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近在眼前的夢
夜幕拉下了眼帘,推出了繁星點點,璀璨無比,滄江水將一輪明月抱在懷裏,輕輕的搖着,哼着一首首催人入眠的曲子。
船尾,坐着一個身影,帶着寂寞與愁傷,和着滄江水拍,一盪一漾。皓軒仰頭看着天上的星空,想在浩瀚星河中尋找屬於自己的命運星。可惜,找了好久,眼睛都有點累了,也沒感覺到那顆屬於自己的星。命運星,也許我的星就在我的心中吧,我的命運就在我的手中。
他嘆了口氣,嘆這人世間的生命,生命真的如此哀憐?這般無助?生命真的軟弱如此?脆弱到斯?難道真的只能是隨波逐流,隨風而逝?
他摸了摸自己的肩,像是摸到肩上壓着的擔子,承載着的責任,這擔子,這責任,都是給殘酷的世界重重的壓上去的,責任來了,他只能扛上,即使自己站在風口浪尖上,也得將它穩穩的扛在肩上。
他想着離開趙家村的一切,做的最多的就是殺人為活命,其實他不想殺人,但卻不得不打倒一個又一個追上來的,圍上來的人。即使時間再倒流一次,他也不會置身事外,他依然會為黃天佑捨生忘死,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只是他就要這麼做而已。
人生一世,本就荊棘一生,遇上了就要勇敢面對,去面對淋漓的鮮血,去直視慘淡的人生。在荊棘中走出一條路,走出一條康庄大道。
這蒼茫大地,究竟是誰在操縱着這凡世間的生命,主宰着這世間的沉浮?是不可捉摸的命運?是神秘莫測的上天?還是高高在上的至尊帝王?是他們手中的強權,他們的野心?也許全都有吧。
這世間本就是沒有道理的,也不需要,需要的只是強大,強大的力量,強大便是道理,強大到天地都為之折服,為之震撼。
可我呢?我自己的命運呢?我的命由我主宰嗎?就算我的命在上天手中握着,我也得把它搶將過來,我的命只能由我主宰,我不想做這人世間的玩偶。我要將命運的韁繩緊緊掌在自己手中。
人要活着,就該有夢想,有了夢,就得去追尋。我的夢呢?我的夢很簡單,就只是想讓親親的娘親,深愛的妻子,共苦的兄弟,現在還有了欣兒,大家過得好就行,過得快樂,過得幸福。這就是我的夢,為了這個夢,無論要付出什麼,我心甘情願,我願意去拼去搏,與天斗,與地斗,與命運爭!
天鵬的仇,欣兒的恨,都只能用鮮血才能洗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而自己就是他們的主心骨。
這大千世界啊,一個人是何其的渺小,猶如這滄江里的一朵浪花,我……
皓軒正千思百慮,胡思亂想着自己心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聲響打斷了皓軒正想着的一切。隨後,皓軒便聞到了一股味道,一股浮動的香,一股屬於少女的幽香便從身後傳來,伴隨着香味的飄散,一名清脆的話語也到了皓軒耳朵,"喂,你怎麼也睡不着嗎?我也是睡不着,欣兒睡著了嗎?"
