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創后應激
帶血的掌心伸向如風,她抱着如風快速的離開。
梅夫人的死淳于非十分震驚,臉如寒冰的他在觸及到婉蕾血淋淋的雙手后,眸底頓時聚起一場狂風暴雨。
“你的手……”
淳于非臉色陰鷙的可怕,緊緊的盯着她依然留着鮮血的傷口。
“我沒事,倒是如風,親眼目睹一切……”
婉蕾擔憂的瞥着懷中的如風,臉上的情感如此的真切。
“什麼沒事,傷口這麼深!把他給我。”
淳于非嘴上雖然斥責着,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愈加的輕柔,小心翼翼的接過她懷中的如風,攬着她朝屋內走去。
不知為何,原本沒有感覺的雙手此刻竟然鑽心的疼痛。
“這個孩子,以後就跟着我吧。”
“好,先治好你的手再說。”
淳于非的臉色依然不善,漆黑如夜的雙眸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戾氣。
梅夫人的死沖淡了婉蕾晦澀的心情,只因為如風此時更需要她的關心與照顧。
整整三日,他就像失去靈魂的木娃娃,一動不動的蜷縮在角落裏,不哭不笑不鬧,若不是鼻端處還有氣息,婉蕾會以為這是一座雕像。
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婉蕾這三日想盡了各種辦法,可是他就像沒有了生命一般,獃獃的坐在那裏,眼睛裏除了空洞就是麻木,甚至沒有一滴淚水。
“姐姐,你照顧一下他,我去找王爺。”
婉蕾左思右想,此時也許只有與他有血緣關係的人才能喚醒他,而這人除了淳于非再無他人。
繞過迴廊,穿過門庭,她尋了一周,竟然沒有發現淳于非的蹤影,拽過一個下人詢問才知,原來王妃身體抱恙,他陪在她的身邊。
身體抱恙?
他的兒子正徘徊在生死的邊緣,難道他也不在意嗎?
她的血液此時竟然泛着冷意,此時,她終於讀懂梅夫人臨走時眼底的決絕。
瑞祥軒外,她站在庭院中央,脆聲喚道。
“王爺,婉蕾有事求見。”
她如泉水叮咚作響的聲音回蕩在院落里,不消片刻,一襲白色長袍的淳于非就走了出來。
待見到她低眸垂首的摸樣,眸底不由閃過一絲怒意。
“有事就進來說,為何要做出這樣的姿態?我不喜歡你低首的摸樣。”
淳于非悶聲說道。
大手向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只是卻被她一個閃躲,輕易的避開。
抬起眸,她望向淳于非,嘴角含笑,眸底卻是一片冷然。
“王妃抱恙在身,實在不宜打擾,但是臣妾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王爺去瞧瞧,還望王妃海涵。”
說到最後,她的目光已經越過淳于非落在他身後的倩影身上,刺眼的陽光下,惠芷雪的臉色慘白,櫻唇無光,似乎真的是染上了重病。
“我沒事,只是**病而已,姐姐既然有事,王爺就去吧,不用顧及我。”
說完,她又輕咳了幾聲,嬌顫的身軀看的婉蕾都有幾分動容。
“不舒服就進屋歇着,想要吃什麼就讓嬤嬤去廚房備着,我就先走了。”
他轉過身,小心的將她扶到屋中,叮囑幾句后,才出了門,隨着婉蕾朝林園走去。
行走間,婉蕾在前,淳于非在後,幾次他都想並肩與她同行,卻都被她大步拉開了距離,兩個人彷彿在進行一場角逐一般,你追我趕,等到回到林園的時候,婉蕾已經臉現紅潮,氣喘吁吁。
幽暗閃爍的目光盯着她僵直的玉背,淳于非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深邃如海的眸子裏儘是掙扎與無奈。
“這麼急着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停在她身後一步遠,淳于非幽幽嘆道。
一句話,婉蕾的臉色瞬間凝白,何時起,他只有有事才能踏進這林園?
轉過頭,她的嘴角懵然綻放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絢爛的讓人無法注目。
“若不是急事臣妾也不會叫你來……”
她的話還未說完,淳于非已經欺身上前,陰暗冰冷的神色透着几絲惱意。
他的大手緊緊的壓在她的臉頰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你可以大吵大鬧,你可以蠻不講理,你可以做任何事,但是就是不允許用虛假的笑容來應對我。”
他的語速極快,帶着一絲迫切,漆黑的瞳仁緊緊的凝視着她的眉眼,彷彿在壓抑着什麼。
深吸一口氣,她掙脫他的束縛,嘴角的笑容泛着苦澀。
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斂下多餘的心思,她正色道。
“梅夫人的死對如風的刺激很大,他已經三天三夜滴水未進,再這樣下去,恐怕……”
淳于非聽罷,神色也凝重起來。
“情況怎麼這麼嚴重?”
