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7（2）、8、9（1）

那次張保根也去了，他並非去參加武鬥，而是去看看熱鬧。當二十多個縣裏來的“造反派”剛剛走到鶴塘鎮汽車站，就被陳偉傑帶來的幾十個手拿工具的農民團團圍住。這些手無寸鐵的“造反派”除兩個四十來歲的外，其餘都是十七八歲的青年。他們在氣勢洶洶的農民面前一下子傻了眼。陳偉傑才不管他們可憐巴巴的眼神，他二活沒說，操起手中的扁擔就往為首的一個男青年頭上敲去，那個男青年馬上應聲倒下。而一個質樸的老農竟掄起鋤頭砍向一個姑娘的腦袋，姑娘本能地歪了下頭，鋤頭就砍在她的右肩上，馬上一片鮮血從右肩的衣服上洇出。另一個姑娘過來扶住被砍的姑娘，瞪着眼睛對老農說：“她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樣砍她？”老農砍紅了眼，舉起鋤頭又要砍另一個姑娘，被和她們一起來的一個男青年抓住了鋤頭柄。在雙方互相扭打中，吃虧者當然是這些手無寸鐵的“造反派”，他們中不少人被打傷了，有幾個還被打成了重傷。後來據人調查，這些人根本不是什麼“要造革命司令部反的人”，而是縣城一個中學高中班的學生美術興趣小組，由兩個美術老師帶着到幾個鄉鎮看看風景，沒想到在鶴塘鎮碰到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災難。

而膽小的張保根看到他們打起來了，就退縮回了家。回到家，當他把這一切告訴了母親，還是被母親責罵了一通：陳偉傑是什麼人，你去湊什麼熱鬧？

陳偉傑自從當了民兵營長，就認為自己當了大官，姑娘們會自動找上門來。可人們都了解他的劣跡，即使他母親和他本人託了多個媒人給他牽線搭橋，還是沒有姑娘搭理他。

8銀華成了局長夫人

師傅給銀華介紹對象是銀華滿師后的半年。那是個星期天，銀華是準備回家的，被師傅一說，就不好意思回家了。銀華感到，自從進廠參加工作以來，師傅對她真像親生女兒一樣關心，工作上不用說，銀華進步那麼快，除自己努力外，跟師傅毫無保留地教技術是分不開的。在生活也很關心，在食堂就餐時，師傅常坐在銀華的身邊，看到銀華總是只買素菜，就把自己買的葷菜分給她吃，所以後來銀華在食堂吃飯時總躲着師傅。還有一次，銀華在宿捨得了重感冒發著高燒，正好同宿舍的小姐妹都去上班了，這時師傅趕到，二話沒說，背着她上了醫院。

以前有人給銀華介紹對象，她實際沒把這當回事。師傅曾對她說過，你現在還年輕，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師傅到時候一定幫你找個合適的。銀華雖然對師傅說的話比較放心，但也想師傅究竟什麼時候給自己介紹個什麼樣的對象呢？她其實也一直在默默地期盼着。今天師傅終於要給她介紹對象了，銀華當然要認真對待了。

師傅把銀華叫到自己的家裏，令銀華沒想到的是，師傅給她介紹的對象竟是師傅的兒子，更令銀華沒想到的是，師傅在女同志中雖然不算是漂亮的，但起碼也是中上等，且身材也不錯，但她的兒子實在不敢恭維，雖然皮膚還較白，但身材太差了，銀華是1米63，師傅的兒子最多1米65，且胖得出奇，他背着身子拿暖瓶時，腰身都沒有，只看到一個滾圓的臀部，活像一隻肥碩的企鵝。銀華想，自己若和他站在一起，看起來肯定比他還高。師傅的兒子對銀華雖然很熱情，但有一種明顯的自卑感，以至用暖瓶給銀華倒茶時水漫出了杯子灑上了桌面。銀華想，師傅怎麼想得出將這樣長相的兒子介紹給自己呢？又一想，俗話說，孩子總是自己的好，這也是正常的。但令銀華為難的是，如果一口回絕了師傅，以後不知她會對我怎樣？

但銀華的顧慮純屬多餘，師傅是個胸襟開闊的人。師傅看到兩人的表情，就猜出了這樁婚姻根本沒有可能。沒過一個月，師傅又給銀華介紹了一個。這是一個部隊軍官，正好探親在家。銀華對軍人有一種天生的崇敬，聽說介紹軍人，就痛快地笑應了。見面安排在縣城的人民公園。師傅問銀華，要不要我帶你去。銀華說，不用了。雖然雙方都不認識，但軍人穿着綠軍裝很好認，師傅就讓銀華見面那天手裏拿一本書就行了。

