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心痛的愛

003 心痛的愛

山的那邊是什麼?

山的那邊是媽媽的娘家,也是戴葙四歲之前最幸福的時光。

有清澈見底的大河流,滿山遍野的野花和叫豬耳朵的野生多肉植物。

有野蘭花,很多人小孩都喜歡去爬山尋找,還能換些零用錢,買上一袋辣條一路嗦着,是小孩子最喜歡的。

以及很小很小的野葡萄,成熟時紫紫的皮,紫紅的汁水,那叫一個甜滋滋。

有一個叫不出名字的野果,一串串的,一串上面就有百十顆果粒,成熟時很甜,不亞於野葡萄。

長得像蘋果一樣的小野果,未成熟時是青色,味道很苦澀,成熟時紅彤彤的,很甜。

留着齊耳短髮的三歲半小戴葙自然也叫不出名字。

只覺得它們可以吃,甜甜的,還能捏在手裏玩。

從外婆家往外走約十幾分鐘就有一條大河流,清澈見底,可見得裏面的小魚兒和圓溜溜的小石子。

這是戴葙和表弟蔣鑿最愛來的地方,簡直就是他們的遊樂場所。

戴葙比蔣鑿大一個月,戴葙八月底出生,蔣鑿九月底出生。

戴葙撿了好多的石子兒往兜里放,壓碎了外公給她的糖果,她還不知情,一個勁兒放石子兒,直到衣服墜着,她才哈哈一笑。

蔣鑿瞧着她那個很容易開心的樣子,也跟着笑,把挑揀的漂亮石子兒都放在兜里,也墜着讓他很難受,隨隨便便就能隨時把他帶倒,摔個狗吃屎。

外婆王杳冉牽着外公蔣湛養得健壯的白馬踏水過來,馬背上馱着兩個大竹筐,竹筐里各裝着兩個二十五公斤的塑料酒桶。

家裏的自來水停了四五天,水源自然就是山裏的泉眼裏的清流。

王杳冉看他們玩石頭也能這麼開心,彎腰撿起一個石子往他們面前扔,水花四濺,把兩個小不點兒的臉上衣服褲子上都是水珠。

戴葙嘟着嘴,一臉的不情願,小眼睛圓溜溜的瞪着王杳冉:“外婆!”

王杳冉笑,牽起白馬走在前面,回望了戴葙和蔣鑿,看他姐弟倆還在撿石頭,又笑的前仰後合。

戴葙撿起小石子兒,兩個小短腿吭哧吭哧跑過來,仰起小腦袋望着王杳冉:“外婆。”

戴葙不過才三歲半,說話還是有些囫圇,咬字不清不楚,只會說些簡單的話,但玩還是挺會玩。

蔣鑿跑過來,牽起了戴葙的小手,跑去了最前頭,看這樣子像是要與王杳冉比個輸贏,快慢。

王杳冉只笑不語,望着兩個孩子玩得開心,她自然也跟着開心。

蔣湛在院壩里等了好久,見戴葙和蔣鑿小跑回來,也不管戴葙兜里是不是有很多的石頭,就一把抱起了戴葙,“哎呦,今兒葙葙長胖了!”

還去捏了一下胖嘟嘟的小臉。

小戴葙嘟着嘴,拍拍懷裏的石子兒,嘻嘻笑着:“沒胖,有石子兒玩。”

白馬很乖巧,趴在地上,方便王杳冉取下塑料酒桶。

王杳冉把酒桶搬進屋裏去,又滿頭大汗的出來,瞧着蔣湛還站着,便說:“你不能久站,快坐下。”

蔣湛嘿嘿一笑,往身後的竹制躺椅一歪,把小戴葙也放上去,跟她挑石子兒玩。

蔣湛想了想,又擾了擾額頭,對王杳冉的背影輕輕地說了聲:“小瀾和戴招回來了。”

“回來待幾天?反正過不了幾天又要走,戴葙也不管,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在幹什麼。”王杳冉自問自答,頭也不回往屋裏搬塑料酒桶。

蔣湛的話也堵在喉間,只得去和戴葙玩石子兒,又看到蔣鑿在屋檐下把石子兒扔進水缸里,大喝一聲:“別往裏面扔,把水弄髒了。”

聲音大了,戴葙嚇得不輕,打了個哆嗦,哇一聲就哭了起來,蔣湛趕緊抱來哄。

王杳冉背了個大背簍從雜物間出來,手裏拿着鐮刀,望了不再哭泣的戴葙,和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不吱聲的蔣鑿,極力的擠出笑容:“你們兩個要不要跟我去菜園?”

