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往事
縱覽古今，歲月長河滾滾流淌，不知何處方是盡頭。
閣中帝子，絕代佳人。王侯將相，俠侶仙蹤。長河中浪花點點，驚艷一時，卻終復平靜。唯見天地悠悠，千古徒留一嘆。
讓我們在滾滾長河中拾掇一篇波瀾壯闊的故事，起於蒼山間，隱之歧徑處。
故事不知何人所拾，後世人名之曰——蒼歧！
…………
…………
九天蒼穹，浩瀚無際。
日月均衡於天際，霞光與滿天星斗同時映襯在雲海之上。
晝夜交替之時，有兩道氣流震動着血紅蒼穹雲海。似是有神龍飛騰雲中，連日月也只能為其陪襯。
氣流旋轉，雲海中出現了巨大的漩渦。一聲驚天炸響傳來，兩道光芒從雲中升騰，一方閃耀落日之前，一方凝聚在新月之畔。
兩道光分庭抗禮，一方潔白如玉，一方隱匿着青紫色的暗芒。
風吹雲動，整片天地都沉默在蒼穹之上的對立間。時間彷彿加速了流淌，直到夕陽沉落，月與星斗主宰了天空。
“看樣子你傷得很重…”青紫色光芒中，一個戲謔的聲音響起。兩人在雲端隔着數里之遙，而聲音如同遍佈天地，無處不可聞。
一聲語罷，青紫色的光輝散去。一個身影立身雲間，他一身黑袍，劍眉星目。臉上本是一身正氣的姿態，卻不知道目光中為何揮之不去的陰翳。
他頗為得意的看着面前那道緩緩波動的白光。忽然露出了輕蔑的笑意，他的話語猶如魔音，一字一句傳來去，竟是雲海也停止流動。那數里之外的白光似乎受到衝擊，逐漸暗淡下去。
暗淡的光暈里隱藏的身形越來越清晰，顯現出三個人影。
不…是四個！
一個英俊的男子站在前方，他身着青衣長衫，面色沉靜如水。他身後是兩個女子，其中一個穿着尋常衣裙的女子懷中抱着一個嬰兒，另一位女子白衣白裙，有傾國傾城之姿。
“本來你我平分秋色，可偏生要護着身後的累贅。你的自負和瀟洒，倒真是讓師弟我欽佩…”
再度見到幾位熟悉之人的面貌，那眼中陰翳的男子冷冷道。
“你如今已為三天聖主，卻不知何為守護。天地萬物在你口中皆是累贅，你立於天地之中，又有何意義。”
青衣男子回頭看了一眼抱着襁褓的女子，目光又落在那安然沉睡的嬰兒身上。轉過頭嘆息道：
“師弟…此時回頭，還不算晚。”
“回頭？”那被稱作師弟的男子大笑一聲。“殺了你，然後證我大道。天地萬物不過臣屬，我顧江城所圖不為立身，只為主宰與不朽。”
“這世間沒有不朽。你能主宰的不過你自己的心罷了。”青衫男子平淡回應，他的聲音浩蕩。讓周身的流雲重新涌動。
“君語天…本尊不想與你廢話，你已重傷，就算你天縱之姿，今日也要送你去和那老傢伙去黃泉見面！”
幾番言語之後，名為顧江城的男子終究按捺不住。他不想給面前這個師兄留下任何翻盤的餘地。之前藉著他護佑身後女子時重傷了他。若不趁此繼續強攻，只怕遲則生變。
他腳踏白雲，雲海急速匯聚。震天嘶吼回蕩天地。剎那間，竟是有龐大的聖獸從雲中縱身而出。
四方四聖，沒有修行之人不知其強大與可怕。顧江城舉手投足，瞬息將之凝聚。實力恐怖可想而知。
只是與人們印象中有些許不同，那代表神聖的四聖巨目皆是燃燒着黑色的火焰。一股陰冷之氣回蕩蒼穹，直撲青衫男子而去。
君語天凝神看着狂吼而來的四聖獸，他身後得了兩個女子面上皆有擔憂之色。隨着他一步向前，抱着襁褓的女子帶着哭意道：
“語天…小心…”
那雄偉的背影沒有回身，只是對着浩瀚攻勢默然點了點頭。他再度向前一步，雙手朝着虛空抓取着什麼。
這是嬰兒也會的動作，青衫男子出手，卻在瞬息間掀起了驚天之變。
