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藍目黑鳥
入夜後，黃原城人滿為患，來自各個鎮子和小城的少年將城內可住宿的地方擠滿，李顯帶着李諾青石來到李家在黃原城的產業，離武院不遠。
銀月如盤，滿天繁星。
漆黑之中皎潔光斑灑落在溫熱未散去的房頂，青石和大黃一左一右躺在地上看着星空，一時間沒有言語。
天空中的星光，不知不覺中閃耀出幾個人臉，兩男一女，深入骨髓的清晰。
‘青石，你怎麼...怎麼...’
‘修鍊影殺術是我自願的。’
‘可你為了救我...’
‘沒關係，快走吧，我可以死，你不能。’
....
一幕幕場景不住浮現在腦海深處，這是屬於他這五年的記憶。
“你說你怎麼...”
大黃看他有些哀傷，不自覺的開口嗚聲。
“大黃，你信命理嗎？”
“我不信，你的天賦好的嚇人，短短一年時間，就精通了所有搏殺技巧，為什麼還要學習影殺術？”
“我沒得選，她被黑岩城三隊抓走，這三個隊每個人都修鍊了影殺術，我若不修鍊，根本救不回來。”
青石嘆了一口氣，從腰間布袋中掏出一個小箱子。
箱子通體黝黑，眼見異常壓抑，打開口首先是往外溢出的邪惡黑氣，黑氣之中，一個人體心臟，正在裏面跳動！
心臟也是完全成為黑色，唯有上方的一丁點還沾點血紅，但明顯阻止不了黑色的蔓延。
“看吧，已經沒多久了，等心臟全部染色，大陸之中也不會有青石這個人了。”
大黃嗅了嗅，“我看你就是活該！明知道影殺術的釋放條件是生命力，修鍊條件是奉獻心臟，偏偏去學習，現在人不人鬼不鬼，我都不知道你是個啥玩意。你說你厲害，我承認。但是只是三域角那屁大的地方，它佔了不足大陸的億萬之一，總歸還是要進入世俗。”
“典型的自作孽，就說我們清屍隊，那幾個人，會比你生命還重要？”
“算是吧。”將藏着心臟的黑匣子重新蓋住，“他們我不知道，總之我是這麼認為的。”
“放屁！他們要是真的認為你重要，為什麼在幾次危險中，不獻出心臟修鍊影殺術來救你？你也就是傻，根本不懂人心險惡。”
“不說這個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青石搖了搖頭，挽起袖口，那個青色三角斑跟下方骷髏刺青永遠無法褪色，就是三域角，人人得而誅之的邪惡鬼人象徵。
“有什麼打算，該不會真的在武院待下去吧，只能活兩年，你畢不了業也就完蛋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命理無法逆轉，即便是增加壽命的天材地寶也阻止不了我的情況，兩年後我剛好二十...”
正在跟大黃有一句沒一句聊天時，李顯醉醺醺的走上房頂，看到了他一生都難以忘記的一幕。
“青石，今天你怎麼回事？怎麼是三天賦...你...”
說了半句話，後半句未出口卻獃滯在了原地。
透過皎潔的月色，青石臉色有些驚訝，衣袖挽起，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手腕部分，有個三角形狀的青斑。
這個標記他在各個地方的記載中都有見過，被列為極度危險的標誌放在通緝令，禁地書籍等最顯眼的地方，它是大陸之中最為邪惡的象徵！
青石連忙放下袖口，噌的一下站起，大黃脊背上的毛皮也立刻豎起，嘴皮往後抽動，尖牙露出，隨時都可能衝上去！
“你...”
李顯酒勁立刻消散無影，這麼一瞬間冷汗濕透了後背！他明確的知道這是什麼，而且也知道看到真正的標示后即將承擔的後果。
“少爺，你喝醉了，回去吧。”
青石低着頭看不清表情，但手掌一直在顫抖，隱隱約約之中，無形殺意爆發而出。
“你那個...”
“回去吧。”
聲音冰冷了幾分，情緒稍微有些失控。
“是三域角...”
“回去！”
青石猛然抬頭，黑色瞳孔充血！似乎都有些實質的殺意瀰漫在房頂，單薄的身體站在那處散發著黑霧，李顯不自覺的雙腿打顫起來，他從未見過如此驚人氣勢！
咬着牙強行驅逐不適，先不想其他，轉過身就欲離開。
“少爺。”
剛邁下一步，一道黑影從後方襲來，停在他正前方！青石居高臨下，死亡的恐怖感頭一次距離這麼近。
噗通...
李顯終忍受不了這種壓迫，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你，你，你想怎，怎樣...”
