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秋哥的故事
十四)秋哥的故事
春姐兒的父親一邊兒抽着旱煙袋兒,一邊兒笑眯眯地詢問“倒插門”女婿孫偉治一年來總共吃了多少顆大雁兒蛋。
“十八顆!”孫偉治聽到春姐兒的父親問他吃大雁兒蛋的事,心裏邊兒憋了一年的火直頂心腦門子,一邊兒回答着,一邊兒“噗兒,噗兒”的不出好氣。
“什麼?十八顆!”春姐兒的父親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打兒時記事起,每年潮白河的河套子裏過往的大雁兒都是有數的,如果從天上掉下來十八顆大雁兒蛋,那得過多少大雁兒啊?
孫偉治也知道自己的回答有點太離大譜兒,回答時沒有細過腦子,光顧的生氣了,順嘴兒就把白天從半導體收音機里聽到的革命現代京劇《沙家浜》中郭建光的那句唱詞“……俺十八個傷病員,要成為十八棵青松”的“十八(棵)顆”回答給了春姐兒的父親。
回答錯了也不能再改,要不然的話,以後再說什麼,春姐兒的父親都不會再相信自己,這可關係到誠實和信譽度的大問題,一想到這些兒,孫偉治決心要“咬着撲愣兒了”。
“對,一共十八顆!渣錯兒都沒有!”孫偉治衝著春姐兒的父親咬着撲愣兒;“我自己吃到肚子裏的東西,您說我還能忘得了嗎?”
別看春姐兒的父親平常日子裏耿倔兒耿倔兒的,可在孫偉治吃大雁兒蛋的這件事上顯得很靈活。
春姐兒的父親心想,你孫偉治一年吃到十八顆大雁兒蛋是絕對不可能,這裏面肯定有水分,你是在騙我。可轉念又一想,你愛吃多少吃多少,反正大雁兒蛋也不是真正的“蛋兒”,都是從大雁兒肚子裏拉出來的“糞兒”!
“好,好兒,吃的越多越好!”在黑夜裏,在旱煙袋兒鍋里忽明忽暗的亮光照映下,春姐兒的父親滿臉的皮笑肉不笑兒。
這時候兒,孫偉治自己也納過悶來了;“我咋把大雁兒蛋就是大雁兒糞這個茬兒給忘了呢,一年的歲月光景中,除了喊過兩次大雁兒以外,我是一顆大雁兒蛋(糞)都沒有吃過,可非得逞強好勝,跟春姐兒的父親說吃了十八顆,我這不是有病么,不是成了“天字號”的大傻子了嗎?”
這邊兒,孫偉治還在憤憤不平地自己和自己計較着個人的得失。那邊兒,春姐兒的父親已經一本正經兒地說上正事了。
“我說偉治兒,你的普通話說得大有長進,這兒很好,可是要記住了,千萬不能驕傲,要繼續地努力;”說到這兒,春姐兒的父親抬起腳來,把旱煙袋裏的煙灰兒往自己的鞋底上磕了磕,然後衝著孫偉治繼續說道;“關於你和春姐兒的事,我想先聽一聽你的意見,有什麼想法,只要不是框外兒的,都可以直接對我說。”
“框外兒的事沒有,我想儘快地把春姐兒給娶過來。”孫偉治一邊兒幫助春姐兒父親把旱煙袋煙鍋里的煙葉子裝滿,一邊兒從春姐兒父親手裏搶過火柴,雙手利索地點燃了春姐兒父親旱煙袋煙鍋里的煙葉子。
“不是你把春姐兒娶過來,而是春姐兒把你娶過來,不要忘了,你可是我們家的‘倒插門’女婿!”春姐兒的父親使勁地抽了一口叼在嘴裏的旱煙袋,把煙袋鍋里的煙火抽得賊亮兒,然後從嘴裏吐出了一團濃濃的煙霧。
坐在春姐兒父親身旁的孫偉治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春姐兒的父親從潮白河的河套子回到家裏后,時候兒已經不早了,春姐兒的母親和春姐兒娘倆兒還都沒有睡下,她們在點燈熬油兒地等待着春姐兒的父親回家來。
這是中國北方農村世世代代遺傳下來古樸的鄉風,不管多晚,只要家裏邊有人還在外面奔波兒,家裏邊兒的其他人都不能早早地歇息睡覺,更何況春姐兒的父親還是這個家的“灶王爺橫批兒”,一家之主呢!