那是個初夏的上午，銀華十點鐘準時來到了人民公園門口，她多了一個心眼，沒把書從包里拿出來，她要先看看那個軍人是個什麼樣子。果然，在門口東側的一棵大樹邊，有個瘦瘦的軍人在等候，並不時抬腕看看錶。銀華想想真好笑，師傅的兒子那麼胖，這個軍人卻瘦得像麻稈，以前軍人在銀華心目中的形象總是高大魁梧的，這個軍人身高還可以，但實在太瘦了，好像一棵缺少肥料的細弱禾苗。銀華想離開不和他見面了，但感到不太禮貌。正在她猶豫着想走近他時，看到一個姑娘從軍人身邊走過，被軍人問住，請問，你是劉銀華同志嗎？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着軍人說，誰是劉銀華，你認錯人了。原來這位姑娘手中也拿着一本書。銀華怪師傅太粗心了，應當規定她拿一本什麼樣的書，也怪自己沒經驗，沒把事情考慮得更細緻一點。銀華看到那軍人開口向那姑娘問訊時，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一下就倒了胃口。銀華是個特別愛乾淨的人，當她還想不周全將來要找個什麼樣的男人時，卻有一條最基本的標準，就是這個男子一定要很乾凈，至少牙齒要長得白。因此，銀華再也顧不上禮貌不禮貌，轉身回了宿舍。因為連面也沒見，第二天銀華被師傅責怪了幾句，師傅還說，這個軍人這次探親是專門回來談對象的，昨天是他探親假的最後一天，他等了兩個多小時沒見到你，回去都氣哭了。銀華被師傅一說，感到自己做得確實不合適，但也感到師傅給她介紹對象的標準實在太低了。

後來真正走進銀華生活的男人，不是別人介紹的，而是自己找上門來的。一年前銀華參加那次工廠組織的職工操作比賽，他也在場，當時他是工業局辦公室的李明生副主任，負責對外宣傳。那次銀華得了操作比賽冠軍，他不但寫了文章，而且還拍了照片，後來這篇圖文並茂的報道竟上了縣報二版的頭條，事後銀華還收到了他寄來的樣報。後來，他找出各種理由與銀華見面。銀華感到李明生這個人雖然長得也很普通，但比師傅兒子瘦，與那個軍人個子差不多，但比軍人壯實，且牙醫也比較白，更主要的是他辦事比較大方，又很細心，做什麼事不會勉強你，比如約銀華去看電影，首先要問銀華喜歡不喜歡這部電影，還要問銀華有沒有空？一來一去，銀華就漸漸對李明生有了感覺，四年後，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妻子。

沒想到，李明生的仕途很順利，結婚一年後他成了辦公室主任，三年後成了工業局副局長，又過了三年，李明生在四個副局長中脫穎而出，成了工業局的一把手局長，銀華也成了名副其實的李局長夫人。

9菊華嫁了個老闆

菊華高中畢業后，沒有馬上參加工作，在家吃閑飯。也不是沒人給她分配工作，這時公社又恢復為鎮，鶴塘公社又變成了鶴塘鎮，鎮民政助理也換了幾茬，但對鎮上居民戶口的孩子的工作問題還是很關心的。

菊華高中畢業的那年年底，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了，隨着撥亂反正，不少落實了政策的城鎮人需要重新安排工作，所以鎮民政助理安排工作的任務很重。菊華原本想同二姐銀華一樣能安排到縣城工作，無奈一個指標也沒有了。好在當時鄉鎮企業辦得紅紅火火，民政助理讓她先到鄉鎮企業幹起來，有了縣城的指標再安排她。

菊華先到鎮服裝廠工作，但服裝廠工作時間太長了，平均每天要干十二小時不說，連星期天也沒有，有時為了完成突擊任務，要連續加班幾天幾夜。菊華哪吃得起這樣的苦，幹了不到一個月，就提出不幹了。民政助理是個不錯的幹部，了解情況后，又安排菊華到鎮塑料廠工作。塑料廠比服裝廠輕鬆多了，每天只干八個小時，而且星期天可以休息，但塑料廠的效益比服裝廠差，工資只有服裝廠的一半多一點，更主要的是，菊華看到不少書上介紹，塑料的氣味對人體有害，工作長了要得職業病，嚴重的甚至要得癌症。這次幹了兩個星期就不辭而別了。而且下定決定，就是一輩子沒有工作，也決不在鄉鎮企業幹了。

幾天後，正好在縣城工作的銀華回家，菊華就纏上了二姐，說，二姐夫現在是局長了，有權有勢，給我在縣城找個工作沒問題吧。銀華說，他現在只是個副局長，實際沒多少權，你看我不是還在工廠一線工作嗎？菊華說，你這是自己傻，誰讓你不給他提要求。銀華纏不過她，就說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