戴葙撲騰着小短腿從竹制躺椅上跳起來,直撲到王杳冉的身邊,抱着她的小腿肚子,仰頭嘿嘿一笑,“外婆。”

“奶奶,”蔣鑿也撲騰着小短腿過來,看了戴葙,也不知怎麼的就伸手摸了一把她的手。

戴葙愛哭,受不得委屈,哇一聲又哭了。

王杳冉嘆氣,騰出手領着戴葙走向菜園。

菜園裏全是王杳冉種下的小白菜,大白菜,紅薯,涼薯,辣椒秧,春玉米,旁邊的小地還種了薏仁米,還有一大棵自生自滅的野山芋。

紅薯在這裏又叫山藥,小戴葙每次吃紅薯時都說要吃藥葯。

涼薯又叫地瓜,小戴葙最喜歡喊瓜瓜。

一到菜園裏,兩個小不點兒撒歡兒的跑來跑去,摸摸這個,碰碰那個。

看得王杳冉一陣心痛,趕忙和攆小雞仔似的,“你們兩個到邊上等我,哎喲,我的菜呀!”

王杳冉在地里拔草,邊拔邊往背簍里放,等她滿頭大汗的站起來,四處尋找什麼的時候。

發現撒辣椒籽的小地里,已經長大可以移栽的辣椒苗都被拔了,還整整齊齊的放在一起,一小堆一小堆的。

看得她差點一口血吐出來,好笑又好氣的走過去,兩個小不點兒正有模有樣的拔辣椒苗,吭哧吭哧的,還嘻嘻哈哈的。

王杳冉的氣焰又下去了,只是這移栽辣椒苗要提前了幾天而已。

因為太陽到了西山,掛在山尖尖上,人的影子也會歪在西南方向,王杳冉的身影也正好在兩個小不點兒的背上。

戴葙看到了一個大人影子,忙回頭嘿嘿一笑,兩隻小手上全是綠綠的,還有好多的泥土。

她笑嘻嘻的跑過來,一把抱住了王杳冉的小腿肚子,仰起頭笑眯眯的喊:“外婆!”

看到她笑,王杳冉真的氣不出來,蹲下去和戴葙頭抵着頭,又在她腦門上輕輕地摸了摸,心疼道:“走吧,我們回家。”

蔣鑿把辣椒苗往王杳冉的背簍里放,滿身泥土的他抱着辣椒苗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

看得王杳冉更是心痛,老眼一酸,上前把辣椒苗奪下來,把他們倆拔的辣椒苗放在了背簍里。

可背簍滿了,加上一大抱的辣椒苗,就顯得高高的。

王杳冉背着背簍,一手各領着一個孩子,走在了小道上。

正逢放學的孩子回來,三三兩兩的小孩子背着奶奶或者媽媽做的小書包,蹦蹦跳跳的拿着棒棒糖或者辣條一路嗦着,嘻嘻哈哈的回到了家。

王杳冉把背簍放在一個地坎上,她就着這樣的倚靠休息了一會兒,正要走領着兩個小不點兒走,戴葙卻鬆開她的手跑向誰。

戴葙小短腿跑得很快,一下子撲到了來人的面前,仰着頭甜甜的喊了聲:“姜哥哥。”

姜寞八歲,上二年級,個子高高的,臉上滿是汗水,顯然是跑回來的。

他把書包往後拉了拉,騰出手把褲袋裏的棒棒糖拿出來,才去把戴葙抱在懷裏,邊給她棒棒糖邊說:“小花貓!”

