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辰(5)

番外之辰(5)

(對不起昨天有事斷更了一天,今天這一章字數特別多,有四千五百字哦。親們不要着急,舒雅在大漠的生活,會在高君琰番外系列裏描述。舒雅的婚後生活是否幸福?小姽後面慢慢揭開哈。愛你們,么么!)

金牌飾找到之後,蕭辰沒有降罪於寧碧嫻。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臨幸過她。

連帶着趙皇后也被牽累,蕭辰至少有半個月不曾去鳳儀宮。

趙皇後幾次主動到德陽殿去找皇帝,都未蒙召見。

這日,趙皇后又一次去德陽殿,卻被告知皇帝已經擺駕離開。

趙皇后問殿外侍衛,有沒有聽見皇帝上輦之前,吩咐擺駕何宮。有一名侍衛彷彿聽見是紫瀾宮。

趙皇后心頭劇烈一顫。

她遣走身邊的宮人,獨自一人徒步往紫瀾宮去。

紫瀾宮處在後宮偏西,比較偏僻的宮殿區,緊挨着蕭辰之前的幾位帝王留下的舊妃。

那處宮室,原來不叫“紫瀾宮”,是當年蕭辰辟給舒雅居住之後,御賜的新名。紫瀾,這是說,她的眼睛,好像紫色的水波,迷離而瀲灧。

蕭辰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個宮名的涵義,但是敏感靈慧的趙南康,又豈會不懂?

來到紫瀾宮外,宮門兩旁掛着的角燈在夜風裏飄轉,搖曳的燈影里坐着皇上的心腹內侍,龔如海。

龔如海埋着頭昏昏欲睡,驀地聽見腳步聲,抬頭見是皇后,立刻惶恐起身下拜。

趙皇后連忙命他平身,柔聲問,“皇上在裏面?”

龔如海一臉擔憂與心疼,點點頭。

趙皇後知道,蕭辰但凡來這裏,都會獨自在裏面呆一整夜,不準任何人打擾。

九州分裂數百年,如今雖然四海歸一,卻是百廢待興、萬民更始。蕭辰統一天下之後,勵精圖治、克勤克儉,從不耽於享樂。未曾擴建宮室,所用所住都是極盡節儉。

所以,紫瀾宮沒有什麼變化,依然是舒雅最後離去時的模樣。

宮室里一燈如豆。原本用來分割內室與外廳的那扇屏風,在那個恐怖的夜裏,被蕭辰在暴怒中打碎了。

他與她歡愛情濃的睡榻邊,那盞紅玉蓮花燈依然散發出氤氳的柔紅光暈。他依然刻骨銘心地記得,在雲情雨意最濃烈的時候,這樣的燈影灑落在她激情中顫動的玉體上。

這座宮室,他不讓任何人住進來,除了每日讓宮人洒掃,也不準任何人踏足。

她常常坐着看書的書案與坐墊,依然還在原來的位置。他可以想像,多少個日夜她在這裏等他,毫無怨言、心甘情願地等他。

他記得只有一次,他來到這裏時,她竟然不在。於是他滅了燈燭,在黑暗裏等她。

聽到她進殿之後,他猛地躍起,從背後抱住她。那天,她身上有濃濃的酒氣,是剛跟韓香喝酒回來。

也是那天,他給她帶來了天底下最貴的酒——紫紅華英。他一直捨不得喝。因為,最好的酒,一定要與最心愛的女人一起喝。

那晚,酒罈開封后的第一杯,是他敬她。

“謝謝你,舒雅。”

“謝我?”

“謝你為了我始終讓着沁水。”

她的種種好處,為何他直到如今才體會到?

如今,他常常會沿着前庭的水池慢慢踱步,回憶起那晚,她是如何在後面追他,而他又是如何殘酷地將她打飛出去。

他記得第一個耳光是在池邊,第二個耳光是在影壁前,第三個耳光是在宮門外。

他慢慢地回憶着,只覺得越來越鈍重的痛苦,從身體深處傳來。那是靈魂里積壓多年的痛苦,隨着年深月久,它並未減輕,雖然失去了當初的尖銳,卻變得越來越深重。

這件事,一直都是他與趙南康之間的心結。

當年製造舒雅的“姦情”,趙南康也有份。若不是前幾年他南征北戰,全靠趙南康為他坐鎮後宮,他其實早就想廢掉趙皇后。

“舒雅,委屈你先做貴妃,等朕滅了吳越國,再廢趙皇后,立你為皇后。”

