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拔劍四顧心茫然(二十三)
江子萱臉色一白,喃喃道:“不、不可能……石家重信,與你謝、謝家不同,他們斷然不、不會如此的……”
謝安然眼神複雜,似乎對她充滿無限憐惜,又似乎對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是惱火,改而抓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齒的說道:“子萱,你何必自欺欺人?我謝家現下是不如石家有權勢,可不管怎麼樣,那是太后的指婚,他石家怎麼會違背?”
此話一出,江子萱一改方才那可憐的模樣,冷靜的看着謝安然,道:“若、若他慕國婚,當初……就不會上我、我家中求婚,更不會……屢次三番的拒、拒絕長笙公主。石家,不是謝家,你……莫要以己度人!”
她話落,換成謝安然的臉色慘白,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只是化成一聲長長的嘆息,輕聲問道:“子萱,你還在怨恨我嗎?”
她搖頭,她對他已經無所謂怨恨,怨恨那樣的感情太沉重,就像她對江月紅一般時時刻刻都惦記着要對方付出代價。這樣的沉重,多了她是無法負擔的,他既然與那件事情無關,她又何必對他有怨恨?
可是,這樣的答案,顯然不是謝安然想要的,他一下變得激動起來,長臂一伸便將她摟在了懷裏。
“子萱,我知錯了,我知錯了……我父親也後悔當初的決定。我們和好吧,好不好,和好吧……”
江子萱自是不願意與他如此親近的,她想要推他,可他到底是個男子,即便平時不習武術卻也足夠將她的雙臂鉗制住。
無奈之下,她抬起了腿想一腳將他踹開,可是她與他貼得實在是太近,根本無法踹到他,她只得退而求其次,使出吃奶的力氣一腳踩在了他的腳背上面。
他臉色乍變,吃痛非常,卻並不鬆手,反而將她越摟越緊。
“子萱,你打吧,我由你打,等你出夠了氣,便不會再恨我了……”
“是我謝家識人不清,現下我們已經知錯,長笙也好,你二姐也罷,都不如你,都不如你……”
“子萱,我已經想好了,就如同你所說的,江月紅做下那樣的事情,自然不可輕饒,等她生下孩子,我自會將她綁起來任由你處置。”
他說著說著,聲音從起初的高聲咆哮變成了現下的輕聲呢喃,低沉中帶着幾分沉重的懺悔和痛苦。
江子萱心下黯然,悔不當初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無力,就像她之於謝安然,石尉寒之於她……
他們幾人似乎陷入了一個怪圈中,擁有的時候不以為意,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對方的可貴。
或許是同病相憐,或許念在舊情的份上,當江子萱面對極度悔恨的謝安然時,神色漸漸緩和下來,沒有如同方才那般抗拒他。
“安然,你……先放開我,我們坐、坐下來再談吧。”
謝安然搖了搖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滔滔不絕的敘述着他這些日子以來所遭受的煎熬。
“子萱,我好後悔,若是能從頭來過該多好?我定然會光明正大的行事,不讓江月紅抓到把柄,也會努力出仕,不以國婚為踏腳石……”
江子萱暗嘆,謝家因為慕國婚而落下了遠世交的惡名,到頭來,長笙公主卻一心掛着石尉寒,他們謝家的所有辛苦皆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在反思江月紅,當初謝安然利用江月紅,結果到頭來,卻反被江月紅所操縱,累得他謝家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這重重打擊下,一向是天子驕子的他怎麼能受得了?
江子萱隱隱明白,他現下所祈求的並不是她的感情,而是她的救贖。在他看來,似乎只有她再接受他,所有的痛苦才能慢慢被洗刷掉。
思及此,江子萱越發覺得謝安然可憐。看着脆弱無比的他,她不由想到了石尉寒,石尉寒比他小了幾歲,卻能夠奮發自強,不走家族安排的便宜路徑,獨自到沙場上面拼搏……
她不覺笑了起來,石尉寒真的是個偉岸丈夫,也難怪長笙公主對他心心念念……
她這剎那的表情一下被謝安然所抓住,謝安然的臉色變得鐵青,道:“你可是在笑話我?”
“沒,我、我只是想到了尉寒……”
她話出口,方覺得不妥,卻已經難以收回。
謝安然冷冷看着她,半響后忽然笑了出來,道:“子萱,你怎麼能夠和長笙那個下作的女人一般,將心思都放在了石尉寒的身上?”
