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魂歸九天
九重山，應該才是我的歸處。
馬車一路急行，車上我與尹世皆不出聲，四周一片安靜。
行了足有半日時光，馬車才停下，“國師大人，天色以晚，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再動身，可好？”
“好。”尹世從來都是如此的平靜，真可謂是天塌不驚。
“玉是誰害的？”晚上，我們同桌而坐，面對面吃着晚餐，我終於忍不住問。
“你不相信是古凝帝所為？”他喝着茶，坦然的問。
“當然，絕對不會是他。”我從沒有如此的肯定過，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的肯定，也許是我相信軒，也許是我相信軒聽說玉死了的消息后的表情，也許是我在懷疑尹世。
“是錦泓。”結果他的回答實在出我的意料，我手中的茶杯一晃，頃出不少茶水，“怎麼會是他？他為什麼要害玉？”
“也許是因為權位，也許是因為氣憤，不過，玉此身的壽命就是如此之短，不論是誰，不論是用何種方法，他都逃不過這個終劫。”說到生死命數，尹世總是表現的很自然，好象他就是那位死神，勾去一個個生命的死神。
“那你什麼時候死？”我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好奇，衝動之下，問出了口。
“以你之後。”結果他的回答讓我剛喝進嘴的茶水全都噴了出來，“咳咳～”
“其實你很清楚，自己會什麼時候離開，是不是？”他笑着，微微的喝了口茶，“原本我還不相信你所說的松柏之仙，不過後來我卜了一卦，結果讓我相信了一切。”
“一切？”我記得我只跟你說過一個松柏仙啊？
“松柏仙的存在，還有你的仙資，而明日午時便是你歸仙之時。”尹世說的一本正經，怎麼看都不像是拿我開涮。
“哼！”我淡淡一笑，不敢多說什麼，畢竟這些東西現在我說了他也不會信，不過如果說是現時的我，那麼明日午時真的很有可能會歸去，至於仙就不可能了，我是回去，回到我那個來時的時空，回到我那個大四的身體裏，繼續過着無人問津的生活，不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也許那樣更好，傷了痛了，才知道情不能碰。
“那公子好好休息，天亮我們再起身。”
“嗯，明天見。”關上房門，來到床前合衣躺下，我竟然怎麼也睡不着，最後的一晚，最後的一夢，為什麼如此的難來。
數着羊，一隻，兩隻，三隻……
三百五十六隻，三百六十隻，四百……
迷迷糊糊的，我睡著了。
不在九重山頂，不在仙宮，只是一個花園，園中各色鮮花爭奇鬥豔，潭中的碧水帶着淡淡的霧氣，裊裊升騰。
“這裏是……”我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着一種模糊的熟悉感。
“你還是來了！”輕輕一聲嘆息，帶着淡淡的失落。
“你……”我回頭，看着潭中霧氣里的人，“你怎麼會在這裏？這裏是什麼地方？你為什麼可以站在霧氣之中？”
“你又猶豫了，是嗎？”他一直那麼淡笑着看着我，連問話也是如此，不變的容顏，卻是不同的氣質，與當初的那個玉完全不同。
“猶豫？”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是情嗎？還是愛？還是自己？或者說是他？
“嗯，每次猶豫你都會來這裏。”他慢慢的飄來，最後來到我的面前，卻還是站在潭中，雙腳落在碧水之上。
“我該回去了。”我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他，面對這樣的問題，我轉過了身，背對着他。
“嗯，下次再見。”說著，只覺得身體一輕，面前的一切變得模糊，最後就是白色一片。
“原來是夢。”看着床頂白白的帳頂，我嘆了口氣，這些真假不辨的夢，似是在說明着什麼，可是我就是貫串不起來，分不清前後，看不清其中的微妙，而夢中的他們從來不與我說清道明，就像猜迷似的，點到即止。
“公子，我們應該上路了。”門外是尹世的聲音。
“嗯。”我起身隨意梳洗了一下，便出了門，尹世就站在那裏，手裏拿着一些包子遞了上來，“早餐，車上吃。”
“嗯。”我接過手，沒管什麼車不車上吃，一邊啃着，一邊隨他下了樓，上了車，繼續我們歸去之途。
“為什麼這麼急？”車上，我啃完了一個大包子，拍了拍手，有些好奇的問。
“有人盯上了我們。”尹世從車窗向外看了看，“希望在回到府里之前，不會被追上。”
“回府？”我一愣，“我們不是去九重山嗎？”
“你沒看到竹林深處是什麼嗎？”尹世收回目光，安身坐好，閉目養神起來。
“石壁……你是說……”我這才回過神來。
“嗯。”他點了點頭，不再多話。
車上除了我只有他，他不出聲，我又與誰說話，結果如此平靜的一路行去，不過還好，車后之人並未追上我們，所以可以說是一路安全。
下了車，我抬頭看着接近當空的太陽，“午時！”