“他應該是創后應急障礙症。”
“什麼?”
從她嘴裏吐出的一連串字眼,陌生的讓淳于非宛如在聽天書。
“就是受到創傷后出現的一種神經反應,主要表現為消極,恐懼,疏遠他人,甚至將自己封閉起來,不與任何人接觸,嚴重的會有自殺的傾向。”
婉蕾知道,這一番話會引起怎樣的後果,可是為了如風,她不得不說。
這一次,淳于非迷惑的雙眸閃過一絲警覺。
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婉蕾,腦中迅速的閃過一個又一個片段,她古怪的言行還有一些從未聽過的醫學常識,他曾經忽略的,此刻全部湧上心頭。
婉蕾也覺察到他的異樣,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底卻是千年不散的滄桑。
“你不用疑心我的身份,我定不會害你,等到有時間的時候我自會說給你聽,此時最重要的是如風的病情,若是過了治癒的黃金時間,恐怕這個孩子……”
想起梅夫人死時的眼神,婉蕾不由心生唏噓。
淳于非複雜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最終波紋散去,只剩下一片平靜。
“我要怎麼做?”
對於他的信任,婉蕾報以微微一笑,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抗憂鬱的藥物,唯一能做的就是心理干預。
她在去找他的時候,已經想到了一套方案,現在就只有靠他來實施。
瑩瑩燭火下,淳于非抱着沒有一絲反應的如風,輕聲的說著話,溫柔似水的聲音中包含着濃濃的親情。
雖說他對這個孩子不是很關注,但終究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怎麼也不忍心見他至此。
“吃點東西吧”婉蕾端着自己親手做的飯菜走了進來,然後一臉誇張的表情說道“如風,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你要是不吃,可都被你爹偷吃了。”
爹?
這個陌生的稱呼讓他眸底一暖,帶笑的眼眸輕輕的望着他,閃爍着溫情。
“也不知道她做的是什麼?樣子看起來怪怪的,吃着不會中毒吧?”
他放鬆的俊顏流動着淡淡的琉光,唇角微微上揚,眉宇間平添了一絲惑然。
雖然已經看了幾年,但是他偶爾露出的魅惑還是讓婉蕾有些吃不住,臉紅心跳的別開眼,偷偷的喘了口氣。
她細微的小動作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只見他俊眸微眯,嘴角浮上一抹邪笑,媚態更甚。
“要不,你喂我先吃一口?”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配上他邪魅的眼神,簡直就是一副絕世妖孽的形象。
婉蕾咽了咽口水,不太自然的撇撇嘴。
“要吃自己拿,又不是沒有手。”
“可是,我的雙手都抱着如風,怎麼動?”
他輕眨魅惑至極的雙眸,嫣紅的薄唇微微啟動,每吐出一個字都帶着魅惑人心的魅力。
“吃吃吃,就知道吃,又不是做給你的。”
婉蕾臉紅的抓起一塊烤翅,忿忿的塞進他的嘴中,可是卻如觸電一般的縮回了手,只因為他竟然用舌尖輕舔她的玉指。
“你……”
婉蕾臉色嫣紅的瞪着她,卻見他一臉賊笑,宛如偷腥的貓一般,她只好用力的甩甩手,故作不知,可是麵皮卻燥熱的很。
“如風,嘗嘗你娘親做的,味道還不錯。”
淳于非晶瑩玉白的手指挑起一塊雞翅,遞到他的嘴邊,嘴角還掛着柔情似水的笑容。
娘親?
這兩個字讓婉蕾一怔,爹爹,娘親還有一個孩子,這是多麼溫馨的畫面。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感覺幸福離自己很近。
然而,讓他們吃驚的是,一直木然的如風竟然真的張開了嘴巴,雖然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起碼他開始吃東西了,這一進步讓婉蕾雀躍歡喜,就差沒有跳起來。
她小心翼翼的將另一塊雞翅遞到他的面前,如風的嘴巴也再次張開……
淚水瞬間湧出眼眶,婉蕾慌亂的擦着,晶瑩剔透的黑眸對上他的俊眸,閃爍着幸福的淚花。
只是,淳于非的目光在觸及到她纏着白布的雙手時,眉心不由微蹙。
“手都傷成這樣,還要逞能。”
婉蕾聞言,調皮的吐吐舌頭,嬉笑道。
“沒事,起碼他願意吃東西了,值!”
淳于非深深的望她一眼,深邃如海的雙眸中摻雜着太多複雜的情緒。
“為何對我,你就不能如此。”
一句話,讓她所有的笑容全部凍結。
對他為何就不能如此?
只因為他是她深愛的人,對他的愛越深越害怕受傷,所以每一次的付出都是有所保留,不敢付出全部。
愛的國度里,每一個人都自私到極致,而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