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2:初戀
一個人的一生要經歷很多事情,遇到很多人,有些是親人,有些只是路人,有些卻被牢記在心。
風知雪或許不知道自己其實早就見過蘇半夏了,並且讓蘇半夏牢牢的記住了她。
十三歲的少年荒唐的離開出走了,獨自一人,身無分文,輾轉來到了海市,途中差點被拐賣,差點被打死,睡的是天橋底,吃的是酒店的剩飯菜,整個人就像是個邋遢的乞丐,走在大街上都被人嫌棄。
獨自生活對於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來說實在是太難了,那時的蘇半夏原本都已經絕望,想要回家了。他看不到他的未來,前路一片迷茫。
他永遠都記得那天,他捧着好不容易得來的食物回到臨時住的破爛茅屋,就看到好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圍在他的茅屋前,不停地打量商討着,那架勢是在衡量這片地的價值。
他住的地方是在海市的西郊老城區荒廢的工業基地,地方很大,除了一些破爛機器外什麼都沒有。茅屋是他自己一點一點搭建起來的,他不是傻子,這群人出現在這裏,怕是他又要搬家了,一時間得到食物的喜悅瞬間就被澆熄了。
蘇半夏穿過人群,坐在茅屋前,有人上來搭話,但他沒理會,只是默默的吃東西,心裏打算着要不就回去吧,或許真如那個人說的,那裏才是他的容身之所。
想事情想的入迷的蘇半夏沒有發現自己的小茅屋來了客人,直到有個軟軟的童音在耳邊響起。
“哥哥,我可以參觀你家嘛?”
小女孩揚着大大的笑臉看着蘇半夏,漂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瞅着他,仔細看能看到裏面含着的忐忑和期待,細白的小手還小心翼翼的揪着他的衣角。蘇半夏的腦子轟隆一聲炸開了,隱藏在黑乎乎泥土下的臉紅了紅。這是離家半年來,第一次有人和顏悅色的主動接近他,跟他說話,更何況是個乾淨可愛的小姑娘。
蘇半夏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小女孩歡呼一聲,也沒有鬆開他的衣角,拉着他就往屋子裏走。其實那破爛的茅屋有什麼好看的呢,無非就是這小女孩沒有見過罷了。
蘇半夏的茅屋才十平方米,兩面靠牆,最裏面的角落擺着爛木板搭成的床,然後就是幾把爛椅子,塑料桶之類的,東西少的可憐。可小女孩卻像是尋到寶藏一樣的一邊看一邊發出驚呼。蘇半夏全程都被拉着,後來小女孩似乎揪得比較吃力,小手瞬間撈住蘇半夏垂在身側的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蘇半夏整個人都呆住了,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臟,廢棄的工廠用水不方便,他平時洗臉洗澡都是去好遠的水坑打水,那水坑沒水的時候他就只能忍着不洗。這幾天都沒有下雨,太陽大,水坑裏的水都被蒸發掉了,所以他身上裹了一層泥,沒有人願意靠近他。
可是現在小女孩卻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蘇半夏下意識的把手抽出來,低頭看到了小女孩那白皙的手掌上果然留下了黑印。弄髒了她,蘇半夏抿了抿唇,有些懊惱。
小女孩有些疑惑,“哥哥不喜歡跟雪雪玩么?”在她的眼裏,手牽手就是好朋友,能一起玩耍,但這個哥哥卻抽回了手,顯然是不想跟她玩了,想着想着,小女孩就委屈的紅了眼眶。
見她要哭,蘇半夏急了連連搖頭說不是,然後又將自己的手塞回她的手裏,一連說了好些話才把小女孩逗開心了,他才鬆了口氣。真是討飯都沒有哄孩子累。
“哥哥,你叫什麼呀,我叫知雪。”
名字……
蘇半夏愣了愣,他已經很久沒有想過他的名字了,因為每次想起都是不愉快的記憶。他不願意提,可看着小女孩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讓她失望,淡淡的說,“半夏,我叫半夏。”
半夏是媽媽給取的,他出生在夏天過了一半的時候,而且媽媽還說半夏是一味藥材。其實他知道,半夏還有另外一個意義,就是他媽媽和那個人相遇的時候,媽媽正好在葯田裏收半夏。至於姓,從媽媽離開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姓氏了,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被冠以媽媽的姓。
“那半夏哥哥,這裏要起好大好大的房子了,你的家怎麼辦?”小女孩替他憂心。
蘇半夏看着茅屋外來往的人群,眼中閃過迷茫,“或許,我要離開這裏了。”
“你要去哪裏?”
