毛、挺拔的鼻樑和嬌嫩的紅唇。
細看之下,她雖沒有傾城之貌,卻也生得十分清秀可人。
他凝望着她疲倦的睡顏,眼裏的寒意減少了幾分。
就在這時,她睜開了杏眸。
他當即回神,迎上了她探究的目光,淡淡的說道:“夜已深,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多有不便,姑娘請回。”
她高興的問道:“你是在擔心有損我名節吧?”
他背對她:“男女授受不親,自古如此。”
她滿不在乎的隨口道:“若是我的名節因你而損,那你娶了我便是。”
他面色一沉:“姑娘雖是武林女子,但也該知道女子應當矜持,顧惜名節。”
她右眉輕挑,起身走至他面前,語氣不善的質問道:“你們男人整日留戀煙花之地,三妻四妾,見一個愛一個,何曾從一而終過?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憑什麼要求天下女子顧惜名節,從一而終?豈非可笑?”
聞言,他微怔,顯然不贊同她的這番離經叛道的話,卻又一時找不出反駁的話,只好沉默不答。
忽然,她嫣然一笑:“你在關心我。這是不是說明你開始有些喜歡我了?”
他冷漠的避開了她的目光:“既然姑娘不準備回去,那便留下吧。”
話音剛落,他已踩着腳步往門外走去。
她對着他的背影大聲問道:“承認喜歡我,有那麼難嗎?還是你害怕喜歡上我?”
他沒有回答,徑直離去,獨留一個孤傲的紫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