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學有所長
想到這兒,他不由地微微一笑。
就在關望天這一分神間,被摔出去的龍天雙手着地,從地上撿起一根長棍,一個翻身騰已借力改變方向直衝過來。
關望天萬萬沒想到龍天會有這一招,來不及驚奇,只得出拳迎擊。
沒有多大的聲響,相擊之後,龍天噔噔後退幾步。
可是,關望天也退了兩步!
雖然只是退了兩步,但龍天卻欣喜萬分。這對以他的水平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你怎麼想到以這種方式來攻擊我?”關望天沒有生氣,他臉上帶着一絲驚喜。
“這全是偶然,我看到地上的木棍,一瞬間想到可以用上剛學的一招槍法。”
“哦?”
“老師果然把我扔了出來,我正好順勢拾起棍子,然後返回。沒想到你竟然分神了,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好,做得好。先謀后動,攻其無備。好啊!”關望天哈哈一笑,“沒想到你能在戰鬥中想到這麼多,很有進步,很好。哈哈哈……”
他沒有說很多,但臉上的笑容足以說明心中的喜悅,欣賞。
龍天能在戰鬥中開始思考了,確實讓他很意外。以前兩個人打過幾次,龍天都是拚命地攻擊,十分急迫,從沒有今天這次的從容,輕鬆。這說明他在不斷進步着。
“似乎要開竅了。”關望天暗道。他看着龍天,“即使不是現在,將來終有一天會的。”
龍天將剛才戰鬥時的感覺說了出來,關望天聽後點點頭,“不錯,就是要這樣,冷靜放鬆,從容不迫。”
關望天又道:“不管遇到怎樣的敵人,比你弱的也好,比你強的也罷,只要在戰鬥,就不可喪失冷靜。這必須牢記。一旦被敵人引誘,失去冷靜之心,就容易被誘惑中計,就離失敗不遠。”
“記住,戰鬥比的不僅僅是武力,還有智慧。智慧比武力更重要,更具有力量。”
龍天點點頭,若有所思,他記下了。龍定海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要冷靜,要運用智慧……
“對了,你剛剛使的那招叫什麼?威力挺大,不過似乎使得不是很好。”關望天突然問道。
“那招叫霸人,是一式槍法。千說教我的,還未完全學會。”
“哦,是那招?從前似乎見她使過幾次,沒怎麼注意,一時竟想不起來了。”關望天一拍手,“原來如此,再加把勁,好好練,你不定行的。”
“嗯!”龍天堅定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關望天突然笑眯眯地看着龍天,說:“你既然來了,再替我送個信吧!”
“又給東方老師?”龍天一陣無語,“好吧。”這種事他已經做過一不止一次了。有時候送書信,有時則直接帶口信。但關望天忙了這麼久,那東方秋月依然沒有任何錶示。
龍天有時甚至感覺那是……無視。但關望天似乎毫無感覺,照舊死纏爛打,一付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這讓龍天很無語。
無語雖無語,龍天也發自內心的佩服,換他他是做不到的。
“老師,這次又要叫東方老師幹嘛?是散步還是看戲?還是要找個人跡罕至的小樹林好讓你出手?”龍天在一旁偷笑。
“臭小子胡說什麼!我是那種人嗎?再說我對她出手那不是找死么?”
