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朋友
進入七月,暑假來臨,炎熱的夏日裏,戴葙不知道何為叫桑拿,此時站在小區的涼亭里等人,也知道了。
姜寞姍姍來遲,氣喘吁吁的站在戴葙面前,抹去了額頭的汗水,“抱歉,來晚了。”
“嗯,”戴葙點點頭,看着他望了一會兒,“你肯見我了?”
聲音不淡,不冷,也很輕緩,但在姜寞耳朵轉了一個圈,他微微頷首,“嗯。”
又進入寂靜,兩人大眼瞪小眼,戴葙拿紙巾擦汗水,“你們三個人不理我,是因我幫了千遖,也因為他家有錢,你以為我攀高?”
這些話擠壓在心裏很久了,戴葙如倒豆子般全都抖出來,一雙冷冽的眸子直盯着姜寞。
好久,姜寞才敢看戴葙一眼,抿了抿唇,想要說些什麼來彌補,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看到他陷入沉默,戴葙只是笑笑,“原來哥哥是這樣想我的,那沒事的話我回家了。”
戴葙從他身邊走過,走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單元樓下的廊下,正要上第二個台階時。
姜寞跑來,“葙葙。”
只喊了一聲,仍舊沒有說其他的話。
戴葙沒有回頭,只是輕輕的應了聲“嗯。”
“你不要想太多,是我自己的問題,”姜寞解釋,絞着手指,不安的擾擾頭。
戴葙“嗯”了一聲,就走上了第三個台階。
姜寞還站在炎日下,頂着大太陽站了五六分鐘。
千遖打傘走來,站到廊下,收起了傘,看了還站在台階上的戴葙,輕聲的問候,“葙葙,跟我去圖書館。”
戴葙折回來,來到千遖身邊。
千遖撐開傘,和戴葙一起了。
走了一半,姜寞慢慢跟上來,面對千遖時還是有怒氣的,只是看在戴葙面子上,沒有和他起什麼爭執,就這麼默默的跟了一路。
拿了很多的資料,千遖去付錢,手裏拎着個袋子過來,看到了戴葙和姜寞在一個角落裏說著什麼,就去了外邊,買了瓶可樂。拉開易拉環,仰口喝了一口。
戴葙只是淡淡的看着姜寞,有半年沒見面了,比之前一年沒有見面更加生疏了。
那一年裏有思念,懷念,留念,期望。
可這半年,戴葙得到的是,怨恨,不相信,埋怨,不肯見她,讓她一個人孤獨,他明知道自己的情緒不是很穩定,偏偏這樣冷落。
“葙葙,對不起,”姜寞這句話說出來竟然有一絲解脫的意味。
這半年,他是煎熬的,悔恨的。
“嗯。沒事,”戴葙微微一笑。
姜寞一愣,看着她仍舊還是很開心,也就放下了心結,“你原諒我了?”
“嗯,”戴葙點頭,看了他一眼,“走吧,回家了。”
“嗯,”姜寞還是有些愣,來到外邊。
千遖把傘移到戴葙這邊,微微笑着,“走路還是坐車?”
“走路,”戴葙說話很輕,臉上仍舊是愉悅的微笑,沒有半分不好。
“你沒有意見吧?”千遖回頭看了一眼姜寞,也是微微笑着。
“嗯,沒意見,”姜寞木木的笑了聲,默默的跟在戴葙這邊。
看到千遖時而低頭去和她低語,說的什麼也聽不到一個字,本想要偷聽的,想了一會兒,姜寞只好作罷,默默跟着。
“你現在還和路鋥有來往嗎?”千遖回頭看他,面色很溫和。
“嗯,還好,”姜寞回答的很輕柔,也看到了千遖的眼睛,之前他眼睛裏是有星星的,可現在沒有了。
“嗯,”千遖也只是輕輕的應了聲。
夏日裏的白樺樹下仍舊是那麼多的樹葉,輕輕的踏上去時,有些清脆的響聲。
千遖又低頭去問戴葙,“想吃什麼?”
“嗯,不是很餓,”戴葙搖搖頭,也是這時,她看到了什麼,從一個角落裏穿梭而去,眨眼間看不到了。
千遖換了只手撐傘。看到了奶茶店,又低聲問,“喝奶茶嗎?”
戴葙看到了之前經常來的那家奶茶店,“嗯,還是和之前一樣。”
“等我,”千遖把資料遞給她,讓她在外面等一下。
都走到了一半,千遖回頭看了姜寞一眼,“你呢?”