當初對她的承諾,今生今世,再無機會兌現了……

舒雅……你在大漠還好嗎?還會時常想起我嗎?是否像我一樣,每天都會想你千百遍……

這年春天,沁水為蕭辰帶來了舒雅的消息。

自那年用沁水去交換舒雅,他再也沒見過沁水。時隔六年,蕭辰在濯龍池邊的怡雨亭,接待了沁水。

亂紅飄香,湖波空翠。雙燕交飛,煙柳低垂。

亭中石桌上擺滿了水果與點心,都是沁水愛吃的。

沁水見辰哥哥依然記得自己的口味,心中漾起暖暖的波紋,然而,也只是如此而已。

多年不見,她抬目久久凝視辰哥哥。辰哥哥穿一襲明藍色錦袍,領、襟、袖綉着雲雷紋。墨綠色大帶束腰,頭戴通天冠。廣袖翻飛,高冠博帶。

沁水打着手勢,旁邊的侍女翻譯給蕭辰聽,“辰哥哥,你多了不少書卷氣。”

蕭辰靜靜望着沁水,泛起淡遠的笑意。

當年蕭辰與舒雅住在武州時,每晚舒雅都帶着蕭辰廣覽經史。蕭辰那時才發現,自己讀的書,比起舒雅少得多。

欽佩景仰之餘,他那時就暗下決心,一旦平定天下,一定要偃武修文,博覽群書。

這兩年盛世太平,蕭辰久不出征,一有餘暇,便手不釋卷。他不願意給人說成是武夫出生,弓刀立國,只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

“沁水,你比以前成熟穩重多了。”蕭辰也接著說道。

沁水綻開明燦的笑容,打着歡快的手勢。

侍女解說道,“辰哥哥是說我老了嗎?”

蕭辰搖頭,目光中透出真誠的讚許。

沁水今年有二十七八了,但因為長了一張娃娃臉,所以看上去依然像十七八歲的少女。

當然,她之所以顯得如此年輕,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她與赫圖成婚了,生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他們夫婦常居中原。赫圖當年假扮胡商的時候,倒還真的學會了做生意,不過他生性粗蠻、不夠精明,如今生意上的事,基本上都是沁水打理。

現在,中原各地都有他們夫婦的皮貨分店。蕭辰的後宮,每年冬天也只進沁水這家商號的皮貨。

沁水兩夫婦如今真的是夫妻情好,生意興隆,兒女繞膝。

蕭辰問沁水,“怎麼不把孩子們帶來,讓我這個舅舅看看?”

沁水打手勢,“兩個小傢伙都跟赫圖好,他們父子仨常常聯合起來欺負我。”

蕭辰看着沁水滿面的幸福,忽然就有些落寞。他也有三個女兒,但他對她們都很淡漠。他連她們的母親長什麼樣,都記不太清楚。總之這兩年,為了能夠生一個兒子,他臨幸過很多女人。他根本就記不住這麼多的女人。

他曾經愛過的兩個女人,現在都家庭和美、夫妻恩愛。唯獨他,雖然妃嬪如雲、佳麗成群,卻只有一天更甚一天的空虛,感覺不到絲毫親情的溫暖。

“其實你可以把赫圖一起帶來。”蕭辰接著說。

沁水搖頭。當年蕭辰曾經看見那樣刺激的一幕,沁水哪裏還敢讓蕭辰見到赫圖。

蕭辰也知道原因,他搖搖頭,眼裏落滿深重的苦澀無奈,“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朕哪裏還會介意。”

沁水看了蕭辰一眼,打手語說,“赫圖從來不對我撒謊。他跟我說當年沒碰姐姐,應該是真的。”

蕭辰的目光落到亭外,神情恍惚而遙遠,“現在說這個還有何意義?”

沁水凝視着他,辰哥哥的側影被淡淡春陽鍍了一層朦朧的輪廓,那樣絕世的高鼻俊目,透出難以言說的蒼涼沉鬱。

沁水突然有些感慨,當年自己竟會對眼前這個男人如此狂熱,現在想起都覺得可怕。

那都是年少時的衝動、盲目、瘋狂。如今再看見他,雖然他的魅力一如當年,但她卻再也沒有那種感覺。

想當初,她竟然為了這個男人,對親姐姐干出那樣陰毒的事。如今想起來,就好像自己是做了一場噩夢。

夢醒了,才發現誰是自己應該珍惜的人。

“這幾年……”蕭辰慢慢收回目光,落在沁水臉上,眼底有掩飾不住的痛楚,終於問出最撕扯心扉的話題,“你見過你姐姐嗎?”

蕭辰的表情,讓沁水眸中浮起淡淡憐憫,打着手語說,“我們不常回去,兩三年才回去一次。舒雅姐姐仍然不願意見我和赫圖。每次我們回去看父汗,姐姐和姐夫一家都迴避。父汗常常念叨說,真想全家團聚一次,但舒雅姐姐毫不通融。”

沁水看見蕭辰眼底有微光閃動,便繼續打手語說,“但是辰哥哥,這幾年兩國交好,你應該知道是誰的功勞。”

色目國與北朝幾十年來,烽煙不斷,兵戈迭興。扶日可汗在位期間,更是屢次欲圖東進。蕭辰這些年轉戰天下,國內空虛,照理說,正是扶日出兵北衛,擴張領土的好機會。但是,這幾年色目國與北朝,竟然奇迹般的息兵罷戰,結為盟好。

蕭辰何嘗不知道,這是舒雅的作用。如果不是色目國停戰,蕭辰是不可能統一天下的。

分手多年,她依然在用這種方式維護他。這份心意,哪怕相隔萬里,他又如何感覺不到。

只是,不知道她的夫君作何想?

