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村長之怨

事情似乎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在這個月裏，蒂蘭透過肖小梅的眼，看到了村裡人都沉浸在一種莫名的悲哀與內疚中。人們對於肖根兒的事，很多人都諱莫如深，但他的死卻從此在肖家人的心中種下了一根針。

對於那些提早離開的人們，他們的心裏是愧疚的，愧疚當時沒有留下來，出手相幫。而對於後來留下來的那些人心裏，他們是惋惜的，那時肖才澤已經拉到了肖根兒，如果不是最後那一下鬆懈，也不至於讓肖根兒喪命。

對於肖才澤自己那是沮喪加悔恨的，要不是自己手心出汗以及後來一時的疏乎也不至於造成如此遺憾的事。但無論怎樣，事實是發生的事已經無法挽回。人們在後悔自己的行為的同時，只能用自己的行為去彌補，而這或許是對於自己良心不安的一種懺悔，也是對於自己的一種安慰吧。

不過，人生不能復生，即便人們再如何補過，肖根兒的死，早已成了事實。只是他的死雖然在大家心裏埋下了悔恨的種子，但日子還照樣得過，生活還是照樣下去。

在這件事發生之後，村裡還是發生了些許的變化，首先，是村長的婆娘瘋了。她在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瘋了，或許說，這不是莫名其妙，畢竟肖根兒是她和老村長老來得子的寶貝兒。肖根兒這一死，給她的打擊是巨大而沉重的，作為母親，她親眼看到寶貝兒子慘死，一時想不開瘋了也是情理當中的事兒。

只是，這可苦了老村長，他自己還沉浸在老來喪子的傷痛中，老伴兒卻在這時瘋了，這無疑是雪上加霜的事兒。人們很快就看到了村長明顯得老了許多，那偶爾出現在人們眼前的身影就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樣子，讓人看了不禁心酸。

然而，這誰又能挽回呢？世上最可悲的事就是沒有後悔葯可買。他們能做的是帶着內疚和懺悔盡量多照顧村長家。這也就是人們沒有喪失良心，畢竟山裡人的純樸是刻在骨子裏的。當時沒有出手相救也是一時被自私和危險蒙蔽了雙眼，如今看到後果便也悔悟過來。

只是，這世間凡事有因必有果，而對於肖家村的人來說這因就在肖根兒之死時便種下了。在他死後的一個雨夜裏，村長的婆娘便從肖根兒掉下去的懸崖跳了下去。當人們發現她失蹤時，只能在崖頂找到了她的一隻鞋子。那可憐的老婦人就這樣隨著兒子去了，跟她兒子一樣落得個屍骨全無。這或許是她的解脫，她那樣瘋瘋顛顛地活着，還不如早點去了來得幸福。

不過，這對肖家村原本沉重的氣氛來說，顯得更加沉重了，而老村長也變得更沉悶了，人們對他的敬畏和害怕自此更加深了。這一切來得是這麼突然，也來得這麼必然。

在這以後，老村長變得更古怪了，他再也不管村裏的任何事情，兩個親人的身故令他心灰意冷，再也沒了以前那樣對人的熱心和坦誠。老村長一生都為了肖家村任勞任怨，誰家要有事，他總是熱心幫忙。誰與誰發生口角，他總是從中調解，那些年青小伙們也沒少麻煩老村長。如今他得到了什麼，兩個親人的離去，令他痛心也心灰。這樣的結局，又有誰意料得到？

人生就是這麼奇怪，在你默默為人付出時，人們或許什麼也看不到，當你終於放棄自己的付出時，人們才知道當初你的付出是多少珍貴。所以人都有通病，擁有的覺得太過平常，失去了才知道珍貴。

如今的肖家村人就是如此，當老村長不再為村裡做任何事時，人們才知道老村長的重要，才想到老村長為全村默默付出是多麼可貴。但是這一切都完了，當老村長佝僂着身子出現在人們的視線里時，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如今肖家村人無論做什麼都無法挽回出老村長連着喪失兩個親人的傷痛。