“那倒是。”
龍天不是沒見過東方秋月的實力。她輕輕鬆鬆擊敗了關望天與曹勁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次給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龍天猜想東方秋月的實力應該遠遠超過武校的老師,很可能是眾老師中的弟一人。
東方秋月的住處有些特別,既不在武校裏面,也不在鳳天城。是在距離武校兩裡外的森林裏,再往後走是真正的深山老林,遠離人煙。
東方秋月在一座小矮坡的頂上搭了間十分簡易的小木屋,一個人住那兒。剛開始老師們不放心,畢竟那兒太偏僻了,但後來眾人目睹了她顯露出的實力后就再也沒人擔心了,只是稍微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距離遠,還很偏僻,但有路通到那兒,經常有城裏的獵人進山打獵,所以路上並不孤單,龍天走過幾回。
那兒可以說是鳳天城的“後山”,裏面叢林繁密,山勢險峻,群山裡渺無人煙,一眼望不到頭。而且大山深處毒蟲猛禽,虎豹豺狼不計其數,獵人也經常要三五成群才敢進山打獵。
而鳳天武校所在的那片地域正好是群山的門戶,前方是百萬人口的鳳天城,後方是無窮無盡的山林。
如果說發生戰爭后還有一處安全之地的話,那肯定就是這兒了。
帶上關望天給的信,龍天離開了武校,往東方秋月的住處趕去。
一公里的路程不算遠,即使心不在下焉地走,龍天也有足夠的時間。
頭頂太陽徐徐上升,一縷縷光線如億萬支箭矢射入叢林。周圍植物越來越茂密,草已達人高,入目之處儘是粗及人腰的巨木,筆直地向上伸展着,似乎每一株都在為爭奪陽光而努力。
越往裏走就越能感受到自然的力量。山越來越高,越來越陡,人趟近時才能有這樣的體會。山的挺拔,山的力量,完完全全地展現了出來,人在他們面前就如一隻小小的蟲蟻,不管對方做什麼,對它們來說都無關痛癢。
陽光穿過厚密的枝葉照射在地面上,顯出一片片斑駁亮斑。路很寬,可以並列跑兩匹馬。
但地面不平坦,坑坑窪窪,鋪滿了枯枝敗葉,兩旁草木濃密,處處可聞鳥叫蟲鳴,充份體現出荒野之氣。
不知走了多久,龍天想該有幾十分鐘了。他看了看遠處,已經稍微能透過樹林看到東方老師住的那座小山坡了。他摸摸懷中的信確認還在,緊了緊腰帶繼續快步走去。
城市裏與這外面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就拿鳳天城來說,百萬人口的城市不算太巨大,但也不小,百萬人聚集在一處,舉目望去,到處是建築,到處是人,無論白天黑夜,城裏都是人的海洋。
在城市中心地帶聚集了整座城市最有權勢,最具財富的絕大多數人,那是城主,將軍們以及社會上各式各樣稱之為上層社會從物的集中地。
宮殿般的建築,令人留連忘返的人造樂園,繁華的街道,商店。龍天進入過一次,是與葉軍華一起的,普通人根本沒辦法適應那種地方,那種高貴與奢華不是他們能駕御得了的。
龍天就很不適應,他一站在那如黃蟻般的人流中便感到無所適從。四周的建築每一處都讓他陌生,沒有一處是他可以停留,可以容身的。
他對那感到恐懼。
龍天自己也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城市有抵觸感的。在他生命的前十六年,和其他所有的鄉村孩子一樣,上學、讀書、識字、勞作、玩樂。平平淡淡,毫無波瀾,也毫不激烈。就如山澗里的小溪水,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從山裏流出,不洶湧不停止。
正如所有的普通人孩子一樣,龍天受到過嘲笑,欺負與無視。那是在永安城,一個人口僅僅十幾萬的城市,是座名副其實的小城,但即使是在那樣小的一座城市裏,那些東西還是存在,權勢、貧富、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公平、正義早已不復存在。人分為三六九等,層層壓迫,級級獻媚,人之醜態一覽無餘。
並不是只有龍天一個人遭受痛苦,感受到壓迫與不公。只不過人們都習慣了,或者說是麻木了。他們已經習以為常,即使受到屈辱與傷害也忍耐下去,繼續若無其事地生活着。沒有其他什麼,只是習慣了。
但龍天習慣不了,他也在忍,可是他的忍與那些麻木的人的不了樣。正是因為那些一次次的忍耐,那些數不清的壓抑,最終形成了他現在的性格。
他的童年並不悲慘,也未受過什麼重大的打擊或者痛苦,但這並不說明他沒有受到刺激。他沒有嘗過母愛的滋味,從小不知母愛為何物的他已經在十幾年生活中磨去了對母親的幻想。
是的,他也曾經期盼過,孩童時,每當龍天看到其他夥伴在母親懷裏依偎、嬉鬧,他總會想像着那孩子是自己。他曾無數次地想像過母親的樣子,但總是模糊地淡去,他希望在夢中遇到她。他已不知為此流過多少淚水,常常在淚水淹沒出息沉沉睡去,他似乎看到了那個身影,儘力跑向她,試圖抓住她。每次醒來后都是一次痛苦與失望,每次都一樣……
終於,他也變得麻木了,他不想再在無窮無盡的幻想中痛苦地活着,他想擺脫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漸漸地,他不再思念,不再想像,甚至連夢中也再沒出現過那個他想像中的母親的身影。
他完全地斷絕了對母親的思念。完全地。
他不知道這樣該不該,這已不是他能決定得了的,他只得如此。
他讓頭髮蓋住半個臉,他不想多言語。這黑色的髮絲讓他更壓抑,更沉默。
那雙漆黑的,深深隱藏起來的眼睛靜靜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