來的人正是杜蘊靜,她不知道怎樣喊皓軒才覺得好,叫軒哥吧太親密了,這可是第一次見面,直呼其名吧,好像也不太禮貌,還在想着怎樣稱呼的時候,她便看見他的頭在往後偏了,心裏一陣慌亂之下,就把自己平時用的最多,最順口的"喂"字從嘴裏滑了出來,一說出來心裏又後悔了。於是趕快說下去,轉移他的注意力。其實她一直沒睡着,她一直注視着皓軒的一切,她見皓軒來到船尾時,便悄悄跟在了後面,見他在船尾靜靜的坐着,坐在熱鬧的星空下,她突然感覺到他她孤寂,心中又閃過他憂鬱的眼神,她再也忍不住,便向著船尾,向著他走了過去。
皓軒忙起身站了起來說道:"欣兒睡著了,她好久沒睡得這麼香了,謝謝你,杜小姐。"欣兒睡得香,皓軒很是欣慰,當然得感謝眼前這人了,要不是她,船也不會去而復返,欣兒也許還得跟着自己在外面風餐露宿,跟着受苦。所以,對於她,皓軒可是從心裏底感謝。
"那都是舉手之勞,不值得一提的。哦,對了,我看欣兒的眼神好姜傷,這麼小的年紀怎麼就有如此哀怨的眼神,我看欣兒除了對你外,誰也近她不得。"杜蘊靜本就像問問欣兒是怎麼回事兒的,再加上皓軒對欣兒也着意的緊,容易引起共鳴,說完還順勢坐在了甲板上,坐在了他的身邊。
皓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事情的原因,"前幾天,我和欣兒去江邊釣魚,欣兒她爹在家補魚網。那天,我們釣了好多魚,欣兒那時好快樂,不停的和魚兒說著話,等我們收竿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了村子裏的不對勁。我們一直狂奔回去,可惜,還是晚了,整個村子都燃起來了,成了一片火海,欣兒爹娘也死在火海里了。我闖進去將她爹娘的屍體抱了出來,欣兒見到后,就一直一直哭,這幾天都沒說過話,欣兒還是看見你們的船才開始說話的。"
"這麼小,爹娘就都沒有了,真是可憐。知道是什麼乾的嗎?如此心狠手辣!"蘊靜先是憐愛的感嘆,眼角也有點濕潤,后卻是憤怒的問道。
"是水盜,離村子有三天路程的一個島上,那裏住了一群水盜。"皓軒沉重的說。
"可惡,這群該死的水盜,回家我要告訴爹爹,讓他派兵將那些水盜剿滅,把他們碎屍萬段。"蘊靜一聽就火了,情緒一下就激動起來,伴隨着的動作便是一下從坐着到蹦了起來,還跺着腳。等說完后,見皓軒盯着他,又覺得剛才的動作實在是不雅,心裏嘆道:"唉,自己這是怎麼了,又失態了。"然後又趕快坐了下去。
皓軒並不知道她心裏想什麼,他只是覺得這女孩兒挺有意思,屬於說風就是雨的那種,他不由的將她和碧彤比了起來,碧彤是溫柔可人,像一溪水;她便是熱情豪爽,像一團火。想完皓軒又覺得自己怎麼老將她和碧彤比呢?甩甩頭,拋開心中的思緒,堅定的說道:"血債總是要血償的,村子裏三百多口人的生命啊,這一筆債我要讓他們百倍償還。"
聽着皓軒憤怒,心痛,肯定,自信的話語,蘊靜似乎沉浸在他的聲音里,半晌未說話,就這樣靜靜坐在他旁邊,聞着晚風吹過他身上,帶着他的味道到了她算尖,到了她心裏,她覺得好聞極了,舒服極了,感覺很美妙。
皓軒心琢磨了一番,問道:"杜小姐,你這是要到哪兒去啊?"
皓軒的話聲傳來,蘊靜才從感覺中出了來,深深的吸了口氣,想要多留住一些他的味道,輕輕說道:"回家,我和哥哥都在外面轉了一個多月了,前此日子,爹爹派人送信來,說大陸這陣子局勢很亂,很不平靜,讓我們趕快回家。爹爹還說,我們齊國差一點就陷入了一場大危機,要不是沙城的幾個人冒死將趙國的陰謀計劃送了出來,只怕,現在圍着沙城的齊蜀兩軍就都已全軍覆沒了。"
"那趙國現在有什麼動作?"皓軒心裏有點急切的問道。
"聽說趙國的援軍退回國內了,齊蜀兩國也對沙城放鬆了封鎖。"蘊靜絲毫沒有聽出皓軒急切的心情,望着黑黑的江面說道。
皓軒聽了這話,心裏一塊硬大石頭終於落地了,沒想到沙城不僅沒有陷入死局,反而轉危為安,藉著這次危機軟化了與齊蜀兩國的關係。
"哦,對了,你聽說過那幾個沙城的人嗎?"蘊靜有點興奮的說道。"傳聞說,沙城的四個人殺了趙國三千多驍騎,這會是真的嗎?還真有點像傳說。"她臉上露出了懷疑的態度。
皓軒心裏卻在說:"那當然是真的,主人公之一還在你的面前呢?"
