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提點之言
我翻身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發現已經過去幾個時辰，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我感覺自己雖然還有一絲傷沒好，但基本已經無礙了。我邁步走到錢丁身後，探指在錢丁背上的大穴連點數下。
“哇！”錢丁噴出一鮮血，嘴裏平靜地道：“多謝！”
“你在此用功，我為你護法。如果你體會到我最後一擊，對於你突破眼下境界，肯定是有幫助的。”
錢丁不再說話，繼續閉目用功。我剛才感到錢丁受傷頗重，雖勉力在調整體內真氣，但效果不甚明顯，我助其將經脈打通，吐出淤血，則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將有利手錢丁快速恢復。
我探手對遠處的胡秀秀招了招手，胡秀秀隱藏的身形從小山樑走了出來，後面跟着小黑，一起朝我走了過來。胡秀秀來到我的身邊，我伸手輕輕地攬住她，沒有多說什麼。因為胡秀秀平靜的眼神，都已說明了一切。
錢丁用功近半個時辰，才睜開眼睛，看到站在身邊的胡秀秀與我，淡淡地道：“我輸了，但我真的有收穫。”
“你的收穫很小。”
“此話何解？”
“你知道古人為何練武？”我沒有回答錢丁，反而問了一個問題。
“不敢請教。”
“先民練武，當然不是強身健體。武，後世文人附會武為止戈，真是牽強附會，試問在朝不保夕的情況下，誰有心情去息止干戈？如果真的是息止干戈，上古時期怎麼會有連番的大戰？武的道，修的是橫行之道，殺伐之道。”
“橫行之道，殺伐之道？”
“武道，來自於術，試問練術之人，如果不突破到臻微境，誰不是一身傷病？臻微境已然與天道相合，可謂半步武道。練就一身傷病，難道這是強身健體？”
“有道理，多謝先生為了解惑。”錢丁突然躬身一禮。
“不敢，只是互相探討而已。”我連忙還禮，暗世宗門的先生二字，未同與當下先生一詞，古語中先生乃有尊師之意，所以我不得不還禮，以示不敢居長。
“先生一番大道微言，讓錢丁茅塞頓開。錢丁願追隨先生，一起探討武道。”
“歡迎錢兄跟我一起探討武道。不過你比我年長，先生這個稱呼，還是不要用了，隨大流稱呼我為小羽，或者小塵就好。”
“聞道無先後，達者為尊。先生稱謂，在錢丁面前，先生擔得起。”錢丁面色執拗，接着又道：“先生不可呼為錢兄……”
“好了，我們都不計較稱呼了，各叫各的。如何？”我不得打斷錢丁，免得在這個事多糾纏，沒有任何意義。對於錢丁稱為先生，我也不再堅持，對於我來說，稱呼只是一個印記而已，並無多大實際意義，願意怎麼喊，就怎麼著。
“好，就依先生。”
“天色已晚，我們就先下山去吧。”
下山的途中，我用胡秀秀的手機給費長空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派車前來摘星嶺下接我，以及順便給我預備一套衣服。費長空這方面我一直沒有聯繫他，聽到我的電話，很是激動，聽說要派人來接我，自然滿口答應。與費長空聯繫妥當了，我又拔通了張夜華的電話，準備給她報了一個平安。
“小塵，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我笑了下，道：“我打電話，就是為了給你報平安呢。”
“小塵，我和若琪被醫院扣下了，如果你不過來，他們就不放人。”張夜華無奈地道。
聽了張夜華的話，弄得我哭笑不得，這個常在貴，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我就讓他讓了棺材淚汪汪。
“你們兩人稍等等，我一會兒就過來接你們。”我笑着打包票，接着我又想起來了，問道：“那童笑笑呢？有沒有被扣起來？”