春姐兒的父親坐在炕沿上,嘴兒里叼着那桿旱煙袋,一邊兒“?啦兒,?啦”地抽着煙,一邊兒眉飛色舞地向春姐兒娘倆講述着“倒插門”女婿孫偉治吃大雁兒蛋的事。聽到**兒關鍵處時,笑得春姐兒娘倆是前仰後合,滿臉的淚花閃爍,到最後,春姐兒的母親笑得把自己的褲子都尿了。
看到春姐兒娘倆已經笑得差不多了,春姐兒的父親拿下叼在嘴裏的旱煙袋,在炕沿兒下面的炕幫上,“當兒,當兒”地用力磕了磕煙袋鍋裏面已經抽透了的煙灰。
“你瞧咱們家挺好的炕幫兒子,都讓你那破煙袋鍋子給磕打兒壞了!”春姐兒的母親最煩春姐兒的父親在炕幫子上磕打煙袋鍋兒,平常日子想說又惹不起他,今天趁着他高興沒脾氣,就使勁地岡補了兩句兒。
春姐兒父親顯然不願意聽到別人批評的話,他用眼睛乜斜了一下春姐兒的母親,使勁兒地咳嗽了兩聲,嗽了嗽粘在嗓子眼裏的粘痰兒,然後“噗兒”地一聲吐在了炕沿貼牆角落的一小堆爐灰上,那是春姐兒的母親專門為他預備吐痰兒的地方。
“你們娘倆兒個給我聽好了,下面我可要說咱們家的正事了,”春姐兒父親剛剛嗽完粘痰兒的嗓子赫亮多了,他一邊兒說著話兒,一邊兒觀察着春姐兒娘倆兒的表情;“那個孫偉治呢,咱們先不管他吃沒吃大雁兒蛋,反正是普通話說得已經差不多了,我想擇個好日子,把他和咱們春姐兒的喜事給辦了。”
“孩子的歲數兒又不大,辦喜事着得是哪家子的急!”一聽說要給春姐兒辦喜事,春姐兒的母親從炕上下了地兒,第一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早辦完兒,早消停兒!把孩子的終身大事給辦了,咱們兩個老傢伙不就省心了嗎?再者說,等他們結完婚兒,過個一年半載兒的,給咱生個孫子孫女什麼的,生產隊裏不是還能多領一份兒口糧呢嗎?”春姐兒的父親又開始犯倔了;“咱們不能老是讓人家孫偉治住在藥廠里的集體宿舍吧,時間忒長了,我怕老街舊坊說咱們家的閑話兒。”
“孩子的事兒,讓孩子兒自己拿主意吧!”春姐兒的母親惹不起自己的老頭子,向女兒春姐兒發出了求援令。
“那好吧,春姐兒,你說說!我聽聽你的意見。”春姐兒的父親衝著自己的女兒連嚷帶問。
“我看這門子親事指定行不行呢,要讓我說就先擱擱再說吧!”一提起和孫偉治的親事,春姐兒的心裏就感覺委屈的難受。
“那不行!”春姐兒的父親聽春姐兒說這門子親事指定行不行,先擱擱再說時,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只見他把眼睛一瞪兒,厲聲喝道;“我告訴你春姐兒,就是和孫偉治的這門子親事吹了,你也甭想和秋哥兒繼續好下去,你和秋哥兒的事,打我這兒就不行!”
春姐兒的父親一提到秋哥兒的事,春姐兒的心裏更感覺委屈了,她一下撲在母親的懷兒里,“嗚兒,嗚兒”地放聲大哭起來。開始時,春姐兒的母親還在不斷地勸着女兒,可是勸着勸着,春姐兒母親的眼淚也慢慢地流下來了,到後來,娘倆兒個索性趴在炕上,抱頭放聲痛哭起來……
“別哭了,跟嚎廟兒似的,我還沒死呢!”春姐兒娘倆兒的哭聲,讓春姐兒的父親感覺是天也煩,地也煩,他沖她們娘倆兒個狠狠地吼了一嗓子,然後從炕沿上站起身來,拿着他那桿兒終日不離手的旱煙袋,從屋子裏走出去了。
要說春姐兒這家子的事也是夠亂的,說著說著孫偉治,怎麼又突然冒出來一個秋哥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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