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天鬼上尊！
雪兒和張紹大驚失色，他們此行極為隱秘，若被知道肯定會引發一些小動蕩，而這些小動蕩會持續很久，引發極大的動蕩。根本就未曾料想到會有人跟蹤！
青石深吸一口氣，早知瞞不過這人，在稻草堆中翻滾一圈，與夕陽餘暉中站了出來。
面孔似乎有些熟悉，張昭猛然間回神，這不是剛才一直跟路人拉着手哈哈大笑的那個傢伙嗎？他還以為是本地的熟人，現在想想太可疑了，可惡，居然如此完美的偽裝。
“是你？”
未等張紹惱羞成怒，雪兒先驚訝開口。
“你認識？”
“不...張叔你忘了嗎？半月前，我們在黃原城那兒不是殺了個妖獸嗎？他好像就是妖獸身下的那群人。”
並非是青石讓人記憶深刻，而是當時的場景太過特殊，試想一下，幾個青年，站在妖獸身軀之下臨危不變，浴血而立，總歸是有些印象。
“哼！跟着我們所謂何事？”
青石被質問也不說話，出現后目光一直鎖定在天鬼身上。
沒錯，那時同類的氣息。這個天鬼，是無心鬼人。
他能從平靜的表情下看到痛苦，這跟他非常相似，能從世俗之心中看到濃重殺氣，能從他雙目中感覺到，他有着很強的心魔。
“你們先進去吧。”
兩人對視了許久，天鬼默然開口，“我有些話對他說。”
“您認識？”
“算不上，不過有緣相見。”微微擺首，隨後複雜而笑，“有緣相見。”
“哦...”
張紹點了點頭，警告性的目光看了青石一眼，帶着雪兒推門而入。
兩人依舊這麼站着，相互看着彼此。目光，都在隨着夕陽變化而變化，青石彷彿看到了正常情況下，兩年之後的他，老者好像看到，最初的自己。
“出來多久了？”
“半年。”
“沒少吃苦吧。”
一瞬間，一種青石從未體驗過的委屈縈繞心頭，甚至濕潤了眼眶。他是擁有所有情緒的人類，卻被當成異類對待，天下眾生都不讓他活下去，遊離失所許久，顛沛流離許久，被從三域角外圍追殺至西側最西的黃原城。出了黃原城又被人盯上，又怎能不心頭有痛。
“怎麼找到這兒的？”
老者拍着青石肩膀，兩人之間是陌生人，但出了三域角，卻有一種親人般的羈絆。
“酒樓里聽他們說找你，從名字判斷出來跟過來的。沒別的，只想見見你。”
青石壓制住有些顫抖的聲線，抬頭勉強而笑，這一句話，包含了說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緒。
“是想見見幾年後的你會成什麼樣吧？”
老者張開雙臂，在窗戶中戳出洞的兩雙震驚眼睛裏轉了一圈，“還滿意嗎？”
“挺好。滿意。”
青石隨着老者的動作而笑，“多謝。我該走了。”
“謝我讓你看到，我們可以融入到世俗之中吧？只是，生命力最後幾年流失的太快了。”
“知道我多大嗎？”
“三十三。”
剛欲走又回頭，從頭看到尾，給了一個很準的歲數。然而這個老者，世俗之眼看去最少也有七十。
“沒錯。七年前出來的。”天鬼抓住青鬼的手，溫度冰冷而又炙熱，“來，坐下慢慢說。”
晚霞徹底盛開在天邊，夕陽的金黃色餘暉灑落在這片菜園子裏，到處散發著光輝。
“我們呢，沒有一個不在意自己下場的。畢竟，破壞命理本身就是大逆不道之事，而我們，卻都走上了這條道路。在裏面你殺我我殺你，殺來殺去，出了那兒，感覺最親切的，還是我們。因為我們，都被世人厭惡和唾棄，唯有幾年時間卻夾着尾巴隱姓埋名，做事做人偷偷摸摸，就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也不敢名正言順。”
無奈話語帶着幾分苦笑，“時常回想起黑岩城的桀驁，再看看現在，真是窩囊啊。可我們所有，到終點都會為了世俗放棄桀驁。我不明原因，但還是那麼做了。或許世俗，是人類的地方吧，我們，只是想證實，自己是否真的是個，人。”
“天鬼。岩骨塔領主之一。”
“青鬼。鬼門領主之一。”
“果不其然啊。”介紹完之後，老者恍然，“越是這種位置，越想證實。”
“岩骨塔，被我滅了。”
青石躺在地上，剛才激動的余勁消失，澄清事實。
“滅的好。”老者神色有些落寞，又轉瞬釋懷，“你算是為他們做了一件真正的好事。”
“還剩多久？”
並未在這個話題上停留，三域角黑岩城，勢力一日一變，不像世俗之中，有些經久不衰，殺戮與瘋狂，不會允許永恆。
“我的情況...有些複雜。”
迷茫之下，毫無隱瞞的說出，“五年前在三域角醒來，失去記憶。剩餘兩年，從中走出。一年，為救人斬殺骨火蠑螈。一年，跟失憶前的家族仇人交戰。以全身為祭。”
“以全身為祭？！”老者剎那間瞳孔顫抖，“那你為什麼還活着？”
“不知道...好像在三界乾坤使用之後，進入特殊狀態，做了一副畫，而後視覺就轉移了。”
“三界乾坤？！”天鬼再驚，臉龐上竟有些激動之色，“用了這招的人，都會斃命！你且說說，影殺術最終奧義威力如何？”
“真知一重，破掉大能上尊最強防禦，斬斷手指。”
“...太遜色了吧？”
“呃...我的命那時就剩十月。”
“那也難怪。”
兩人對話要是被人聽到估計得嚇哭，真知一重對抗大能上尊絕對是足夠掀起大陸的謊言，而且還被砍斷了手指還嫌弱。
“不不不，有些亂。那你為什麼還活着？”
莫名其妙的兜了一圈又回到原題，“魔聖都制不住你？”
“...天鬼大哥，不瞞你說，我臨死前，不知為何做了一副畫。然後視覺轉移，親眼看到自己被魔聖奪走魂魄生命，成為魔種。”
“怎麼可能！”
“我也不知道，後來跟我一個朋友商量，她說，我那時，畫的就是自己...”
