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揭密
老大在第二天又再次告戒我們要謹慎行動,不要讓王主管他們發現點什麼來.他說:"咱們現在作的事情,就象地下黨的活動一樣,有了風吹草動也要保持鎮定.現在是他們佔着強勢,我們佔着弱勢,該怎樣對付他們,咱們心裏必須要有個底的。不過,不管怎樣,我們是佔着理的,他們是理虧,因此我們跟他們鬥法,是能爭取到本該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你們說是不是?”我和阿勤都點了點頭。
一天,我們正在輕聲討論相關問題,守在門口邊的阿勤突然重重的咳了一聲。接着就是那兩個被請來的保鏢,從外面闖了進來,到屋子裏面來四處張望着。我心裏一下子緊了起來,“事情壞了,難不成他們發現了我們之間的串聯,在商量着怎樣對付他們?”
這個時候,老大卻特別安閑,緩緩的吸着煙,眯着眼睛瞧着他們:“喂,兄弟,有什麼事,這幾天看起來挺辛苦的啊。”他們愣了一下,卻沒有搭腔,只是眼珠子亂竄。當發現我在床頭上看一本****,津津有味的保持着陶醉;阿勤正大聲的跟外面剛買菜回來的小羅,打着招呼時,一顆石頭,才彷彿落了地一般,匆匆的離去。
這件事以後,我們更加謹慎了。有時我們幾個就算在一起,也只聊些家常性的事情.只是確信王主管和那兩個保鏢及小羅都出外了,我們才很熱烈的說開來.當然,這樣的機會很少,有時他們甚至搞突然巡查;但不管怎樣,我們還是採取了各種各樣的方式,使自己能夠應付過去。
經過數回合的交鋒,我們又拉了幾個膽子比較大的,心思比較細密的人進來加入我們.在這個過程中,我的老鄉阿勤,功不可沒.他本來是過好日子的主,也不知遭哪門子的邪,在家鄉好好的事業單位不呆,非要跑到這外面來交生活的學費.聽他說起來,進這個破地方,也算丟夠人了。他跑到那個破招聘點,也是花了大價錢的-他繳了六百元的保證金。"真他媽的遭宰了,老子進到這監牢裏買罪受."他說話幹練,一臉精靈氣,搞起鼓動工作,有板有眼的進行。
首先他說服一個當了好幾年的志願兵,名叫阿桐的人,入了我們的伙里來。阿桐也夠慘了,他本來是在部隊裏請了幾個月的假,來會女朋友的。沒想到,剛剛狂歡了幾天,身上的錢,就在一次公交車的路途上,被幾乎給偷盡了。遇上這檔子事,他又不好跟女朋友說,就假對她說這幾天要回家,於是就分散了。但他回家是不可能的,假期卻又還有一兩個月,就想着在外面先掙點錢,好貼補一下虧空。他在大街上左轉右轉,看到自己口袋裏的錢所剩無幾,於是就隨便的抱着試試看的態度,瞄準了一個街頭廣告,給打了電話---後來的事情,與我們的遭遇,就差不多了,因此不再累述。
後來在阿桐的帶動下,又有阿翔,阿霞等幾個人,相繼加入了我們的行列。現在,我們有四五個人在商議這個事兒了.話題已經不是當初我想像的怎樣能跑出去,而是變成了要他們怎樣把我們的錢給全部吐出來.我們這幾個人,每個來的時候,在招聘處交的錢就是兩百到一千元不等,現在還給他們白白乾了半個月.你說,誰能服這個氣,就這樣的空手走人,那也太膿包了.而且,我們幾個擰成了一股繩,又有老大在背後給我們出謀劃策,我們還怕個啥!
根據當初他們那些招聘點給我們說的,我們在這小作坊作算是實習.等一個月實習期滿,再把我們分配到各個工廠,去作管理。而實際上,我們發現了他們在上述說法上的許多漏洞。首先,這麼多人,哪能有機會都作管理;第二,我們所乾的事情,與管理是一點都沾不上邊;第三,他們象防賊一樣的防着我們,足見其內心有鬼。綜合考慮,我們覺得有必要探查一下,這裏的來龍去脈。阿勤借故請了一次假,出去到自己來的那個招聘點探視了一下。看了之後才發現,由於那個女孩子的告發,原來的人早就沒影了,換上的是掛着另一個公司牌子的一批人在裏面忙乎着。“果然是有問題,搞不好就是一場精心組織好的騙局,當阿勤回來跟我說的時候,我心裏這樣想道。這應該就象搞傳銷一樣,他們也有上線下線之分,當下線出了問題,上線肯定就要採取相應措施.唉,只不知道他們又搬到哪個地方另起爐灶,把別的落魄一群給拐騙着.”