只見月光星辰齊齊震動，天空突然陷入了恍惚之中。漫天的星辰有虛影從星體脫落，如垂簾鋪散雲間。
不動則已，動可摘星捉月。顧江城駕馭黑火之氣繚繞的聖獸而來，見眼前星幕之時，不由面色一震。
轟的一聲，無數流雲頃刻消散。聖獸之中的青龍吐息與白虎橫爪打在了星幕之上。一時間不知道是真的星辰在墜落，還是虛影在消散。正片天空流光溢射，有流火墜落。
“不曾料到你星辰之術已可撼動諸天。”顧江城感嘆一聲，隨後卻又冷笑。他同樣招手從星辰之上攫取光芒。雖未有剝離星月之象，卻也可讓諸天星力凝聚其身。
他們乃同門師兄弟，當世最巔峰的兩位人傑。一身修為同宗同源，自有互通之處。
星光匯聚下，顧江城掌中忽然多了一方圖卷，那圖卷受星辰之力洗禮之後緩緩展開，傳遞出開震懾人心的恐怖威壓。
“所幸師弟我有萬全準備。”顧江城戲謔道，雖然仍舊對君語天稱呼一身師兄。卻絲毫掩蓋不住他滔天的殺意。
“山河圖！”蒼穹上傳來女子的驚呼，那位傾城之色的白衣女子面露驚駭之色。在她身旁那位略顯年長的女子亦是滿臉擔憂，回想以往身居那片神土之時，她二人都知道這圖中蘊含多麼強大的力量。
“雨妃妹妹…語天他，能夠擋住么？”
“心離姐…我…不知道…”那被叫做雨妃的白衣女子面色蒼白，她搖了搖頭，擔憂看着前方戰場。
“若不是我…怎麼會給語天大哥和姐姐你帶來如此災厄。”
她的自語沒有被關注着戰場的女子聽去，此時襁褓中嬰兒出來一陣哭聲。擔憂驚懼，在這片無人可至的虛空淹沒了幾個無助的人。
再見戰場之上，山河圖展開，正如其山河之名。河流山川，流雲星月都浮現在圖身之上。顧江城一掌將圖推動，圖身傳來一股驚天撕扯之力。那阻攔聖獸的星河虛影突然失去了抵抗之力，光芒一處處暗淡，一條星河不斷縮小，被納入了陣圖之中。
聖獸失去阻攔，黑焰燃燒的巨目中殺意更盛。四隻巨獸一步百丈。頃刻殺至了身形渺小的青衫男子身前。
山河圖橫空，絕學被破，君語天的眼中絲毫沒有驚慌之色。他手腕一轉，一柄長刀凝聚手中。
刀起，有陣紋懸浮空中，刀落，縱橫刀氣，劃開雲海斬向青龍之身。
陣紋涌動，在青衫男子身後同樣浮現四尊聖獸。浩蕩氣勢與顧江城所祭無二，更有勝之一籌的姿態。
雲海被轟鳴聲震散，刀光猶如雷霆在天空肆虐。痛苦的哀嚎傳來，那足以劈平山嶽的刀光掃去了青龍之腳，沒入了黑火巨目玄武背身。
玄武之甲乃天地最強防禦之一，然而刀氣縱橫斬上之時。巨大玄龜身軀轟然跪復在雲海之上，背上玄甲有一道裂紋蔓延開來，引得無數靈氣飛散。
“山河圖壓制之下還有如此能耐，也不枉我顧江城這百年間稱你師兄。”顧江城見君語天依舊無敵般的一刀，神情微微一怔。兩人召喚的聖獸撲在一處，在虛空中斗得光華四溢。
“想贏我，就實實在在的打上一場。輪幻天之力，我本就勝你一籌，就算山河圖在也不懼你。”
君語天橫刀傲立，如一尊天庭戰將。顧江城聞言面色一沉，嗤聲道：
“那就讓你死個明白。”
黑衣男子大喝一聲，剎那間壓過了所有聖獸嘶吼的聲音。他的話語震懾虛空，捲起詭秘音波朝着君語天撲去。與此同時，他身形如點，速度之快，竟是踏着自己發出的音波而來。同樣一柄長刀顯形於手，發出幽紫色的光芒。
君語天死死盯着那速度快到幾乎隱匿虛空的身影，手中刀似長虹，掀雲如浪。
音波與巨浪衝撞一處，巨大的衝擊力，讓星空都顫動了幾分。離戰場還有一片距離的兩個女子面色齊變，白衣女子飛快攔在了帶着襁褓的人面前，雙掌一推，靈力飛旋成盾。阻攔着狂暴的衝擊。
“噗”的一聲，白衣女子凸出一口鮮血。身後嬰兒哭聲更烈。讓抱着他的女人面色不由更加蒼白。
“雨妃妹妹…你沒事吧。”