“我……不知道。”蘇半夏垂下頭。
小女孩揪住蘇半夏的手指,“怎麼不知道呢。像我,回家,去姥姥家,去學校,都是有目的地的,半夏哥哥沒有目的地么?沒有就想一個啊,總會想到要去的地方的。那,要不,哥哥去我家好了,我家很大,哥哥可以一直住着,直到想到自己的目的地在哪。”
蘇半夏驚愕的看着小女孩認真的小臉,夕陽透過半遮半露的棚子落在小女孩的臉上,渡上一層淡淡的金色,明明不是很出彩的五官在蘇半夏的眼中卻是覺得漂亮無比,任何人都比不上。
後來,小女孩走了,蘇半夏在茅屋裏坐了一夜,他覺得自己還沒有一個小妹妹想的透徹。對啊,沒有目的地就去尋找一個,沒有目標就制定目標,自己這樣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就是自己離開那裏的目的么?蘇半夏嗤笑,自己果然愚蠢。
第二天蘇半夏就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裏,在出現時,他依舊用了原本的姓氏,成為了歌壇閃耀的新星。不僅是要告訴自己,他已經重生,也是要告訴那個人,他不畏懼,他會努力活得更好,讓他刮目相看。
在往後的日子裏,他總是會想起那個叫知雪的小女孩,想起她的話,想起那張夕陽下認真的小臉。直到再一次在風氏珠寶遇到,他才知道,那是屬於他十三歲時的情竇初開。
或許他可以說,沒有風知雪,就沒有現在的蘇半夏。
沒有人知道,他知道風知雪訂婚時是多麼的失落,更沒有人知道當他知道風知雪死訊的時候,是多麼的憤怒。那一刻,就像是整個人生都崩塌了。
風知雪是他的信仰,可她卻死了。
信仰不在,那麼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努力的壓下心中的悲傷和絕望,讓自己陷入瘋狂的工作里,整個人就像是一台永遠不會疲勞的機器,奔走在各個片場,舞台和通告。因為他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想要去找風知雪。
現在多好,風知雪又回來了,哪怕是換了一個身份,不在良善,背負仇恨,但在蘇半夏的心中,無論她怎麼改變,她依舊是那個不嫌棄自己會拉着髒兮兮的自己的小女孩。
因為風知雪已經有過一次死亡的經歷,所以蘇半夏現在成了驚弓之鳥,只要得到她受傷的消息,他就緊張到不能自己。他覺得自己得了一種叫“風知雪受傷恐懼症”的怪病,每次都提心弔膽的,但又不忍心將病治好。或許,這種病,對於每個在乎風知雪的人來說,都甘之如飴。
城郊,精緻典雅的小別墅里一片漆黑,二樓書房的軟榻上斜斜的躺着一個身影,清晨的陽光點點的從窗子裏散落進來,落在那人的臉上,在那右側眼角淚痣上停留了許久。
“少爺。”一屋子的靜謐終於被打破了,那站在軟榻前的混血男人上前將掉落在地上的薄毯輕輕的蓋在男人身上,“查到那個男人是海市嚴家的人。那個刀疤男是上次搶劫銀行的那伙人的頭目。”
軟榻上的男人輕輕哼了聲,沒有睜眼,“血翡呢。”
“血翡應該在風小姐手上。”
男人睜開眼,漆黑如墨的眸子裏似乎閃過一絲笑意。昨天,他將風知雪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裏,只是沒想到她真有那麼大的本事,從零手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了血翡。不過這樣也好,零這次恐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白九,讓人盯着零。”男人再一次閉上眼,那俊美如同雕塑般的臉上帶着一絲蒼白。
白九,也就是混血男人點點頭,想要出去又遲疑了,“少爺,那,藍寶石……”
男人沒有說話,靜靜地躺在那裏似乎是已經睡著了。書房瞬間又恢復了沉寂,靜到白九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就在白九以為少爺不會在吩咐自己時,男人清冷的聲音再次想起。
“本就屬於她的,又何必再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