謝安然現下這副模樣,分明是怒氣爆發的前兆,江子萱手腳並用開始掙扎。她的兩手死死撐在他的胸脯上,欲拉開兩人的距離,她的腿腳也無目的的亂踢着。
可謝安然就好像凜然不動的鐵人般,鉗住她的臂膀絲毫沒有放鬆。
她掙扎着,忽然發現面前一黑,不由大叫出聲,嘴唇卻被他霸道的含住。她張嘴去咬他,沒有料到,被他得了機會,一把鉗制住她的下巴,迫得她張大嘴方便他的舌頭長驅直入。
她的雙手開始捶打他,眼中淚珠滴了下來,真是後悔今早出門的時候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她是去了石家而不帶她隨從。現下,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相比她的痛苦,謝安然似乎很享受與她的親密,他吻着她,舌頭在她口中勾勒,不放過每一個地方。
他的一隻手,慢慢在她的腰際遊走,似乎不再滿足於這般的摟抱和親吻。
感到他呼吸急促,身體溫度不斷上升,好像什麼地方硬了起來,江子萱雖然不太明白,但本能的感到了害怕,真希望此刻有人能夠闖進來,哪怕是將這不堪入目的場景看去,也好過讓她承受他帶來的屈辱!
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求,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驚呼。謝安然回神,終於放開了她。
還不等她有所反應,門口的人便不可思議的說道:“三娘?可是你?”
江子萱的身體一震,幾乎不敢回頭,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來的人,怎麼會是石尉寒的母親?這讓她以後……
她不回頭,石夫人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扭轉向她。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江子萱是滿目的氤氳淚水,而石母從最初的震驚變成了憤恨,想也不想一把甩開了她,道:“虧得我兒時時記掛着你,你竟然趁着我兒不在京城的時候與謝安然私會,真是……”
後面的話,石夫人並沒有罵出口,她一貫有好的素養,此時即便氣急也只是臉頰脹紅,咬牙切齒而已。
“不、不是的……我不、不是自願的……”江子萱怕了,想要去拉住石夫人,給她解釋清楚。
哪知道,石夫人嫌惡的避開了她,道:“還敢狡辯?你若與謝安然沒有私會,怎麼會在這裏?這京城上上下下誰人不知道這是謝安然的產業,你若真對我兒有心,難道不知道避嫌嗎?你若不來這裏,怎麼會有方才的一幕?”
說著,石夫人不欲多留,好似此地有瘟疫般,疾步往外面走。
江子萱上前,欲追出去,誰知道,謝安然卻一把拉住了她,道:“子萱,你何必呢?石家一心要石尉寒娶長笙公主,現下正愁着沒有一個適合的借口與你退婚,你以為你的解釋他們還會在意嗎?”
江子萱怔住,若真是如此,那她解釋不解釋都已經無所謂。
謝安然見她不動,又想上前摟抱她。
卻被她一下掙開,在他來不及反應時,她舉高了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冷冷看了他一眼,使得他不敢再糾纏。
可是,等她擺脫了謝安然再追出去的時候,哪裏還有石夫人的影子?
她有剎那的茫然,站在街頭看了許久,風一吹,蕭索無比。這才回了神,雖然知道謝安然所說的話可能是真的,石家正愁找不到借口與她退婚,今日的事情剛好稱了他們的心,她此時上門解釋不過是枉然,無異於自取其辱。
但是,她不想就此放棄,在她好不容易意識到石尉寒的好時,卻要與他擦肩而過。
她急急忙忙上了馬車,命車夫速速趕到石家,馬車一路飛馳,險些撞到了路邊的行人,她卻還是嫌慢,只恨不能生出一雙翅膀,立時飛到石夫人的面前。
眼看着就要到石家,她的心還沒有放下來,馬車便停了下來。
她心裏惱怒,掀開車簾對車夫道:“作何不走?”
“小姐,前面有官差傳旨,路都已經被官兵圍了起來,哪裏還能走?”
聞言,江子萱霍然抬頭,見到前面一排長長的隊伍,身上穿着暗紅的衣服,可不就是宮裏傳旨報喜的人?
她的雙手緊緊握住,指甲掐在了肌膚里,心裏還是抱着一分僥倖,走出了馬車,一步步向著石家大門靠近。
透過層層人牆,她看到了跪在門口接旨的石家眾人。
隨着傳旨官一聲‘今特將十一公主長笙指給石家大郎為妻,欽此!’后,石老爺和石夫人口頭謝恩,石老爺雙手高舉將那份懿旨接了過去。
一時間,江子萱只覺得手腳冰涼,四周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