“嘻嘻嘻嘻,”戴葙也不管自己的手臟不臟,摟着姜寞的脖子笑的前仰後合。

還調皮的把手往他臉上蹭,不一會兒又將滿是泥土的臉往他臉上蹭。

“啊呀,你真是小花貓,”姜寞一邊說著把她放下來,領着她去稻田旁邊的引水溝里洗了手,又拿小手帕濕水給她擦了臉。

把戴葙已經放進兜里的棒棒糖拿出來,撕掉了包裝袋,放進戴葙的小嘴巴里,才起來領着戴葙往王杳冉那邊走。

看到邊上還有一個孩子,記得是蔣鑿,掏了掏褲袋,把另一個棒棒糖給了他。

蔣鑿拿着棒棒糖,嘻嘻的笑了,喊了聲:“姜哥哥!”

姜寞對蔣鑿記憶不深刻,老是不記得有這個人的存在,對他笑了表示知道了,就走到王杳冉面前,把戴葙帶回她身邊。

“外婆,我回家了。”把戴葙給王杳冉后,姜寞就轉身走了。

戴葙手裏的糖一下子就掉了,她追上來,抱着姜寞的手,滿臉的糖漬,她仰頭看着他:“哥哥,不走!”

姜寞蹲下來,把她往懷裏一摟,笑笑不說話,抱着她又走到王杳冉面前,“那,外婆,我送她回去。”

王杳冉苦笑道:“行,麻煩你了!”

戴葙很黏姜寞,兩個人長得像,有那麼一瞬間,王杳冉就像得了失心瘋一樣胡思亂想。

轉念一想,王杳冉笑話自己瞎想,都是自己女兒的孩子,像那麼一點也是正常的。

王杳冉領着蔣鑿走在後面,看着姜寞把戴葙放在肩頭上坐着,舉着她的小手,教她唱着在學校里學來的歌和學到的唐詩宋詞。

戴葙坐在姜寞的肩頭,舉手舉累了,就抱着他的頭,又調皮的去捂他的眼睛,嘿嘿的笑個不停。

姜寞把戴葙放在外婆家的院子外,摸摸她的小腦袋,又捏了她的嘴角,說些哄她的話:“哥哥明天再來帶你玩,好不好?”

戴葙拍拍手嘻嘻笑,抓了姜寞的手,仰頭看着他:“好!”

王杳冉走進雜物間放下了沉重的背簍,邊擦汗邊走出來,四處張望着,試圖去找戴葙,就聽到了牆角的拐角處,聽到了她的哭嚎,以及男人的怒罵。

戴招和蔣小瀾剛走進院壩里,就見到戴葙趴在水缸邊上看什麼,手還往裏撈來撈去,弄得全身是水,戴招一把提起來戴葙,往屁股上就是兩巴掌。

戴葙痛得嗷嗷直叫,眼淚直流,哭的稀里嘩啦,聲音都有些啞了。

“怎麼回事啊,一回來就打人,”王杳冉抱起了戴葙,把戴葙藏在懷裏,眼睛直直的望着氣急敗壞的戴招,“就這點事也值當打孩子嗎?”

戴招指着那邊的水缸,聲音低沉而怒意橫生:“全是水,天氣那麼冷,凍壞了,有多少錢醫?一個女孩子那麼潑幹什麼?”

戴招的怒吼,把戴葙又嚇哭了,戴葙就躲在王杳冉的懷裏,輕輕地抽泣,連聲音都不敢出一聲。

“你……”王杳冉氣壞了,看向了旁邊的一語不發的蔣小瀾,一個約莫八個月大的男孩趴在她懷裏睡得香香的。

王杳冉壓低了聲音,不滿的說:“小瀾,你回去歇着吧!”

蔣小瀾不說話,歪歪腦袋,抱着戴弦往裏屋走,直接走到了之前的卧室,把孩子往床里放,蓋了被子臉色平靜的出來。

王杳冉抱着受了驚嚇的戴葙坐在椅子裏,看着已經坐下來的戴招和蔣小瀾,語氣冰冷且冷淡:“你們回來做什麼?”

蔣小瀾搓搓手背,不好意思的笑笑,聲如細蚊:“媽,回來告訴你我們在城裏買了房子,剛付了首付,沒有精力帶孩子,想再麻煩您給帶孩子!”

王杳沒好氣的問:“哪個孩子?”