蘊靜繼續說道:"尤其是他們中的一個人,據說他能一拳打倒一匹馬,他殺的人都堆成了一座屍山,他卻仍站在屍山上繼續殺敵。"蘊靜雖然有點不信,但口氣卻是那麼的敬佩,很是神往,忽而話音又低落了下來,"不過,還聽說,他護送他的朋友到船上后,獨自一人留下來阻斷趙國五千驍騎,面對他一個人,五千驍騎居然不敢上前一步,只是獃獃的站在哪裏,這是什麼樣的英雄啊。可惜,他被一支箭射中了,跌到滄江里去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只怕多半活不成了,中了箭還跌入了滄江。"
"說什麼呢,丫頭,我不是好好坐在這兒嗎?還和你說著話呢!"當然,這句話是皓軒在心裏說的。不過他也感嘆自己的運氣,要不是有神秘古洞,要不是那潭水,要不是欣兒的爹救回了自己,後果怎樣還真挺難說呢。
"林大哥,"蘊靜試了幾下,終於鼓足勇氣喊了出來,卻見他沒什麼反應,暗惱了一下,依舊裝作溫柔的說道:"林大哥,你說那人的事是真的嗎?"
皓軒當然不能說真話了,只能閃爍其詞的說道:"我以前都沒聽說過這件事呢,今天才第一次聽你說,不過,想來也許不是真的吧,四個人能殺了三千多人嗎?"皓軒對於那天殺戮,就是現在來說,仍覺得是一場夢,一場血淋淋的夢,可那夢去是真的,真實的發生在自己手中。
"恩,我也覺得不像是真的,不過,那傳出的消息卻是真的,也許還是有點根據吧,什麼時候有機會去沙城看看,是否真有其事,確有其人。"蘊靜遐想起來。
"不用去沙城,坐在你旁邊的就是真人。"皓軒心裏說的。
"林大哥,你要去哪裏呢?帶着欣兒可不容易的。"蘊靜終於扯到自己最關心的話題上來了。
皓軒還正想找個理由問她去沙城怎麼走呢,就聽見她問到這個問題,隨即說道:"本來不知道去哪的,可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想去沙城看看了,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英雄能殺得趙國驍騎鎩羽而歸,能讓五千驍騎駐足不前。"皓軒說這句話的時候可是心不跳臉不紅的。
"真的?你真的要去沙城?"蘊靜一下興奮起來,接下來卻又無奈的說道:"我也想去沙城,就怕哥哥不答應,別看他平時對我百依百順的,可遇到這種事,他可是絕對不會鬆口的,我該怎麼辦呢?得想個法子,誒,你也幫我想想啊。"
皓軒一聽這還扯到自己身上了,忙說:"杜小姐,沙城裏的十幾萬人可都差不多是男的,以前還都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人,你一個女孩子去沙城不怕?"
"怕什麼!"蘊靜一撇嘴,不屑的樣子,緊接着又盯着皓軒,柔情的說道:"不是還有你嗎?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我?你不會真要去沙城吧。"皓軒覺得眼前的女孩真挺瘋狂,剛認識自己一天都不到,居然讓自己保護她,我看起來就那麼容易讓人相信?皓軒自戀着。
"當然是真的,您保護我,誰來保護我。"蘊靜終於恢復了本性,蠻不講理的道。
皓軒心裏那個冤啊,叨念道:"我不就是坐了你的船嗎?你還賴上我了,沙城裏可是十萬餓狼啊,你一頭綿羊,恩,還是一頭漂亮的綿羊,就這樣一頭栽了進去,誰知道會出什麼事兒?"
蘊靜好像知道皓軒心裏在想什麼似的,說道:"你別想躲開,今天本小姐還真就賴上你了。說完又想是想到了一個主意,繼續說:"恩,就這樣,明天,我就給哥哥說自己不舒服,得在床上休息,等到港口,船上的人下去買東西的時候,我就混下船去,你下船可得要等我,不然,哼哼……"說完還呲呲牙。
皓軒正想說什麼來着,卻見蘊靜站了起來,拍了皓軒肩膀一下,說道:"好了,明天再見,本小姐這下能睡個好覺了,咯咯……"剛走沒幾步又回過來說道:"對了,差點忘了,你不準和我哥哥說,不然,不然……"說了幾個不然也不知道不然怎麼,只得說到:"不然不你好看。"說完便像風一般快奔回了船艙。只留下一臉茫然,帶着無辜,帶着對明天的不可想像的皓軒。
滄江起風了,月光揉進了風聲,輕拂在皓軒臉上,明天會是什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