通過互相查問,我們慢慢知道:這裏面的大部分人,並不是來自於同一個招聘點,而是從他們附設的許多個招聘點,以不同的形式,招進來的。而且我們來的人還有先後之分,互相之間都是比較生疏。當一個半個月以後,即使我們有心鬧起來,他們只要隨便找個機會,把我們互相隔離打發,就可以了事.於是,我們要對付他們,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們開始偷偷行動。幾乎每隔幾天,就有七八十來個先來的工友,被理經理王主管他們送走了事。我們在私下裏與這些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打得火熱,在他們要走之前,我們一般都把他們的電話號碼給記下來。等他們到了那邊,我們就會查問這些人的基本情況,問他們在那邊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待遇對待他們。通過互相交流,就有機會查實他們機構的端底.時常的,是這樣一種情形,當沒主管他們眼線在旁時,老大就會偶爾給先走的人打電話了解那邊的訊息.這樣一五一十的,我們通過不同渠道,終於對時益健公司的情況大體上有了個端貌.
原來,他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機構.第一步,他們是這樣作的,到整個大街小巷各個角落分派人手,貼他們的招聘廣告,寫上聯繫的手機號碼,但沒有坐機,也沒有聯繫地址.第二步,他們在這個城市花大價錢,租了許多個點,按地域進行分配,接收應聘者的電話.當有人在電話里應聘,他們會一不小心的,把你的情況給了解清楚,然後告訴他們點所在的位置,叫你上門面試.等你到了面試場所,他們再根據你的情況,巧舌如簧,告訴你有怎麼好的工作,而後就要那一大堆各種名目的費用,直到把你身上的錢,給掏得差不多了,就告訴你工作地點,在哪個哪個地方,叫你怎樣坐車,自己尋去.第三步,也就是我們現在經歷的階段,他們有許多個秘密分佈的小作坊,在小作坊里的試用期,是一個月.這一個月他們說是鍛煉你的能力,在小作坊里串一個月的珠子.而這一個月的工資,他們說現在暫時不發,等到了工廠那邊一併付給你.第四步,就是老大打聽出來的,就是在工廠.工廠里有騙子機構的下線,他們每找到一個價格低廉的苦力,工廠就給騙子們一筆錢.而且,當新入廠者到宿舍的時候,還要被洗腦.騙子們把新來者安排與上一批被騙者住在一起,實行"一帶一"的策略:即下一批來了五六個,上一批被騙者的五六個就時刻盯着你.這些人已經逆來順受了,他們當然會留給你一些最基本也最現實的勸說語:“我們也是被騙的,但現在身無分文,既來之則安之,不如好好乾下去,等有了錢再走之等等的言辭。”這就是他們的四步曲.每一步,都充滿了落魄者的辛酸和屈辱.落魄者就象豬玀的來去,被他們轉手着。而他們,卻在這樣的騙局中撈取了大批金錢,獲取了生活的基本物質資料。而工廠呢,只是暫時得到了廉價的勞動力,緩解了因人力缺失而導致的開工不足.當然,那些在應聘時騙子們所給的允諾,也絕對是假的了;當被騙者向工廠要在小作坊里白乾的活錢時,工廠也是一口回絕,根本就不承認有那回事兒存在.
在這個過程中,工廠也不自覺的參與其中。作為既得利益者,它們難道就沒有想到自己的社會責任,對普通員工的生存狀況負責?它們難道就沒有義務,對此類情況進行揭發,甚至舉報?為什麼它們保持沉默,甚至與騙子機構沆瀣一氣,對最弱勢的群體,不僅進行肉體上的剝削,還要作精神上的訛詐呢?它們這樣作,就不怕造成族群對立,導致不同階層矛盾的尖銳化嗎?只是它們,彷彿就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些;彷彿資本,真正就是主宰世間的一切,誰都應該完全匍匐在它的腳下.
這難道就是社會存在中的真實?如果真有這種真實,那它未免太打擊我們在善良中積累的人性.在惡的膨脹面前,我們的許多人,如果就只能一味退縮,都不站在對它的審判的席位上,那真理和正義的聲音,就要缺位在這個世界上。而這種缺位,對於弱勢者的一群來說,將是對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這樣的失貞,將使人一輩子不再能站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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