“不打緊…”白衣女子回頭牽強一笑，待衝擊散去之後又拉着身後的人飛退一段距離。兩人目光始終不離爭鬥之地，那一處已不見兩個男子身影，只見刀光縱橫，聖獸之軀遮蔽日月。
這一看，便是世間最漫長的等待。只覺周天星辰似是瑟瑟閃耀，恍惚間，有對戰鬥的二人有避之不及的錯覺。
終究，如何驚天的一站都會有分出高下的一刻。震動虛空的戰場中終於有身影飛出，這一回足足有九道之多。
兩個女子凝視這一幕，並未覺得驚奇。她們來自同一片神土，知曉這世間最強悍的力量有多麼神奇。
九道身影都是君語天，在飛退之時。便有八道漸漸模糊。彈指間，另外九道身影也在歸於一處。顧江城黑色長刀劃破天際，再度把君語天的身影轟飛！
“語天！”見此一幕，抱着嬰兒的女子終於沒有辦法停留原地。白衣女子來不及阻攔，只感覺懷中被塞進了那溫暖的襁褓，那啼哭的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為何母親會離他而去。
“心離…不要過來！”君語天青衣染血，從肩頭到胸口有恐怖的刀痕在身。他神識感受到心愛之人靠近，不由驚呼道。
這一失神，便又給了顧江城可乘之機。恐怖的刀光再次襲來，君語天閃避不及，只能以崩天之拳硬抗。
若是鼎盛之時，他自然能接下師弟這恐怖的刀法。可是此時已身負重傷，又是一聲轟鳴，君語天悶哼一聲，鮮血飛濺。
一隻斷手從天空墜落，青衫男子吐血飛退。與此同時，山河圖又落顧江城手中，他目光一偏，朝着另一邊陰狠道：
“紀心離！你妄測天意，以星象勸老傢伙鎮壓於我時，可曾料到有今日？”
“你這個惡魔！”面對顧江城的殺意，紀心離停步虛空無法動彈。她憤恨的看了黑衣人一眼，咬牙道：
“老聖主養育你多年，將聖殿聖主之位傳於你手！你卻誤入魔道，親手弒師！與畜生又有何不同？”
“畜生？”顧江城笑道，眼中陰翳讓人望之膽寒。
“今日，我就讓你知道究竟誰才是螻蟻畜生，誰為刀俎誰為魚肉。”
黑衣人翻手將山河圖對準紀心離，那被吸納於途中的星河匯聚成一把利劍。瞬息間，整片蒼穹的空氣為止顫動，紀心離倉皇後退，卻無法擺脫那遙遠的氣機鎖定。
“死吧…待殺了你與陸雨妃后…我三天聖殿，再無司星聖女之職！”
“不！”同時兩聲高喊，被擊退的重傷之人與白衣女子同時叫道。瞬息間，君語天身影撕裂虛空，攔在了巨劍之前。
另一邊抱着嬰兒的陸雨妃也飛身欲上，卻又一道力將其推得更遠。在她身後，一團白光閃現，蒼穹中突然出現一個光門，朝着她傳遞牽引之力。
“雨妃…快走…”
君語天帶着懇求的聲音響在陸雨妃的心裏，她曠世容顏之下露出絕望的表情。
“不…語天大哥…我不能丟下你和心離姐姐…”
她使命搖頭，淚水飛散在九天之上。
“走！”
“快走！”又是兩聲絕望的催促，虛空中劍影落下。耀眼的光芒遮蔽了一切。
“讓我們的兒子活下來…讓他…好好生活下去…”
最後的話語漸漸微弱，陸雨妃最後能聽到的只有懷中嬰兒的哭泣。她看着永遠也看不透的星辰光芒，最終含淚往那道即將湮滅的光門飛去。
“語天大哥…心離姐姐…”
“我會活着…替你們完成未竟之事。這個孩子…他也會好好的活着。”
“總有一天，他會長大成材，讓聖殿和顧江城記住他的名字…”
虛空之上，光門隱匿。浩瀚雲海不復蹤跡。一切驚天之事就如未曾發生過。這一夜，只有人看到天空中的種種異象，卻不知道，有一個故事從這一夜開始，在未來的日子裏，將撼動這片古老的土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