“你走之後，笑笑就跟着走了，沒有被扣起來。”
“你們不用擔心，和沈若琪呆在一起，我還要稍晚再過來接你們走。”
“好的，我等你，小塵。”
“小塵，張總那邊出事兒了嗎？”掛了電話，胡秀秀問道。
“被醫院扣下來了，說是要等我回去，再放人。”
“先生，有人威脅你？”
“是的。”
“要我出手嗎？”
“現在不用，我給你找個地方，你先養好傷，突破境界，那樣你才可以大展身手。”
“一切聽先生吩咐。”
張夜華還可以聽電話，看樣子只是遭到軟禁，並未受到傷害，我心裏倒不是很着急。再者我現在即使着急，也沒有辦法，畢竟我不可能飛過去，還得等費長空安排車來，把錢丁安頓好，再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到了山下不久，費長空派車就來了。費長空自己開了一輛車，卓躍開了一輛車，這兩個傢伙倒好，倒沒有假借別人之手。
“羽少，好久不見！”費長空與卓躍在路邊停好車，費長空率先走了過來，神色恭敬，笑着打了招呼。
“費兄，你好！”
“小羽，最近忙什麼？”卓躍跟在費長空的後面，伸手招呼道。
“你是修習武學之人？”錢丁盯着卓躍，冷冷地問道。
“是的。”
“我不知道你哪裏來的膽氣，敢對先生那麼隨意。難道你不知道，武的世界，強者為尊嗎？即使不說武，道的境界，先生也勝過你，你難道都沒有學會尊敬先生嗎？”錢丁說著，一股強大的氣息朝卓躍威壓過去。
卓躍臉色一變，不由地後退幾步，接着臉上出現扭曲的樣子。錢丁雖然受傷，而且只好了五六成，但也不是卓躍能夠抵擋的。眼前再下去，卓躍定然受傷，我連忙阻止道：“錢兄，手下留情。”
錢丁氣息一收，卓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錢丁冷冷地道：“如果不是先生為你求情，我定會好好修理你，教你學會尊重人。”
“錢兄，不必如此，當下世道已變，已經不講求那麼多繁文縟節，你就必要生氣了。”我連忙打圓場道：“卓兄也不是對我不敬，大家對傾心相交，隨心而處而已。”
“一切謹遵先生吩咐。”
“錢兄，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費長空費公子，費兄不修習武學之人，但在經商方面很有天賦，在星漢市頗有能耐。”我拉着費長空，笑着對錢丁介紹道。
“錢兄，你好！”費長空抱拳一禮，這點倒頗投錢丁的路數。
“在下錢丁，乃先生的侍從。”
“錢兄，大家平等相交，以後再也不要說侍從這話了。”
“先生……”
“就這麼說定了。”我制止了錢丁，又指着驚魂未定的卓躍，道：“這位是卓躍卓兄，既是修習武學之人，也是一個性格直爽之人。”
“卓兄弟，在下錢丁。”
“錢兄，是我失禮。”卓躍見錢丁沒有再與他計較，哪裏還不知趣，連忙學費長空的模樣，抱拳為禮。
“卓兄弟，你沒有得到先生的指點吧？”錢丁看着卓躍，邪魅的臉上笑了笑道。
“羽，羽，羽少沒有指點我。”卓躍連說了幾個羽字，但看着錢丁的臉色，始終沒有說出兄弟兩個字來，只能學費長空的樣，以羽少稱呼。
“身在寶山不知寶，如果先生指點你幾句，恐怕你已經早到了臻微境，又豈能在守拙境徘徊？就連我，十年蹉跎，被先生兩句話提點，都省卻數十年之功，何況是你？”
“錢兄，你太誇大了。”我苦笑道。
卓躍則是一臉震驚地看着我，而錢丁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費長空臉上也露出笑容，只有胡秀秀一臉平靜。
“來，來，再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女朋友，胡秀秀。”
“嫂子好。”
費長空喊了一句，卓躍也跟着喊了一句。
胡秀秀溫和一笑，對費長空和卓躍回了禮。
“那我們上車吧。”費長空試探道。
“好！”我應了一聲，和胡秀秀、以及小黑，上了費長空的車，而錢丁則上了卓躍的車，兩輛朝費長空名下的酒店駛去。
