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師徒情
第二天一早，蕭白慶和繆可松又帶着弟子造訪夢府，夢秋水見他們雙眼血絲密佈，一臉疲倦，關心問道：“兩位先生氣色不怎好，看來昨夜沒有睡好，想必為圖紙之事費心勞神。”說著優雅起身，為兩位沏上一杯茶，遞了過去。
蕭白慶心想：“何止是沒睡好，昨天忙了個通宵，這才敲定初步設計方案。唉，接下這個工程后，只怕以後經常徹夜不眠了。”時間緊迫，蕭白慶展開佈局圖，詳細講解起來。說到兩棟樓宇之間的隔斷，蕭白慶極力推薦種一片桃樹林代替砌牆，如此一來，兩棟樓宇分而不合，合而不分。
夢秋水沉吟片刻，道：“蕭先生構思精巧，建築與周圍景緻融為一體，追求渾然天成的境界。用桃樹林分隔確乃上佳構思，不過……”
夢秋水拿起墨筆在桃林處畫了一道蜿蜒曲線，笑吟吟道：“若是桃林中間添上一條小河，架上兩座石橋，桃花流水，那將是怎樣一個詩情畫意。”
“嗯”夢秋水覺得這個創意非常美妙，洋洋得意道：“就這麼定了，添上一條人工河流。”
立時，蕭白慶只覺眼前一暗，幾欲暈厥，頭大欲裂思道：“若是開挖這樣一條人工河流，工程量驟增，且不能耽擱工期，只怕這把老骨頭得累散架了。”於是試着建議：“夢姑娘，宅府沒有修建人工河流的先例，而且與風水不合，只怕會招引厄運。”
夢秋水思道：“最好是招來厄運，讓史家人通通完蛋。”於是堅定道：“什麼風水不合，蕭先生也是建築大家，應該講究天人合一，怎地迷信起來？就這麼定了，我夢秋水就要開一個先河，就要與眾不同。好了，我們接着討論其它，您不會想在這個問題與我糾纏不休吧？”
蕭白慶忙道：“不會，不會，我們繼續討論，繼續討論。”
與蕭白慶討論完畢，夢秋水掃了一眼繆可松的園藝構思，淡淡道：“我喜歡奇花異草，喜歡看到百花怒放的美景，一年四季都能欣賞奼紫嫣紅，花的品種要應有盡有，而每月花神是重中之重，必不可少，但佈局要巧妙，不致雜亂無章。”
頓了頓，見他臉色微變，若無其事繼續道：“繆先生是園藝大師，十二花神花語各不相同，蘭花淡泊高潔；杏花慕情疑惑；桃花愛情俘虜；牡丹圓滿富貴；等等我就不一一述說。”
“我想請繆先生結合花神花語，營造與之匹配的氛圍，情景相融，引人心靈共鳴，升華自然賦予人們的高雅情操。看了繆先生的園藝方案后，總感覺欠缺什麼，或許在別人眼裏它已是上佳佈置，但不適合我的品味，希望繆先生因人而異，用您一生精湛技藝，打破凡俗窠臼，設計一個獨具匠心的園藝景觀。”
見他們眼神煥散，淡淡道：“今天先討論這裏，回去改改方案，明天再來。”
送走他們，夢秋水回到書房，稍感心力交瘁，思道：“既要不鑿痕迹，不讓史臨風覺得我在虛與委蛇，又能拖延嫁娶時間，唉，真累。不過想到要和他一起生活，甚至同床共枕，就覺得噁心，能拖一天是一天吧！”正想着，“吱呀”一聲，圓清推門走了進來，夢秋水歡喜迎了上前，關切問道：“師父傷好了？”
圓清點點頭道：“傷勢總算壓下，只要不妄動內力，調養一年就能復元。”說完眼眸深邃，炯然盯着她，彷彿要看穿她心靈深處的秘密。
無憂無慮的青春、純真無瑕的心靈漸行漸遠，夢秋水沒來由心虛，眼神閃爍，不敢與師父對視，嬌聲道：“秋水真是高興，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當明年春暖花開，秋水陪師父縱情山水，仗劍四方，遇上不平事就管上一管。”
圓清凝視那絕色玉靨，心中泛起陣陣漣漪，腦海不由浮現夢秋水口中描述的情景。青山依依，碧水濯濯，紅日緩緩沉下山頭，萬丈輝耀引燃天邊彩霞的激情，絢麗多姿，餘輝灑落樹梢、草叢以及小動物們身上，地上兩條人影拖得長長……
無限美好湧上心頭，圓清心旌搖曳，鋼鐵般信念一點點消融，化作汩汩溫泉滌遍全身，忽地，一聲“阿彌陀佛”在心靈深處響起，宛若黃鐘大呂，清越激蕩，猛然清醒過來，羞愧思道：“今天我是怎麼啦，佛法道心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難道是大病初癒，恰是意志消磨薄弱之時？”
圓清暗暗為自己開脫，同時收回視線，忖道：“經過這次磨難，秋水蛻去青澀風姿，妍麗柔媚，美艷與日俱增，越來越讓人無法抵抗，唉……可是我卻無能為力，無法讓這無瑕美麗繼續嬌艷綻放。”收拾遐思，圓清正色道：“秋水考慮好了，真打算嫁給史臨風？”
夢秋水神色一黯，抬起螓首迎向師父的目光，淡淡道：“我想通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既然上天賜我傾城傾國的容顏，同時降臨無盡的煩惱與磨難，要我在親人的幸福和屈辱選擇，我無法反抗，只能選擇魅惑天下。”
“唉！”圓清喟然長嘆，緩緩轉過身子，黯然離去。
夢秋水怔怔望着他欣長背影，忽地心中沒來由激動，脫口問出一個埋藏許久的問題：“師父，你在意自己英俊絕倫的容貌嗎？您心中根本就沒打算吃那枚‘嫫顏丹’吧？”
圓清沒有回頭，傲然道：“師父在意自己的英俊的外表，更珍惜心靈的純結無瑕，若那天讓我選擇，我會毫不遲疑吞下那枚‘嫫顏丹’。”
淚水無聲無息滑落玉靨，在青石地面濺起兩三朵晶瑩小碎花，夢秋水抽泣道：“是，那天我躊躇不定，心靈深處拚死抵抗服用它，可是師父不是女子，怎能體會容顏對女子的重要？您是得道高僧，斷絕七情六慾，心中沒有憧憬，可秋水不同，有爹娘有弟弟，有親情也有美好嚮往，希望有一天能夠感動上蒼，賜予秋水一位如意郎君，守護秋水和家人不受傷害。”
圓清定住身形，思緒紛飛：“我真的斷絕七情六慾嗎？不，絕對沒有，秋水，你就是我心中的魔障，師父就是死了，在天之靈也要保護你，一直到你尋到生命的守護英雄，他讓完成師父未盡的使命，讓那無瑕之美麗永葆青春！”
想到這裏，心中豁然開朗，仰天大笑一聲：“沒吃‘嫫顏丹’，你的選擇是對的，嫁給史臨風，你的選擇是錯誤的，師父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尋到生命的守護英雄，讓那份無瑕之美麗絢麗綻放，猶如七色彩虹，夢幻迷離，哈哈！”
夢秋水只覺面前背影倏地高大偉岸，不由看得痴了，喃喃道：“生命的守護英雄？秋水的生命守護英雄？會有嗎？秋水等得到嗎？那天秋水的美麗仍舊無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