尹世只是一笑，“公子現在就要去九重山？”
“不錯。”我盼的就是這一天，既然都到了門口，哪有不去之理，所以我毫不猶豫，先一步進了國師府，直奔那個熟悉的方向，明明在這裏就像是一個迷宮一樣，但是此時的我，就是很肯定前行的方向，竹林就在那裏，九重山也在那裏。
我步子越邁越快，尹世卻緊跟其後，一步都未落下。
“怎麼上去？”可是來到竹林之底，面對着削壁，我無奈停步，回頭。
“前面。”說著，他上前一按，石壁上移開了一個口子，也許應該說是一道門，“請！”
“嗯。”我點了點頭，先一步走了進去，長長的階梯，一直向上，似乎沒有盡頭，就像當初我爬九重山的感覺一樣。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逝去，眼前漸漸的有了光線，而那道光線漸漸的變大，變成了點，變成了一個光球，最後成了一個光明的門，跨出門的那一刻，迎面而來的狂風，我不由的向後一仰，差點倒下，還好尹世一把拉住了我，“小心！”
“這……”感覺着四周風勢之強，一回頭，自己竟然是凌空站着，只有腳下那一階方寸之地。
“這是九重山的山頂。”他從身後扶着我，儘力幫我穩住身子。
“嗯。”這裏我來過，不知道是幾百年前，還是幾百年後，反正對這裏，我有熟悉的感覺。
“那麼就上去吧！”他說著，輕輕一推，我幾步便跨了上去，站在曾經一身狼狽的地方，看着眼前的一片空白，沒有了古松，沒有了岩石。
花呢？
我一個箭步沖向崖邊，想要尋找那朵晶瑩剔透的小花，似乎它的存在於我有多麼的重要，似乎它與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花塵！不要！”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崩緊的神經不由的一顫，在崖前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步子。
“你回去吧！”我沒有回身，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他，看到那個最讓我猶豫，也傷我最深的人，我怕見了他會讓我猶豫，讓我傷心，讓我壓抑自己去接受他所給的一切，好的壞的，所以我淡淡的回了一句。
“不行！你想幹什麼？”他的語氣帶着威嚴，就像一個高高在上之人尋問下位的人一般，而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
“我想幹什麼是我的自由，不用古凝大帝在這裏費心。”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終於回身直視着他，在他的身後是奇大哥，此時他也正盯着我，一見我看他，馬上就向我搖了搖頭，說明了他的意思。
“你是我的帝后，你懷的是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費心？怎麼可以不費心？”他不快的沖我吼道，長長的袍角在列列狂風中飛揚，不過他站的很穩，不像剛才的我一樣。
“帝后？孩子？哈哈哈~”我一陣長笑，帶着狂妄之姿，向後連退了兩步，“算了吧！我這個帝后根本什麼都不是，在宮中連個丫環都不如，至於這個孩子……也不應該存在。”
“不！你存在着，孩子也存在着，你不能就這麼選擇了它的生死。”軒急着向前跨出數步，不過我一個冷漠的眼神就止住了他的前行，“可我能選擇自己的生死，不是嗎？”
“不！你不能！你是我的……”
“別再說什麼帝后了，我可不想再被這個空頭銜欺騙，我是洛花塵，不是什麼暮雨公主，也不是什麼帝后，因為我來自另一個時空，我有着不同的靈魂，有着一夫一妻制的觀念，所以我不適合這裏，不適合皇宮，更不適合你，算了！我走了，回去了，那麼一切就都結束了，痛苦與傷心，還有我們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決定了，選擇了，我的心還是在痛，淚還是在流，滑下臉頰，而腳卻沒有忘了一步步的向後移去，最後腳下再無一物，身體自然的倒下，而我的手慢慢的抬起，手上的那個鐲子正閃着光，比陽光還要耀眼。
“不~”軒的臉在這一刻徹底的扭曲了，他的聲音已經失真，至少在我的耳中，在我的眼中，看着他探出崖邊的身體，還有伸出的手，我笑了，帶着淚笑了，吐出最後三個字，“謝謝你！”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麼美麗的夢，不過，現在夢也應該醒了，人總是要活在現實中的。
我慢慢的倒下，如一片枯葉般飄下，落入萬丈深淵，在那裏會有一道門，送我回去原來的時空，我一直如此相信着，只是漸漸的失去了知覺。
希望我再次醒來之時，能看到那棵古松，看到那塊石頭，看到家人朋友和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