“費兄，知道星漢市有不錯的別墅嗎？”
“羽少，你想買別墅？”
“有這個打算。”
“別買了，我留有幾套不錯的別墅，送你一套。”
“這不行，我不能白要你的別墅。”
“羽少，就憑你讓卓兄弟保護我，就比這套別墅值錢。”
“卓躍保護你，跟我有什麼關係。”
“羽少，你這話說的，如果不是你，卓兄弟能夠拉下臉保護我？”
“秀秀，別墅的事情，你去看看有沒有中意的。至於錢嘛，你來拿主意。”我看着身邊的胡秀秀，笑道：“不過你放心，錢的方面，我還是拿得出來。”
“好的。”
“羽少，那個錢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你是知道卓躍的本領的，而卓躍在他的眼中，那就是螻蟻的存在。剛才你也看到了，卓躍對他來說，隨手可滅，你說這樣的本事，豈止厲害？”
“這，這麼厲害？那，那，如果……”
“費大哥，你是想說，如果他背叛小塵，那怎麼辦吧？”胡秀秀微微一笑，答道：“錢丁的思維，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說願意侍從在小塵身邊，那絕對不會背叛，因為他追求的是天道這種東西，而不是世間名利。小塵是他唯一的希望，他絕不會錯過。”
與其說胡秀秀在給費長空解釋，倒不如說這番話是說給我聽的。胡秀秀的意思是要我重用錢丁，而且錢丁也是可堪大用的人。
“卓兄弟，想秘你在守拙境蹉跎了有些年了吧？”另一輛車上，錢丁也在語意深沉對卓躍道。
“有五年以上了。”
“你覺得我如此對先生，不可是思議是吧？”
卓躍一陣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我在曲幽境蹉跎十年，而且身經數百戰，可剛才與先生一戰，表面上雖然是兩敗俱傷，可如果再打下去，死的一定是我。停戰之後，先生不但恢復了，還助我打通經脈，讓我的傷勢加還恢復。最讓我感到吃驚的是，先生隨口指出困惑十多年的問題。”
“羽，羽少，真的這麼厲害？”
“我自願隨侍在先生身邊，是想從先生身上悟道。而得遇先生，終於讓我看到了畢生的追求出現了希望。”
“那羽少為什麼沒有指點我呢？”
“指點你？恐怕在你心中，一直都沒有尊重過先生吧？”
錢丁的話，是卓躍心裏掀起滔天巨浪。是的，卓躍從一認識我開始，就打心底沒有尊重過我，哪怕我表現出來的功夫比他好，而且救了卓雯，在卓躍的眼中，我那些行為都是為了巴結他。其實仔細一想，我的確看中的是他的能力，但我也沒有義務一直幫他。
卓躍背上的冷汗頓時下來了，錢丁知道自己的話在卓躍心裏起到了作用，也沒有再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
我不知道錢丁對卓躍說了一番話，同樣我也不知道錢丁對人心了解的如此入微，匆匆一面，就知曉了要收伏卓躍的心思，而錢丁連續的手段，讓卓躍徹底地對我信服起來。甚至在卓躍心裏還升起了後悔之意，如果早些放低姿態，說不定早有收益了。
費長空此時的心裏，正好與卓躍相反，慶幸着自己慧眼識珠，早早定下投靠的方略，有望成為真正的追隨着。錢丁給費長空的震悍相當的大，卓躍來到費長空身邊，那猶如定海神針一般，成為費長空手下頭號悍將，費長空幾乎將卓躍供了起來。而錢丁連手都沒有動，就讓卓躍摔了一個屁股蹲兒，那是多牛逼的存在。
關鍵是錢丁這樣一個牛逼的存在，還一幅認我為主子的存在，對我還是一幅崇拜萬分的格調，這真的讓費長空腦袋都轉不過彎兒來。很久以後，我也才明白，錢丁擺出這樣的譜來，真正的讓兩人死心踏地，沒有半點怨言地追隨我。
錢丁雖然出身暗世宗門，一心嚮往武道，但卻對人心把握到了極致。而胡秀秀對錢丁的認識，也非常正確，自從決定跟隨我之後，錢丁真的沒有生出過背叛之心，所做之事，都是為我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