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登塞紅房子
16公里長的厄勒海峽大橋。它連接着哥本哈根和瑞典的馬爾默,是世界第十大橋。
第二站便是奧登塞,安徒生的家鄉。我起了個大早穿過市場去找他出生的那間紅頂房。聖誕節又臨近了,特意瀏覽了一下市場,賣火柴小女孩心中的聖誕樹和烤鵝,依然在這裏碧綠焦黃。
一轉彎就看到了街那頭的紅頂房。急速趕去,快步踏人,房間非常狹小。當年這裏是貧民窟,房頂下住了很多人家。安徒生家更是貧困,祖母做過乞丐,父親是個木匠,母親替別人洗衣……哪種愁苦他沒有受過?他把這一切都囫圇咽下,終於明白了這世上惟一可以傾心的,只有孩子。
孩子們的眼睛沒有國籍又最善於尋找,很快從世界各地教室的窗口,盯上了這間紅頂房。
但是,哪怕是全世界兒童的眼睛集合起來也幫不了安徒生,安徒生還是久久地缺少自信。不僅出身貧寒,而且用小語種寫作,是否能得到文學界的承認?他一直想成為當時比較有名的奧倫斯拉格(AdamOehlenschlager)那樣的丹麥作家,卻受到各方面的嘲笑。不止一位作家公開指責他只會討好淺薄浮躁的讀者,連他的贊助人也這樣寫信給他:
你認為自己將成為偉大的詩人——我親愛的安徒生!你怎麼就不覺得,你所有這些想法都將一事無成,你正在誤入歧途。
他很想獲得丹麥之外的歐洲文學界支持,努力結交文化名人,結果反讓人家覺得有“搖尾乞憐的奴態”。即便他後來終於受到廣泛承認,人們也只認為他是一個善於編製漂亮童話的有趣作家,並不認為他是文學巨匠。因此,直到他臨死之時,還渴求會見任何訪問者,希望在他們的話語中找到賞識自己的點滴信息。他敏感脆弱,極易受傷。
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成為一個偉大的文學巨匠。那些他所羨慕、拜訪、害怕的名人,沒有一個能望其項背,更不必說像奧倫斯拉格這樣的地區性人物了。
今天,當我們早已長大,不再流連童話,那就有資格說了:他是一個永恆的坐標,審核着全人類的文學在什麼程度上塑造了世道人心。
安徒生給孩子們講故事。
一切裝腔作勢的深奧,自鳴得意的無聊,可以誆騙天下,卻無法面對所有即將成為社會主人的廣大青年和孩童。
他肯定已經塑造了世道人心,證據是,很少懸挂國旗的丹麥,把一面國旗端端正正地升起在那幢紅頂房上。
一個不太在乎標誌的國家,終於找到了國家標誌。這是由所有的童話集合而成的又一個童話。
丹麥童話似的海岸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