而老村長最後一次出現在全村人面前的那是初雪后的一個午後，也是他兒子死後的七七四十九天的那日。

天氣很好，冬日的暖陽照得人們懶洋洋的。隆冬季節，氣候嚴寒。惟有到了中午，陽光煦暖地照着，那樹上、房屋上和山坡上的積雪，開始融化，凍結的土層，也變得鬆軟起來，腳踩在上面，發出吱咕吱咕的聲音，軟軟的，很是舒適。這時，到處都能聽到嘀嗒嘀嗒的水聲和雪團掉落的響聲，這該是隆冬帶給沉痛中的人們一點興慰吧。

肖小梅站在院子外，看着老村長一個人在村子裏慢慢地走着，村子裏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大家紛紛與老村長打着招呼，但他似乎誰也不願意搭理，就這樣慢慢在沿着村裏的土路走着。像是懷念着什麼，又像是要最後看一眼這個生他養他，而他又為之服務了一輩子的村子似的。

肖小梅遠遠地看着老村長向著她家門前走來，她很想跟老村長說幾句話，然而，老村長像是有着很沉重的心思，低着頭只管自己走着。肖小梅站在自家的門口，就這樣看着這位曾經勞心勞累地為著村子的老村長，如今成了形影單隻的孤寡老人的老村長，走過了她家。

沒想到，這是大家最後一次看到老村長。在這天的夜裏，老村長就弔死在肖家村空地上的大榕樹下了。當第二天的清晨，村裡起得最早的人看到老村長弔死在大榕樹下時，村子裏便像炸開了一樣，人們再也不能淡定了。

對於老村長這樣的死亡，村民們都心知肚明，這是老村長再也不願孤單地生活在這世上了。他這是去找媳婦和孩子去了。

懷着老村長一家的愧疚，村民們為老村長收斂了屍身，也在他的家裏設立了靈堂。老村長家還有一個女兒，在早幾年前就嫁到了鄰村去了。當肖根兒和村長婆娘去了后，村裡人也曾要去給他女兒報個信的，卻被老村長阻止了。他說不願意女兒回來，不願意女兒知道家裏的慘劇。

如今他自己都去了，村裡人也就要派人去鄰村請他女兒。然而奇怪的是，派出去的人都很快就回來了。出去的人都說他們遇到了大霧，在山裏迷失了方向，怎麼也出不了山谷。只是回來卻是能很安全地回來了。努力了幾次，都是如此，出去的人只得回來了，也只得放棄給村長女兒報信的行動。

村裏的人開始紛紛議論起來，很多人都說是村長含冤而死，他們家的三個人都死得冤枉，這是老村長不讓村裡人好過了。

這些言語很快就被壓制了下來，對於老村長家的事村裏的人心知肚明，但卻是諱莫如深。為消除老村長的怨氣，村民們決定要給村長舉行厚葬。人們在這一日來到了村長家，紛紛忙碌着村長的葬禮。這時的人們每個人都是盡心儘力，都是懷着誠心誠意要為老村長送最後一程的。幾乎全村的人都來到，包括那些小孩兒，甚至還有些村裡遊手好閒的閑漢們。

只是，更奇怪的事發生了。

當村民們都準備好，幾個小夥子合力抬起村長的靈柩的時候，卻怎麼也抬不出村長家的院子。當出了院子，踏上門口時，靈柩就便得很沉重，重得幾個小伙都抬不下。

“再加些人來！”這時有人喊道。

於是，又加了四個人進去，但還是不管用，棺材變得更沉了，沉得就連八個大漢都彎下了腰。

“老村長這是不願意出村啊！”這時，有人悄悄地說道。

“快別瞎說！”立即有人制止了。

但是事實確是抬不出去了！

人們無法，只得將棺材抬了回去。而當眾人抬回去時，棺材便不太沉，很輕鬆地就抬回了靈堂。

看來這是村長不願意下葬了，村民無法也只得開始給村長守靈，只期望能早日消除村長的怨氣，早點入土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