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曾是驚鴻照影來

第二十七章 曾是驚鴻照影來

周遭是白茫茫的一片,令人壓抑的白,讓人抓狂的白。我有點崩潰了,怎麼又來到這裏了,我最恐懼的地方。

我轉身,望了一眼黑洞,又往了一眼周身的白。

“我要停止不前嗎?”

“我怎麼能停止不前呢!”

我想起沈雲說過的話:“往哪走,都是往前走。”

好,就往前走!

我鼓足勇氣,朝着黑洞相反的方向,一直奔跑過去。

跑了很久,跑了很長一段路,仍然是一片白。怎麼回事,我記得這前邊應該有堵牆的啊!

牆怎麼不見了?

沒有這堵牆,我要怎麼還原當時的場景?

我依舊想起沈雲告訴我的那句話,在自己的夢裏,應該是隨心所欲的。

正這麼想着,忽然感覺什麼東西照着我的面門撲來,我甚至沒有看清楚。

但我意識到了,我已經撞了南牆了。

睜開眼睛,我如願的來到了晚自習的教室,室外蟲鳴如舊。

只是,班裏所有的人都靜止不動。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可我還能動,我從后牆走向講台,回頭一看,全班同學都靜止地保持着專註而認真的學習態度。但是沈雲不在這裏。

鶴立雞群,我一眼就看見了我自己,歪着腦袋趴在桌上,哈喇子已然流到桌沿。

我走了過去,回頭朝全班同學說了一句:“高考加油啊,同學們!”

說完,一個猛子扎進自己的身體裏。

場景,教務處。

兩道散發著耀眼光芒的激光,一路紛飛的紙張,嚇呆了的沈主任,站在沈主任面前,揮舞棍子的神秘男子。

我甚至沒有去查看那神秘男子是誰,而是直接朝那兩道激光的源頭跑過去。

沈雲,在。

可是純像一副飄走了靈魂的軀殼。

我撫摸着她的臉龐,我要救的是她的靈魂。

於是我再次遁入自己的身體裏——一個擺着龜派氣功波姿勢的中二病。

可是最終失敗了,遁進去,卻跳不到下一個場景去,還在原地扎弓步。

我一拍腦袋!老老實實用走的吧!

我推開教務處大門,朝教室跑去。李雲城和莫晴雨的班級,大家都在進行聽力。

我並未止步,繼續加緊腳步,來到圖書館,推開門,除了一個管理員趴睡在桌上,其他什麼人也沒有。

上次,我就是從這裏開始夢起的。現在我該怎麼做?

我朝前走去,在一排排書架前走過,這時候偶然發現了一本舊舊的書,書脊露在外面。我將書抽出來,發現是一本非常舊的破書,泛着古老的味道。封面沒有設計圖畫,扉頁的左下角有幾個非常小的字,我將書湊近了些,見寫得是“這將是一段神隱之路”九個字,一現即隱。

我將書塞回原來的地方,轉身原路返回,盯着那個趴在桌上睡覺的管理員,輕輕一扒拉他的肩膀,他便仰面靠在了椅子上。

果然,這個傢伙,和我一樣的臉。

除了我自己,沒有人能夠對得上“陰山牧場推牌九”的下句,是“敕勒川下炸金花”的,我早該想到了。

這是最後的契機了,我進入了自己。

我抬起頭,扭了扭脖子,站起來,轉了轉腰。還在圖書館,還在原來的地方。不過只剩下一個我了,作為管理員的我。

我推開圖書室的門,走到外面,天邊隱隱的有雷聲,教學樓外淅淅瀝瀝下着小雨。

我一路來到自己的教室門前,這時候才注意到,放眼望去,天空是一片湛藍。

晴天——卻在下雨?

疑惑間,忽見莫晴雨從樓道的那一邊走過來。我大驚,晴雨怎麼會在這裏?又一次,在我的潛意識的作怪下,突然出現在我的夢裏。

哎!但是是可以動的莫晴雨。

我明白了,我正在下一層夢境中做着清醒夢,我的意識可以控制夢的一部分內容。晴雨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我想到了她。所以上一次沈雲才知道我在想莫晴雨,因為她出現在只屬於我和沈雲的共同的夢境裏。

所以,我在夢裏傷了沈雲的心,在現實里傷了晴雨的心?

晴雨越走越近,只見她明明目視前方,卻好像看不見我似的。我一直緊緊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她從我身邊完全走過去,都沒有看我一眼,就好像我這個人完全不存在一樣。

她看不見我?為什麼在這一層夢境裏,晴雨看不見我,那麼其他人也都看不見我了?我是處在一個“上帝視角”看待所有人和事嗎?

只見她又往前走過幾個教室,停在一個教室後門邊,朝里張望了一下,隨即面露笑容。輕輕推開虛掩着的門,輕手輕腳地進去了。

我很好奇,晴雨在做什麼?我抬頭看了看教室的牌號,原來就是我的教室。我走到窗前,朝里一張。

發生了驚人的一幕!

我看到了沈雲!

我欣喜若狂,正想疾聲呼喊她的名字,卻被接下來所看到的畫面更加驚到目哆口噤,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雲——站在距離一丈遠的地方,望着“我”!

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我”!

另外一個“我”!怎麼會又有另外一個“我”?我把夢做凌亂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裏發生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晴雨還是輕手輕腳地靠近着,靠近沈雲和那個“我”。她想做什麼?

而那個“我”精神恍惚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右手支頤,呆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似乎也在奇怪窗外奇怪的天象。

沈雲正想走近“我”,卻突然覺察到晴雨的出現。原本坐在窗前望雨的那個“我”突然回頭。

“哎呀,嚇我一跳!”晴雨拍着胸口,驚慌失措地望着“我”。

這一幕怎麼如此似曾相識!曾幾何時,我是不是經歷過?