這幾年兩國使者往來頻繁,蕭辰也問起過大漠的情況。高君琰封為左律王,權傾一時。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律王,高君琰難道真的沒有對外擴張的野心?何況游牧民族,常遭自然災害,必須要以搶劫、侵略來維持自身生存。舒雅是怎麼做到,既勸阻父汗,又勸阻夫君的?

眸底盪起深沉的情緒,蕭辰徐徐問道,“舒雅……她過得好嗎?”

如此艱難地從唇齒間吐出這個名字,有千言萬語想要詢問,想要知道她的婚姻生活是否幸福,想要知道高君琰對她好不好,最終卻只說出這幾個字。

沁水望着辰哥哥,不由想到,這就是真正的愛吧。當初辰哥哥也喜歡過她,但對她的那份愛,畢竟只是少年時代的淺淡情懷。對姐姐,才是真正的刻骨銘心,巫山滄海。

陽光里有杏花片片飄落,薄如冰綃,潔如清雪。被一陣驟然而起的風卷進亭中,宛若飄雪般撲滿衣襟。

沁水拍了拍衣襟上的落花,慢慢地打着手勢告訴蕭辰,“辰哥哥,當年你上船與高君琰會盟,船里那個人質,並不是姐姐。而且,高君琰騙姐姐說,我懷了你的孩子,被你封為貴妃,還說我在你這裏一直很得寵。”

聽着侍女的解說,蕭辰眼神驀地一震,然後緊緊盯在沁水臉上。他眼底彷彿有什麼在裂開。

船上那個……不是舒雅?

蕭辰聲音微顫地問,“舒雅……不知道當年會盟的事?”

沁水用手語說,“不知道。”

蕭辰許久說不出話,就那麼怔怔地望着沁水,他臉上的神情讓沁水不忍心看,別過臉去。

沁水看着亭外,慢慢地繼續打手勢,“所以我想,這也是每次我們回去,高君琰都極力慫恿姐姐避開我們的原因。”

“可是,當年船上會盟之事,南楚很多重臣都知道,難道從沒傳到舒雅耳中?”沉默良久,蕭辰問道,他眼底漸漸有暗火燃起,那是希望的火光,亦是痛苦的烈焰。

沁水打着手語說,“姐姐那時一直懷孕,後來又坐月子,還沒出月子就發生四王之亂。姐夫帶着她逃亡了,路上雖然也有臣子追隨,但姐夫總有辦法不讓他們說話。姐姐回到大漠之後,相夫教子,足不出府,就更加無從知曉了。”

蕭辰只覺這個消息像重鎚擊打在心上,打得他整個靈魂都在顫慄。

不知為何,他竟在一瞬間想起許多年前,與武州的一場惡戰。他剛下戰場,胸間激蕩的熱血尚未冷卻,眸中沸騰的殺氣尚未散盡,策馬往大營奔馳時,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感應劃過心間。

殘陽如血,他在疾速奔馳的駿馬上側首,右側連綿不絕的山脈在緩慢地移動,像一道巨大蒼翠的屏風。

在這道橫亘天地的巨大綠屏之下,有一個小小的黑影,靜靜佇立於金色的斜暉中。

雖然很遠,但卻強烈地感應到她脈脈凝望的眸光。

那一刻,他整個人都被愛意燃燒,燃燒得近乎爆裂。也是在那一刻,他意識到,這個女人那麼愛他,而他也如此愛她,他和她永遠都不可能分離!

所以,接下來,他才會騎馬帶着她奔上懸崖,才會突然產生想與她一起去死的狂熱。

舒雅……她那麼愛他,那麼愛他……如果當時她在船上,看見他為她斷腸,她絕對會原諒他,絕對會回到他身邊。

蕭辰幾乎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動,聲音微顫地問沁水,“你可不可以幫朕帶一封信給你姐姐?”

沁水打着手語拒絕,“辰哥哥,這封信到不了姐姐手裏。現在,高君琰把持着色目國的朝政。你不知道高君琰那個人,他……讓我怎麼說他……他現在差不多就是父汗的兒子。父汗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婿。我夫君……”

說到夫君,沁水舞動的手勢變得溫柔,眼底有深情漾起:

“我夫君是個粗人,不懂得如何討好父汗。高君琰則恰好相反,他完全把父汗給蠱惑了。父汗年紀大了,怠於政事,如今最信任的就是高君琰。上次回去我遠遠地看見高君琰一眼,真的很震驚,他已經不像一個漢人,跟疏勒人沒有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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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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