“還是戴葙!”蔣小瀾低着頭,恨不能把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王杳冉無話可說,愣頭愣腦的看着蔣小瀾和在抽煙的戴招,抱起戴葙站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們,冷不丁的來一句:“學校有學前班,葙葙,她三歲半了,也該啟蒙了,別人家的孩子都去半年,拼音字母都會背,會寫了,你們兩個怎麼一點也不擔心她的未來?”

戴招把煙蒂往腳下扔,踩了踩,才起身,面色平靜的看着王杳冉,說:“媽,我去看我爸咋樣了。”

戴招大步流星,不一會兒堂屋裏就沒了他的身影。

王杳冉只得看着蔣小瀾,見她低頭不說話,試圖讓戴葙去她面前,可蔣小瀾完完全全沒有任何反應。

王杳冉把戴葙往邊上的椅子一塞,扯起蔣小瀾往廚房裏去,把門一關,裏面只有她們母女二人。

王杳冉一想起姜寞,就氣憤的問蔣小瀾:“你說實話,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蔣小瀾的神色恍惚,看了王杳冉一眼,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委屈巴巴的說:“媽,她是我的孩子啊,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是你的孩子嗎?一出生就扔給我,你和戴招沒結婚就有的她,現在你們是結婚了,三年多了吧,你們來看過她幾次,每次都是搪塞我,現在回來了說一聲沒精力,我就給你們帶了是吧?要真是你的孩子,你現在出去,抱一抱她,不然,我就帶她去做親子鑒定,我還不信了,身上掉下來的居然能忍心到不理不睬!”

王杳冉氣急敗壞的數落蔣小瀾,手指指着門,門外有一個可憐巴巴的孩子日日夜夜都在喊媽媽,三年多了卻等不來一個媽媽的懷抱的戴葙。

蔣小瀾望着門,仍舊是膽怯的去打開了門,慢慢的走向戴葙。

戴葙不哭了,紅着眼眶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見蔣小瀾過來,她也怯生生的站起來,看着這個陌生的女人,竟是脆生生的喊了聲:“媽媽!”

這一聲媽媽,把蔣小瀾的眼淚給感動了出來,比戴弦第一個媽媽還讓她感動,她拿着悄悄買的紅色芭比娃娃塞到戴葙手裏,叮囑了一句:“拿去藏好,媽媽去上班了,你再拿出來玩好不好?”

三歲半的孩子哪裏懂得那麼多,看見新鮮玩具自然是愛不釋手,可戴葙卻懂了。

她捧着漂亮的紅色芭比娃娃跑到外婆的卧室,藏在了枕頭下,跑出來站在蔣小瀾面前,指了藏寶點,笑嘻嘻的說:“媽媽,藏好了。”

蔣小瀾眼睛痛,鼻子一酸,抬手輕輕柔柔的摸了戴葙的頭,看着她的眼睛,水靈靈的一雙眼睛啊,裏面藏了多少的天真爛漫和純真無邪。

王杳冉心情複雜,她來到蔣小瀾面前,當著她的面直截了當的說:“我只給你帶到秋季開學前,九月份前你來帶她去學校讀書,咱們家又不是沒錢,至於讓孩子不上學嗎?”

蔣小瀾點點頭,算是應了,聽到戴弦哭了,趕緊跑進去把他抱過來。

戴葙看到比她還小的人,一下子又害怕了,心裏直打鼓,這是誰呀?

戴招回來了,嘴裏叼着煙,手裏領着滿身泥土的蔣鑿,丟給了王杳冉:“媽,你看這小子,直接滾泥坑了,你給洗洗。”

王杳冉心一冷,把蔣鑿帶過來,見他們兩個帶着孩子往院子外走去,便喊:“你們這是要走?”

“嗯,不然趕不上車,”蔣小瀾回頭看王杳冉,輕輕地說:“媽,辛苦你了,錢給你放在桌上了。”

王杳冉各領着一個孩子,直直的看着他們的背影,心痛的要命啊!

王杳冉又擔心蔣鑿給凍病,趕緊去了廚房燒水,把蔣鑿往灶前帶,讓他先烤火取暖。

也就不顧上戴葙了,一回頭就看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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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小姐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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