那個“我”和晴雨好像根本都看不見,此時站在他們身後的沈雲。

“哦,原來是你啊!”那個“我”顯然嚇到了。

“你怎麼知道我來啦,我已經很輕手輕腳的了。”晴雨眨着眼睛不解地問。

“我”苦笑着說:“我也不知道。可能這就是第六感吧!”

兩人簡單的一問一答使我猶如醍醐灌頂。原來如此!

我內心霎時間凝匯了震驚、恐懼、恍悟的多重情感,由心頭傳達至身體各個細胞,再循環一圈反突心頭。我想,我可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此時此刻的晴雨和那個“我”看不見沈雲,也看不見我。但我能看見沈雲,這麼說,沈雲也能看見我,我們兩個都處在“上帝視角”。

我忽然產生了這樣一個假想,一如阿爾弗雷德-魏格納看着世界地圖上非洲和南美洲的海岸線假想出大陸漂移假說一般。而我要去證明這個假想,就不能讓沈雲看見我。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果然與我假想的一樣。“我”陪着晴雨逛商店,她很高興,“我”心裏嫌悶,表面上卻不表現。我知道此時的“我”心裏的想法:女生們為什麼都愛逛商店,然後就是多看少買。

他們開始往茂倩家走去,沈雲則孤寂落寞地跟着他們,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心裏自責愧疚難抑。

“我”一路上伴着晴雨有說有笑,聊的都是些秩聞趣事,

晴雨心情暢快地唱起了歌。而我,初聽不知詞中意,再聽已是曲終人。

“我”開始感覺到哪裏不對,仰面看天,只是一聲無息的輕嘆。

沈雲也不自禁地抬起頭看天。天空灰濛濛的飄着一層薄薄的雲絮,很難看。

我知道,“我”在想她,可是那個“我”卻不知道,此時他想的人就在身後,孤獨可憐地痴望着他。

我看着那個“我”的側顏,多想他此刻驀然回首。

走進茂倩所住的小區公寓,經過一條長長的小巷,“我”開始表現得渾身很不自在的樣子,有點疑神疑鬼,總是有意無意地回頭望一望。

“你在看什麼?”晴雨發覺了“我”心神不寧。

“我”四處看看,焦慮道:“不知道,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跟着我們!”

“你可別嚇我。”

“我”不想讓晴雨擔心受怕,於是故意玩笑道:“哈哈,我騙你的。”

“討厭,你們男生都愛作弄女生嗎?”晴雨嬌嗔着錘着我的手臂。

“你真的好懂哦。”她低着頭向前跑去。

我現在總算明白她說我好懂,究竟是什麼意思了。無形撩妹,最為致命。

咳!“我”和晴雨的調笑都被沈雲看在眼裏了。我在她的身後,完完全全地感受着她心裏的酸苦,直罵自己不是東西。

“我”們走進了電梯,沈雲跟着進去,就站在他們身後。我猶豫了,我要是跟着進去,沈雲就會看見我。

電梯的門緩緩地合併……

在猶豫的一剎那,我忽然閃念:沈雲曾經對我說過的呀,在自己的夢裏,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這不是我的夢嗎?我的夢裏,怎麼能讓沈云為我傷心呢?

我一揮手,化作一陣疾風,衝進了那個站在晴雨身邊的“我”的身體裏,讓我變成真正的自己!

“怎麼了?”晴雨望着我。

我垂髫暗目,陰側側地一笑,說道:“有東西進來了。”

我的背後,有一聲驚息……

走出電梯,我們直達901房間。來到門口,便咚咚地叩起門來。

只聽得喀嚓一聲,門開了,裏面探出一個腦袋來:“你們來啦!”茂倩笑嘻嘻地說。

我看着茂倩,等着她說話。她賊笑着正要開口。

“我們身後站着一個女生,是嗎?”我搶在她之前說出來,同時又聽到身後的一聲輕微的詫息,我忍不住偷笑了。茂倩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轉過身去。

沈雲微嚇,略帶疑惑地眼神瞧着我。我毫不掩飾自己看得見她的神情,直視着她的眼睛。

我往前走了一步,貼近她的臉龐,距離她的唇只有一吻之遙,感受她的吐氣如蘭,怔怔地凝視她。沈雲的眼神忽然倔強起來,迎着我的目光,不閃不讓,不離不棄。

沈雲,你看到我了嗎?看到我眼中的你了嗎?

“你到底在看什麼?不要裝神弄鬼的好不好!”

男生宿舍,我的房間。

晴雨回頭看着宿舍門口,皺着眉頭,忽然回頭來質問我。

這是我最不願意麵對,卻必須要直面的場景。我保持沉默,沈雲就站在那裏。我要怎麼抉擇?

“你不喜歡我,就明說。為什麼要裝神弄鬼的嚇唬我?”晴雨像看一個怪物似的瞧着我,濕濕的眸子裏釋放出異樣的光,是憤怒、是不滿、是懷疑。

我還是緘默,因為實在無話可說,是我對不起她。

晴雨等不到我的回答,忽然起身,悻悻地就要走。我說道:“晴雨對不起。其實,我喜歡你。但是,我真的不能辜負另外一個人,真的很抱歉。”即使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依然選擇這麼說了,最終我還是遵從了內心的願望。它或許是偉大的,也或許是自私的,但它總是一種選擇。

晴雨回頭望着我,看了幾秒,忽然帶着古怪的冷笑,對我說道:“那你就等她出現在你面前吧。”說罷,便從沈雲的身邊走過,離開了宿舍。

宿舍里靜默了。我低着頭,沈雲在看着我,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遵從了本心,做了選擇,對的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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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夢頻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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