姜寞還是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都行。”
“嗯,”千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頭就推開門進去了。
“葙葙,”姜寞喊她。
“嗯,”戴葙微微笑着,還是和剛才一樣的微笑,“戴弦和戴晚呢?”
“回鄉下了,”戴葙答應的很清脆,一點傷心都沒有。
“這……”姜寞半時無話,看到千遖出來,也接過了他手上的奶茶,聞到了味道,是珍珠奶茶。
“謝謝,”姜寞靦腆一笑。
“不用,”千遖回的很隨意,把奶茶遞給了戴葙,“常溫的,不冷。”
“嗯,”戴葙喝了一口,察覺到了什麼,“千遖哥哥,我想回家了,外面好熱。”
“好,”千遖把傘撐開,資料掛在了臂彎,“我送你。”
送戴葙回家后,千遖下來,看到了姜寞沒有離開,就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家?”
摩挲着手中的奶茶杯子,裏面的奶茶一口沒喝,姜寞看了依舊那麼冷漠的千遖,微微牽起了嘴角,“對不起。”
“沒事,”千遖微微偏頭,表示已經過去,不值得再提。
“還好嗎?”姜寞又問。
千遖不知道他問的是自己,還是葙葙,就點點頭,“挺好的。”
千遖喝了口奶茶,撐傘準備要走,見姜寞欲言又止,又問,“怎麼了?”
“能不能告訴我真相?”姜寞不傻,那個照片意味着什麼。
千遖步子一頓,一雙厲目藏回心中,微微笑着,“又沒出事,哪裏來的真相。”
又喝了一口奶茶,細細的看着姜寞。
姜寞語塞,還是看着千遖,他臉上的爽朗不見了,眸子裏的星星不見了,現在他身上全是戾氣和不耐煩。
“那,以後一起打籃球吧。”姜寞語氣緩和,頭也微微低下去一兩公分。
“嗯,”千遖點點頭,“走了。”
姜寞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傘遮着了他的戾氣。
千遖沒有回頭,直接走到了公交站,等了兩分鐘,車就來了,投了硬幣后,就到了最後的位子坐下。
目光在玻璃窗看了一會兒,看到了姜寞的身影還站在剛才的那個位置,心中默念一句,對不起。
回到家裏,剛開了空調,就聽到有人在外面按門鈴,千遖就又回來開門,看到肖熙,“阿姨,什麼事?”
肖熙:“沒什麼事,就是問問你暑假有沒有什麼計劃?”
“有,”千遖笑了聲。
姜寞回到家裏,頹廢的倒在沙發里,看着放在茶几上的奶茶,看了不知道有多久,眼睛也漸漸模糊了。
他拿出手機,看千遖的手機號碼,也不知看了多久,才慢慢按下去。
“什麼事?”千遖很快接聽,手裏的掃帚也放了回去,回到沙發里專心和姜寞講電話。
“我明白了,這是你的秘密,我就是想,和你和好,我們還是兄弟的吧?”姜寞難得一笑,半年的壓抑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是的,”千遖笑着,但聲音還是很輕柔。
“嗯,那,我叫上路鋥,我們去打籃球,很久沒有一起了。”姜寞把奶茶端起來,喝了一口。
“好,”千遖答應了。
路鋥接到姜寞的電話時,怔在當場,以為自己接錯了電話,再仔細看了一眼,才笑道,“可以。”
傍晚時分,空氣是燥熱的,戴葙抱着冰可樂在籃球場邊上,喝着可樂,看着四個男孩子在打籃球。
千遖汗流浹背的跑過來,撩起了衣擺擦額角的汗水,拿走了戴葙手裏的可樂就喝,把一身燥熱消散了。
戴葙站起來,看着他,再看了他身後的姜寞,路鋥以及白阿狐。
看到白阿狐,眉頭微擰,戴葙就把千遖手裏的可樂瓶奪下來,“你少喝點冰的。”
“嗯,”千遖笑着,拉着她的手就走在前頭,“戴叔叔加班,你一個人打算怎麼吃?”
“嗯,等他回來再吃。”戴葙看了一下滿是汗水的千遖,“你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嗯,”千遖說完就和姜寞揮手告別。
路鋥早已累癱,半個身子都搭在姜寞肩上,一直拖着他,“好久沒有打籃球了,累死了。”
姜寞推他,“你都這樣了,還能回去嗎?”
“回去,我媽在家等我呢,”想到這,路鋥又精神了,趕忙從他身上跳起來。
“葙葙,我回家了。改天再來找你,”路鋥邊跑邊說。
姜寞嘴角抽抽,這個路鋥還真是,他看了身後的白阿狐,“你呢?”