“畫靈？”
天鬼剎那間站起，驚聲而語。
青石搖了搖頭。
“本體？！”
青石又搖了搖頭。
“糾結？！”
青石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天鬼拍着他的肩膀，好像一下恍然大悟，緊靠青石坐在旁邊，“命理恢復，生命健全。真羨慕你啊。”
“你也知道？”
“恩，我就是妖紋畫師。位階，大能三重。”
好在之前跟大能六重的打過一場，這個也沒有太過震驚。
“你的妖紋，應該非常強大吧。”
“恩。”
“妖紋，擁有妖獸屬性。會在生命臨危前救助與你，按照我的猜測，它控制本體，以自己生命為祭，畫出了另一個你。”
“我...”
“千萬不要糾結畫靈和本體的矛盾，這種事情誰都說不清。你要知道的是，你還是你，大陸之中，只有一個你，這就夠了。”
“你還剩多久？”
青石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停留，無限死循環最好不要提起，否則不知哪天他會瘋。
“一年半。不過這次十成圖紋符陣之後，也該走了。”
天鬼輕笑，看着夕陽落山。
“你說這什麼鬼世道，我剛才知道要完成最後承諾而變為魔種死亡時，竟然開心了許久。死了都能笑出來，真是的。”
老年版天鬼又笑，很真摯的笑。
“這一年半的命，就是給北叔留的。我們寫陣呢，跟普通畫師不同，注入生命力，會將陣技品階提高到最大，不過後果跟影殺術一樣。”
“那你的修鍊速度很快啊。才七年時間就到了大能上尊。”
兩人經過一番眾人難以聽懂的談論之後，開始聊些普通事情。
“七年還長，那群奪走我們經脈器官的傢伙，不出五年都到了這個位階，感覺我們就像妖獸，渾身是寶。”
“我呢，剛出來沒多久就遇到了北叔，老混蛋一個。他早已知曉我的身份，卻至今為我隱瞞。你知道他說什麼，那個老混蛋居然說我是他見過最善良的人，媽的，老子殺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幾千。”
天鬼說著說著，居然落下淚。青石很明確的知道，這句話是世俗之人對他的認可，一是善良，二是人。
“好在那個老混蛋總算要我做事了，否則我怎麼敢死。”
語到此處，情緒波動很大，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你呢，都沒有碰到這樣的人。”
“有，道松大師。他為我佈置下伏魔印，告訴我，大丈夫，不逃避。就算是再痛苦也要活下去。當是為自己修鍊影殺術而浪費父母賜予生命力的救贖。”
“好，好一句救贖。或許我們，入世就是救贖自己。”
夜色逐漸上升，兩個都疲憊不堪的無心鬼人因為一些機緣巧合第一次見面，卻聊了許久許久，從他們進入三域角的原因說起，從他們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說起，這場交談，永遠也沒有終結。
他們沒有明確的話題，沒有主線故事，常人聽來也是莫名其妙，但之中的韻味，也只有他們才能懂的很清晰。
皎潔月光上升至高空，張紹雪兒屋內等的死去活來，不久后便沉沉睡去，天地間，唯有蟲鳴聲，以及一些很零散的喃喃碎語。
再不過多久，兩人相互靠着也睡去，星辰之光點綴，大陸一片安寧。
無法計數的繁星之中，每個都延續了萬載之遙，見證了大陸從洪荒到現在，最終，他們匯聚一起，成了遼闊的皓月銀河。好比這芸芸眾生，命理之中，每人都有他的故事，不分善惡美醜，每人提起那段故事都難以釋懷，最終呢，這些故事，融為一體，化作了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