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肝膽相照
史書記載秦末時期,正是接續了春秋戰國以來“高岸為谷,深谷為陵”的社會大變動格局,貴族因其腐化墜落走向沒落,而低層貧民階級不斷崛起。
秦始皇夷滅六國,創建出一個削平化的社會結構,更使往昔的六國貴族與遊民草莽處在同一社會地位上,由此才會有“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記得清代學者趙翼論秦漢之際的轉變時,曾曰:“自古皆封建諸侯,各君其國,卿大夫亦世其官,成例相沿,視為固然。其後積弊日甚,暴君荒主,既虐其民,無有底止,強臣大族,又篡弒相仍,禍亂不已。”
楚漢相爭,表面看似劉項二人在爭奪天下,背後其實是平民階層與六國舊貴族之間的政治角力。
楚地原本僻處南方,經歷多年文明化的過程,逐漸融入華夏。不過楚人終究野性未馴,保留了中原貴族失去的尚武精神,所以秦滅六國后,民間卻流傳着:“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戲謠。
而不讀史書,號稱學萬人敵的楚**功貴族的後代項羽就得以趁時而起,成為抗秦力量的中流砥柱。另外一支抗秦主力則是好酒及色的地皮流氓劉邦,麾下文武將相,幾乎兜攬了三十六行人物,英雄莫問出處,在逐鹿天下的過程中,各個都立下汗馬功勞。
若非今日親眼所見,定然不信這群烏合之眾在史書上竟留下光輝的一頁,我龍天羽來到這爭雄亂世,與天命相抗,誓要洗刷清空這段歷史,重新譜寫。
龍天羽想到此處,眼中殺機頓起,罩住首席處正在縱酒放樂的劉邦,不知為何自己來自法治社會,卻接連在這個時代湧起殺機,或許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緣故,半年的時間裏,漸漸懂得了亂世的生存規則,弱肉強食,面對敵手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沒有對錯之分,唯有生死之別。
手中緊緊握住破軍寶劍,盯向首席座位,劉邦此時酒勁上涌,言行舉止更是放蕩不羈,頻頻向身邊的大小人物敬酒,並盯着宴席中央歌姬的粉頸玉臂,酥胸**不放,口水連絲流下。
龍天羽將劉邦的表情舉止盡受眼中,不由對他印象更打折扣,想到垓下之戰,最終以漢勝楚敗收場,項羽早年雖學過萬人敵,卻不懂得戰爭乃政治的繼續,認識不到貴族勢力走向衰亡,而平民階級登上歷史舞台的時代,反說“天亡我,非戰之罪!”,豈非荒謬?無怪後人稱他為“呆霸王”。
而出身低微的劉邦則不然,他鄙棄史書,背信棄義,不學無術,卻通權達變,視貴族禮儀規則如同無物,歷史學者對他的評價只有“高深莫測”四個字,不然像張良、韓信、蕭何這等奇人神將,怎會盡數臣服於他的麾下,聽候調遣!
龍天羽不斷暇思,身旁同席的夏侯嬰見他臉色異樣,眼中射出凜然正氣,不由愕然道:“龍兄弟是否有心事?”
龍天羽淺笑道:“夏侯嬰劍法高明,膽識過人,難道甘願埋沒於此嗎?”
夏侯嬰輕嘆道:“實不相瞞,我苦練劍法九年已,只為將來有所作為,征戰沙場,只可惜大秦…哼…小人當道,投路無門,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等待時機了。”
龍天羽點頭道:“不錯,暴秦失政,二世昏庸,時機馬上就要來臨,夏侯兄施展抱負的機會就快到了!”
夏侯嬰嚇得臉色蒼白,沒想到他竟當面講出如此言語,左右顧盼,眾人皆欣賞歌舞,無人留意,遂低聲道:“龍兄弟果然乃非常之人,不知兄弟又有何打算?”
龍天羽微微笑道:“好男兒志在四方,所謂亂世出英雄,倘若小弟預料不錯,月載之後必會有勇者因不滿秦暴證而揭竿起義抗秦,到那時天下風雲驟變,群雄趁機而起,大丈夫便應當審時度勢,干一番豐功偉業!”
夏侯嬰渾身一震,想到自己雖然志向遠大,卻也未想過推翻強秦,何況秦朝統一六國后,擁兵百萬,驍勇善戰,何人敢起義抗秦?驚訝道:“這些話要是傳將出去,掉腦袋尚輕,恐怕要誅連九族,為何龍兄弟對夏侯嬰如此信任,推心置腹呢?”
龍天羽豪氣道:“我敬夏侯兄乃鐵骨錚錚的漢子,天羽平生最喜歡結交此英雄,故有不吐不快之感!”
坐在旁席的蕭何卻隱約聽見,低聲欽佩道:“兄弟此番話語,便註定龍公子將來必是叱吒風雲的人物,蕭某佩服!”
此時歌舞已罷,歌姬紛紛退下,一身華服雲髻的少女,婀娜坐到上席呂公的身邊。同席的尚有幾位家眷親戚,其中一位六十餘歲的老者,鷹鼻瑣目,劍眉濃宇,身軀魁梧,一看便知非等閑之輩。
龍天羽微感愕然,心忖看不出這位老先生氣勢不凡,竟是位用劍上等高手。
呂公舉杯敬酒道:“老夫遷於沛縣不久,雖身為縣令卻難得認識諸位鄉親顯貴,今日小女雉兒十八房齡剛滿,藉此機會邀請諸位同宴,如若有幸欲為小女尋得好夫家,哈哈…”
此刻一名僕人走到呂公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呂公捋着鬍鬚站起身,來到劉邦等人席前,說道:“這位劉公子出銀萬兩,而禮帛中卻未有此銀數,難道是愚弄老夫不成?”
劉邦將壇中最後一杯酒灌入肚中,抹嘴挺胸道:“公子?什麼公子?老子身上可是分文沒有,談何萬兩?這你也信,真是笑話!”
接着起身晃晃悠悠,轉向後席道:“兄弟們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在此獃著怪悶得慌兒,走,出去他娘的涼快去。”言罷邁步便走。
就在這時,忽然身影一閃,那位劍眉濃宇的老者一把抓住劉邦的后心,臂力驚人,倏地將他整個身子拔起,舉過頭頂,喝道:“你這廝,敢在呂府撒野,活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