察覺到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息,白阿狐微微笑了聲,抬起手背擦了一下汗珠,就朝戴葙說了句“我回家了,你早點回家。”
白阿狐能和他們一起打籃球,一直都是他這半年來最想要做的事情,可是現在如願了,心裏總有個不安的想法。
傳言,他們有半年沒有來往,怎麼一到暑假就又一起了?
白阿狐實在是摸不着頭腦,這幾人的行事作風真怪。
等白阿狐走遠了,姜寞見戴葙在喝可樂,就下意識地上前兩步。
不料戴葙有戒備,就往後退了兩步,看着姜寞的神色都是警惕。
姜寞頓住,略顯得尷尬,“你是女孩子,剛剛阿遖喝了可樂,你就……”
“哥,你沒在的這些日子,是他保護我的,小巷子那邊有流浪狗,是他幫我趕走的,你知不知道,他被抓傷,進醫院打針,你們在一個教室,這半年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姜寞聽完,耳朵里嗡嗡響個不停,看着戴葙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正要開口說話。
“哥,你要是不信,就去問小弦,他也在。”戴葙又補充了一句。
這一句無疑是給了姜寞當頭一棒,砸得他暈頭轉向。
“你……”姜寞完全不知道這半年的事,也可以這麼說,他在她身後跟了半年,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一點也不知情。
“哥,我希望你們不要再隔閡,都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沒必要這樣,不管他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着我們,秘密,人人都有。”戴葙喝完了可樂,把空瓶子拎在手中,空瓶子晃了兩晃。
路燈在夜間亮起,姜寞看了戴葙,看到了她臉上的微笑,眸子裏的有些光澤不見了。
這半年的無意疏離,和千遖劃開界限,現在重歸於好,可終究多了一根無形的弦給阻隔了。
“好,我答應你,不胡思亂想了,”姜寞垂下手,看着路燈下的戴葙,腦子又空白了。
“嗯,”戴葙看到了下班回來的戴招,“我回家了。”
戴葙也不去注意姜寞的情緒,直接朝戴招那邊走去。
戴招見到她,疲勞的臉頰上泛起了一抹笑,“在家還好嗎?”
“挺好的,”戴葙走在他邊上,淡淡一笑。
“嗯,”戴招也無話,慢慢走上了樓道。
月光從窗檯那邊透過窗帘灑下來,姜寞就在千遖之前住過的房間坐了一晚上,姜秋吃完了晚飯就又回到工作室加班,家裏只有他一個人。
安靜的不像話,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了。
姜寞坐在地板上,看着空空蕩蕩的房間,就又想到那天他搬走的場景。
那天,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
姜寞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了。
他躺在地板上,不知不覺得竟然睡過去了。
初晨的陽光從窗帘投過來,還是有些刺眼的,姜寞揉揉眼睛,從地板上起來,來到客廳。
客廳里還是一樣的寂靜,到了姜秋的房間門口,他昨晚出去加班,門是開着的,也就是說他沒有回來。
難怪,姜寞靠着餐桌,雙手揉着腦袋,拖拉着拖鞋走到衛生間去。
“叩叩……”
敲門聲在耳邊響起,姜寞打着哈欠去開了門。
一身休閑服的千遖帶着鴨舌帽,還戴着護腕,他靠着門框,看到姜寞開門,慵懶的笑了聲,“敢不敢自行車比賽?”
“嗯,”姜寞立馬就去衛生間洗漱,換上了休閑服,推了自行車就和千遖一起下樓。
從小區門口一直騎到了河邊,站在橋上,望着那條川流不息的河流,千遖喝着礦泉水,拿了毛巾擦汗水,“姜寞。”
“嗯,”姜寞應聲,拿毛巾擦汗,拿出一瓶礦泉水仰頭咕咕喝了兩口。
清晨的風涼爽,輕輕的吹來,千遖靠着河邊護欄,仰頭看向了天空,藍藍的白雲,金紅的陽光灑滿了四周,就連盪起了漣漪的河水都是金紅的。
姜寞見他不再說話,就也靠着河邊護欄,也看向了天空,看到了隨風飄蕩的白雲,側頭去看了千遖。
“阿遖,”姜寞輕聲喊,微微靠着了護欄。
“嗯,”千遖晃着手裏的礦泉水瓶子,頭也微微低下去,劉海有些長了,在微風中輕輕的飄了一下。
“還是好朋友。”姜寞朝他伸出手。
“嗯。”千遖伸出手去握着姜寞的手,力度有些大。
姜寞略顯吃痛,但沒有作聲,仍舊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