結結巴巴牙齒打顫的說道，他根本就想像不到，這個李家洗衣做飯端茶倒水的下人，會是三域角黑岩城的一員！聽聞他們無惡不作，喜歡以殺人為樂！
“劍法，不是你那麼用的。”
單手一抬，李顯腰間的細劍便拿到了青石手中。他更是心驚肉跳，不會是被發現就殺人滅口吧！
“劍意的領悟，更多在於實戰之中。切磋，永遠也無法領悟。我雖沒有練習過李家劍法，但看你們練，也知道了一些。”
青石並未殺他，反而走到房頂正中心，揮手幾個劍花。
“看好了。”
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氣勢立刻從壓迫性的死意變成了凌厲！刺擊尖銳不可擋，平削斷玉斬金，斬擊更是威武不凡，雖然跟李顯李諾等屬同一個套路，但所帶來的威力全然不同！
月光下，青石舞劍，時而凌厲時而霸氣，將一個劍客的瀟洒與從容展現而出！
“蒼狼襲！”
一刺而出，看的李顯瞳孔微顫！這是李家劍法最強三招，是他修鍊了十幾年也無法成功的劍意！
刺擊出手，尖銳的氣流立刻沖斷了前方的一根柱子，並未打斷，只是將其穿了一個小孔，但沒有真氣的情況下，竟也看到了青石化狼，劍身為狼首身體為狼軀，勢如破竹，氣若猛獸出山！
“猛虎斷！”
還未結束，刺擊之後，身體爆飛而出，空中一道碎裂的痕迹斬開了空層，青石從狼化虎，驟然消失，猶如瞬移一般出現在三丈之外！
這一招李顯根本就沒看明白！但從氣勢上已經完全征服了他。
依舊還是沒有結束，青石停止前沖后，將劍入鞘，持劍之手背與身後，一手在前，身體微斜半躬。
“這個架勢...”
一連串的展武已經讓李顯甚至忘記了剛才的恐怖，雖短短一小會，卻看得自己熱血沸騰！尤其是這個架勢，是即便李家，也幾乎沒人能隨意使用出來的招式！
“雙龍閃！”
兩股勁風忽然間從遠處刮來，好似針刺在臉上一般發疼，青石一動不動，待凌厲之風停止之後，也站起。
“恩？”
李顯不解，李家劍法最強之招，怎麼相比蒼狼襲猛虎斷還沒氣勢，按理說這招怎麼也都是驚天動地之力！
青石走到正前方的盛水瓮附近，輕輕一敲。
啪！
盛水瓮剎那間四分五裂！水激射了出來！李顯長大了嘴巴瞪眼了眼睛難以置信！毋庸置疑，這就是雙龍閃！
聽聞雙龍閃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快，極快！現在他根本就沒看到青石動手拔劍，盛水瓮卻破裂，而且這屬於瓷器，想切的斷口齊整幾乎不可能，但雙龍閃就做到了，足見這招的速度已經超乎了想像！
“你...”
青石做完這一切，重新將劍綁在李顯腰間，他一時無言以對。
“少爺與我有救命之恩，三域角也並非你想的那樣。但是，為了以防消息泄露被追殺，我今天本該殺了你。”
李顯立刻全身僵硬，剛才還熱血的內心立刻成了寒冰，“你救過我，現在我放了你，算是平了。”
隨後也不理他，帶着大黃緩緩走出房頂。
“大黃，又該逃命了啊。”
“殺了他不就完事了。”
“心魔已經控制不住了，在殺人只會提前死亡，而且，李家與我真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們，我倆都餓死了。”
“三域角的混蛋，還講人情道義？”
“不講這些，你以為我會為了救一個人，而奉獻心臟去修鍊影殺術？”
...
“等等...”
快要走到通道時，李顯忽然間咬着牙叫了一聲。
“青石，你真是，真是三域角的罪犯嗎...”
“剛才看到了，沒錯，我就是你們世俗中的惡鬼之類，三大域七小域倒是看得起我們，只要你彙報我的消息，便有幾萬賞錢。”
“可是，我感覺，你一點都不像...”
李顯低下了頭，說起來跟青石相處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來他盡職盡責，嘴巴很會說話，更重要的是能從他身上感受到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憂愁。
“李顯少爺，判斷一個人，不是靠着眼睛。我若是你，肯定會報告黃原城城主，這樣還能得一些賞錢或者功法。”
青石聳肩一笑，那股氣定神閑的勁全然不像一個即將被追殺的人。
“你好像...學會了李家劍法？”
沉吟了許久，總算把話題轉移到最想問的事情上。確實那三招對他的衝擊力太大了，是他夢寐以求的招式。
“恩，我因在三域角常年殺戮，每日在生死邊緣遊走，學習什麼都會快一些。若是慢了只有死亡。”
“那你，你能教我嗎？”
咬着牙抬起頭，除了對三域角這個地方的恐懼以外，還有着少年的倔強。
“哦？你不怕我？”
忽然間覺得有些好笑，饒有興緻的看着這個少爺。
“怕...”一句話就給問軟了，畢竟剛才的殺氣可是他從未經歷過的，“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你不是一個壞人，我也不會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
“我還不是壞人...哈哈...”
說道此處總算忍俊不禁的放聲大笑，大黃在一旁也吐着舌頭狂笑，三域角的不是壞人，真是天下奇聞。
“笑什麼！”
李顯惱羞成怒，從先前的公子下人身份立刻轉變成小孩與大人。
“沒什麼，假如你不說的話，我可以在這兒繼續呆下去。若是能呆下去，教你劍法三式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這本就是你們家的功法。”
“那好，咱們說定了。”
狠狠的點了點頭，就算是下定了決心，離開之時還是心驚膽顫，生怕青石反悔給他心口來一刀。
與此同時，遮雲蔽日的飛鳥剛好掠過此處，它們在黃原城之巔盤旋了許久，而後如同凌亂紛飛的紙片一般緩緩落下，停留在了城內的各個地方。
燈火驟然熄滅了不少，所有人立刻回到屋裏，有些醉酒之人還在路上前行，黑色鳥獸就站在他們肩膀，幽藍色的雙目觀察者附近的一切。
這種黑鳥來黃原城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它們夜間就會前來，白日又會離開，也沒聽說對什麼造成傷害，但看那樣子，總感覺是不祥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